“伯母，這個紅燒而不膩，真是好吃。”秦瑜平時晚餐吃得很素，這回連都吃下去了。

　老宋已經筷子夾第一塊了：“你伯母的手藝很好，除了你舒彥哥哥回家，基本都不會手。我一年到頭難得回去，也沒見給我做。”

　父子倆吃了紅燒又吃年糕，知道的這兩位是有錢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是要飯的，一個禮拜都沒吃飽過。

　秦瑜舀了一勺子素芬做的帶著湯水的白蘿卜，低頭吃飯。

　“舒彥，小瑜回來跟我說了。陳六那個丫頭的服裝廠缺個繡花的老師傅。”宋太太率先提出。

　宋舒彥回去跟父親說了陳六那里的這個機會，被他父親給訓了一頓，他說：“是我思慮不周，母親是來養病的，我卻給母親找事兒做。”

　宋老爺看向秦瑜，不曉得為什麼這個丫頭那麼快呢？不等他來，就說了？還是兒子心，他放下筷子，勸老妻：“明玉，你忘記黃大夫說的話了嗎？你不好，不能勞心勞力。咱們來上海就是養的，凡是要消耗心的，我們一概不能干。聽話！”

　宋太太夾了一塊年糕：“我自喜歡畫畫繡花，平時在家沒事兒干，也是拿著這個消遣。只是我困于后宅，見識，只怕是花樣老套，不過小瑜說得也是，就多看看世面上的花樣就好了，我想去看看。”

　秦瑜發現原來伯母很叛逆嗎？老人家剛剛還拒絕，大約是聽見了伯父的話，反而要出去看看了。

　宋舒彥低頭快速夾菜吃飯，不說話。秦瑜也十分懂事，跟著夾菜不說。老倆口四目相對，宋老爺對了老妻的眼睛一會兒，再次重申：“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的人不。”宋太太帶著笑，“不過……”

　不過什麼？為什麼停在那里了？宋老爺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因為他認為有個答案呼之出。

　“我的事，還是讓我自己決定。”宋太太說道，“我去看看。”

　“明玉，你怎麼……”對著老妻地眼睛，就像老妻沒把話說出來，宋老爺居然在這一瞬間沒說，為什麼這麼擰？

　“行啊！母親，我跟六姐姐說，您想過去看看。明天是那個寫的王八蛋稿的日子，我和小瑜要解決那件事兒，后天我陪您去姮娥制廠。”

　“好。”

　不知道是不是一開始自己吃得太兇，這會兒宋老爺突然沒了胃口，尤其是看著兒子，媳婦兒都跑了，他怎麼跟豬玀一樣，還這麼吃得下？

　宋老爺吃了一點兒素菜，抬頭看老妻。

　宋太太被他看得渾不舒服，想了想：“你剛才說家里，要是舒彥一忙，你就一個人在家吃飯。以前你都是熱鬧慣的，突然沒人在邊確實不太適應。我看你還是把小六給接出來，一個十八歲的姑娘，跟了你，總不是圖在寧波老家關一輩子？在上海，有人陪你說話，有人陪你解悶，呢？也能看看這個花花世界。”

　本來就吃不下了，現在是飯菜都快堵到嗓子眼了，宋老爺臉一寒：“我這些事兒，用得著你來管？”

　見宋老爺發脾氣，宋太太不做聲了，出勺子舀了一勺子蛤蜊燉蛋篤悠悠地吃了起來。

　看慢條斯理地吃東西，宋老爺頓然脾氣上來：“你不想讓我一個人吃飯，那就回家去，晚上我回來，要麼一家三口，要麼我們老兩口吃飯，我和你也有商有量有話說，不好？你就非要讓小六出來？出來對你有什麼好？我不曉得你天住在小瑜這里是為什麼？”

　宋老爺看著就沒抬頭的兒子說：“這是你兒子，我是你男人。就算小瑜是你姑娘，就算是親娘，也不可能常住姑娘家里吧？”

　“親娘不能常住姑娘家里，是因為姑娘嫁人了。我現在就一個人，我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秦瑜懟宋老爺，“您要伯母回去，就回去？要您回去的時候，您回去過嗎？之前一十多年，一年見不了兩個月。現在伯母在我這里才住了幾天，您著急上火讓回去做什麼？就算有一天我出嫁了，我打算這棟房子就給伯母住了，不行嗎？伯母剛才的話，我給您補完整，為好的人不，的父母，的哥哥姐姐，的公婆，好像唯獨您沒有為想過。”

　“秦雅韻，是不是我把你寵得太過頭了？”宋老爺拍桌子問秦瑜，“你鬧出那麼多的事，我和舒彥一起扛著，什麼都能原諒你！兒媳婦做不，把你當自家姑娘疼。你現在連我跟你伯母的事兒都要摻和一腳？你有沒有半點兒小輩的樣兒？”

　“孩子說得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之前在老家，你聽到過我和阿芳私底下說的話。”宋太太放下碗筷，看著宋老爺，“本來孩子不請我過來跟一起住，我也打算放下你那一屋子的姨太太，找個庵堂念念經，過幾天清凈日子了。”

　跟秦瑜說話，宋老爺氣勢十足，此刻被老妻看著，有些倉惶，外強中干地說：“行吧！行吧！你待哪兒，待哪兒，我不管你！我沒辦法管你了！”

　說著站起來，低頭對蠢兒子說：“還吃啊！走了！”

　“父親……我……”

　“我什麼我？你吃得不夠多啊？跟我回海東廠，看看夜班的況。”

　宋老爺站起來，拿了帽子和手杖，像別人欠了他多錢似的往外走。

　宋舒彥站起來，對著秦瑜和母親搖頭，跟母親說：“母親，后天我來接您。”

　“去吧！”宋太太點頭。

　宋舒彥又對秦瑜說：“明天嘉樹送你過去？”

　“嗯！”秦瑜應了他。

　外頭汽車喇叭聲響，催促宋舒彥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