藻宮, 又是一片噤若寒蟬。
三名醫留下方子就匆匆離開了,淑妃在殿一通撒氣。
合歡香這種助興之,初次使用會招架不住, 但聞久了也就逐漸不會那般制于香。
可淑妃今日點了濃郁的合歡香,本想借此困住皇上,可誰知皇上竟將虞姝領過來了, 這不是打的臉麼?!
“啊、啊——”
淑妃一陣狂躁大喊,近乎歇斯底里。
究竟要怎樣做, 才能被封衡寵?
聽聞宮人過來稟報,說封衡帶著虞姝去了浴殿, 淑妃忍不住幻想浴殿的場景,無論是書房、寢宮, 亦或是浴殿,都不曾踏足過。
帝王對的寵似乎只是浮于表面,迷了的眼,讓一度以為自己在帝王眼中是與眾不同的。
但如今有了虞姝做對比,淑妃只覺得自己和后宮的其他嬪妃沒甚區別。
可笑的是, 還得維持著表面的恩寵,演戲給整個后宮看。
淑妃垂云髻上的珍珠玲瓏八寶簪搖搖墜, 鬢角發凌,父親答應, 定然會徹底搬倒虞姝,可為何那個狐貍還是安安穩穩的待在帝王側?
淑妃咆哮, “又去浴殿?狐貍在浴殿纏著皇上多久了?說!”
跪地的一眾宮奴們子輕,誰也不敢吱聲, 生怕會被殃及池魚。
皇上的房中事豈是旁人可以肆意打聽的?
淑妃娘娘有時聰慧, 可有時又會犯大糊涂。
此刻, 淑妃雖不想承認,可知道,今日此舉是給人做嫁了!
“狐貍!空有一副好皮囊罷了!”
淑妃自詡出生高貴,父親是兩朝太傅,試問虞姝哪里比得上?!
除卻一副皮囊!
眾宮人不敢吱聲的同時,也在暗暗腹誹:
天底下的男子,哪一個不貪人的好皮囊?
昭嬪娘娘還是將軍府的姑娘呢。
*
兩個時辰眨眼而過,可謂稍縱即逝。
浴殿的里側有一供歇息的偏殿。偏殿占地不大,除卻擺放了書冊的博古架之外,便就只有一張塌。
空氣里氤氳著水汽和花,還有似有若無的石楠花的味道。
茜窗支開稍許,虛掩了一半。
有風拂,男人發微微浮。
此刻,封衡正側著子躺著,他一頭濃的墨發散開,襟半敞著,出一小塊結實修韌的膛,那雙勾人的眸抬了抬,姿態慵懶,像饜足之后還不忘細細欣賞獵的野,似乎已經在盤算著下一餐該如何飽腹。
虞姝就躺在他側,服用了幾日的大補湯之后,雖然還是看著弱,但力可以持續甚久,眼角染著酣暢之后的。
但沒甚神氣。
封衡見曲長濃的睫緩了緩扇了扇,輕笑道:“昭昭,今日,朕可都是依了你,對朕的表現,你可滿意?”
虞姝沒有給予回應,依舊只是輕輕扇了一下睫。
封衡又喊,卻還是不見靜,就隨手捉來的一只玉足,修長的指尖撓了撓人腳底心。
虞姝無力的了一下,“……”快氣哭了!奈何毫無力氣。
抬眸嗔了一眼帝王,就連眼神也顯得疲倦萎靡。
皇上怎能如此?!
好歹是一國之君,是天下九州的君主,逮著弱子的腳踝使壞算個什麼事!
虞姝怕,撓腳底心無疑是酷刑。
封衡倒也良心發現,嗓音低迷,質問道:“下回淑妃患病,朕再帶昭昭一塊過去,可好?”
聞言,虞姝似是后怕了。
“不去了!嬪妾……再也不去了!”一管小嗓子已經是瀕臨敗壞,低低啞啞,帶著哭腔。
虞姝很好奇,是否皇上每次被淑妃截胡,藻宮都會點了合歡香?皇上明明知曉,為何又不揭穿?
那……皇上可曾直接如了淑妃的意?
與淑妃共寢時,皇上也是如此麼?
虞姝想非非,渾上下也就只剩下腦子可以繼續一了。
封衡忽然瞇眼,那雙狹長幽眸總能輕易視一切,男人忽然沉了臉,目一冷,抬手在虞姝潔的腦門上重重彈了一下,威脅說,“不準胡瞎想。”
封衡越是如此,虞姝就越是止不住腦中畫面。
封衡見勢,就打算再懲戒一番。
但這時,殿外傳來了沈卿言的嗓音。
封衡眼中掠過一不滿,低喝,“聒噪。”
他斥了一句,便俯過來,著虞姝的小下,輕輕晃了晃,“好好在這里歇息,朕被你耽擱了兩個時辰,得去辦正事了。”
虞姝,“……”誰被誰耽擱了兩個時辰了?!
皇上怎的還有些蠻不講理?
看著男人款步往外走,一襲玄錦緞袍服,襯得背影修長拔,墨發及腰,如上好的黑綢般散開,虞姝也懶得繼續想非非了,眼皮沉沉耷拉下去。
決定宮那一刻,本來就不奢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皇上與淑妃如何恩逾常,和毫無關系。
只想守住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安然活在這世上就好。
虞姝很快陷沉睡,無半點閑事掛心頭,仿佛當真不在意封衡和后宮嬪妃的一切。
*
見封衡款步走出浴殿,墨發披在后,隨風拂起,他后的玄袂掀起一抹瀟灑弧度。
綢緞料子甚是,封衡一路走來,段格被襯得一覽無。而最關鍵之,是他半開的襟領口,如此這般出現在視野之中,讓人一見,腦子里只有一個印象——
驚為天人。
沈卿言先是看了幾眼封衡,又仰長了脖頸,朝著浴殿里面探過去,總覺得浴殿之必有蹊蹺。
皇上沐浴了一場,怎還仿佛如沐春風,像是得了天地華滋潤過呢。
封衡那雙鷙的眸深深剮了一眼沈卿言,擋住了他的視線,“你看夠了麼?”
沈卿言聳肩,訕了訕,跟著封衡一邊往書房方向走,一邊詢問,“皇上,你今日為何心甚好?是發生了什麼好事麼?”
都是自己人,有好事也該分一二。
封衡側眸,斜睨了沈卿言一眼,看著沈卿言求知頗為濃郁的臉,只笑了笑,“卿言婚之后自會明白。”
沈卿言一噎,“……”
皇上就和他母親一樣,整日就知道叨叨他的婚姻大事。
沈卿言難得主閉上了。
在通往書房的路上,他全程閉雙,一個字也不多講,就生怕皇上又會繞到他的婚事上。
到了書房,沈卿言瞄了幾眼封衡膛的紅痕,這便立刻又避開視線,從袖中掏出一張手箋出來,遞給封衡,“皇上,這上面是恒慶王在京都城所見的故人,是這上面的幾位員。”
封衡幽眸掃過,當即就記住了,皆是無實權的文,并且的確是恒慶王的故。
能明正大約見的故人,多半不會有鬼。
封衡雖不會全權信任恒慶王,但并沒有將恒慶王以及冀州,視作威脅。
他淡淡啟齒,“無妨。這兩日辰王府靜如何?”
沈卿言再度快速掃過封衡在外面的一小片膛,僵著脖頸,道:“自從京都城都在傳辰王乃楚王的兒子,辰王府這幾日格外低調,不曾有任何事發生。就連蕭太妃也消停了。”
“臣按著皇上的吩咐,將辰王府的每日用度,以及每日從莊子里運過去的蔬果都列了出來,和往日沒甚不同。”
那說明辰王府沒來特殊“客人”。
封衡廣袖一揮,一香氣外溢,“不急,魚兒遲早會上鉤。”
眼下,以朝廷實力,若是直接攻打雍州,無疑是勞民傷財,不是明智之舉。封衡是靠著殺戮才絕地翻盤,可無人知曉,他最是厭惡腥味。
擒賊先擒王,只要抓到楚王,取了他項上人頭,雍州就是囊中之。
為釣大魚,封衡可以拋出足夠的餌,也有足夠的耐心。
沈卿言告退之前,又反反復復瞄了封衡的膛,最終宛若鬼鬼祟祟的模樣離開。
封衡薄涼的狠狠一,“十三,出來!”
須臾,十三就從暗走了出來。
皇上怎知他此刻就在書房?
十三還以為自己藏得夠徹底。
十三垂首,抱拳道:“皇上有何吩咐?”
封衡,“恒慶王之妹,都有哪些嗜好?喜歡怎樣的男子?皆一一羅列出來。”
十三此前奉命調查了楚香,此刻還是記憶猶新,雖逐一稟報。
片刻過后,封衡眸微瞇,眼底閃過一損。
“派人送幾簇新袍去沈府,讓卿言每日捯飭好看了再出門,另外,你從暗部調幾人出來,隨時跟著卿言,尋到機會就對他下手,制造他與楚香相的機會。”
十三算是明白了。
皇上還沒打消牽紅線的念頭。
直接賜婚,豈不是更穩妥?
不過,話說回來,沈大人那樣的子,若是皇上強行賜婚,他只怕會纏著皇上鬧上好一陣子。
*
虞姝回到景元宮已經是傍晚十分。
帝王賜了轎輦。
去給皇后請安時,人依舊懨懨睡。
皇后的臉,卻在邁殿的一瞬間,從沉轉為笑容滿面,又見虞姝眼梢帶著,段纖,就仿佛是不久之前才被帝王雨滋潤過,真真是如初綻花,便是子瞧見了這副模樣,也忍不住多看幾眼。
皇后不難想象出帝王對虞姝的寵程度。
明明恨到骨子里,卻還要強歡笑,裝得比誰都大度!
皇后繡云紋的袖中,一雙手的死,見虞姝屈時在微微抖,皇后差點沒穩住臉上笑意。
真真是個狐子!
聽說在浴殿整整纏了皇上兩個時辰!
這都歇息一整日了,還站不穩麼?!
皇后并沒有讓虞姝起,而是對側的杏兒使了眼。
杏兒笑道:“昭嬪娘娘回來的正是時候呢,皇后娘娘讓奴婢給您準備了參湯,您趁熱喝了吧。”
又是參湯……
虞姝在離開浴殿之前,林深已經送了一碗參湯過去。
皇后這才輕笑著道:“哎呦,瞧本宮這記,怎忘了讓昭嬪妹妹起?速速過來坐吧,你侍奉皇上也是辛苦了。”
虞姝總算是站起來,不是太無能,而是皇上力過人,是沒法和常年習武的年男子比力的。
再者,今日也……失態了。
虞姝接過參湯,卻打了個飽嗝,尷尬抬首道:“娘娘恕罪,嬪妾已喝過一碗參湯,這才致……有些撐了。”
皇后眸一閃。
看來,皇上也賜了避子湯。
難怪昭嬪會寒。
也就是說,皇上也不想讓昭嬪懷上龍嗣。
皇后一旦產生了這個認知,心轉瞬就大好了,笑容寬厚,“既是如此,那便不喝吧。皇上倒是比本宮還會疼人呢。”
說著,皇后捂一笑。
虞姝附和著莞爾。
以為自己在浴殿所喝的就是避子湯。
皇后的為人當真人尋不出錯,但實則又句句帶刺兒。
虞姝依舊乏,皇后也不愿意看見侍寢過后弱明的模樣,兩人淺說了幾句,皇后就讓虞姝去偏殿歇著了。
看著虞姝緩步離開,背影纖,雖是清瘦,可勝在段弧度曼妙玲瓏。皇后在虞姝看不見的地方,眸兇。
哼!
最好是永遠都生不出孩子!
皇上不喜陸嬪所生的皇長子,不然也不會遲遲不晉升陸嬪的位份,也幾乎從未抱過皇長子,可見皇上本不會重皇長子。
那孩子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樣,別說是皇上了,就是皇后也懶得多瞧幾眼。
故此,誰能生下一個讓皇上滿意的兒子,誰就能在后宮站穩腳跟。
虞姝眼下正當得寵,一旦懷上龍嗣,母憑子貴,為妃位也不是不可能。
妃位可以自己養孩子,屆時,虞姝就會為皇后的心頭大患。
杏兒看出了皇后的焦灼,勸說,“皇后娘娘,過幾日,太后就要回宮了,屆時后宮便有人給您撐腰了。再者,奴婢瞧著虞昭嬪那段,就不太像可以生養的子。”
那把小細腰,嘖嘖,能承得住龍嗣麼?
皇后心再度好轉,“是啊,姑母就要回來了!”
*
翌日有早朝。
封衡勤政,改了先帝在位時五天一早朝的慣例。
太傅繼續借助早朝,在朝堂上面對文武百,直接著封衡盡快理妖妃一事,并將火刑提上了日程,還說京都護河城水位降低,是大災之兆。
甚至于,就連京都郊外有耕種的黃牛突然暴斃之事,也算在了虞姝頭上。
總得來說,便是,妖妃不除,天下難太平。
封衡自備人間冷暖,七歲就開始目睹生生死死,他是一個帝王,也是一個男子,對時人而言,這世間子就是男子的附屬之,男尊卑。可封衡卻覺得,世人對子太過苛刻。
尤其是人。
盛世需要人點綴繁華。
世又將一切過錯算在人頭上。
江山社稷出了問題,是他這個帝王的過錯,和虞姝有何干系?!
他既是帝王,就會擔起天下黎民的一切。
是他的責任,他自己擔起來!
帝王端坐龍椅,額頭冠冕流珠微微晃,映著大殿之的浮,仿佛著淡淡寒氣。
文武百皆是心中納罕。
太傅明知皇上近日來獨寵昭嬪娘娘,卻仗著三朝元老的份,又借助雷劫,非要著皇上燒死心的嬪妃,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明白人都知道,妖妃轉世不過就是個幌子。
太傅是在向皇上施。
就在所有人摒息觀之時,年輕的帝王并未當場慍怒,他開腔時,嗓音清越如雨打青瓷,著決絕的冷意,但又四平八穩,仿佛本不在意太傅要死自己寵的人。
“太傅為了江山社稷心勞力,朕甚是欣。朕也定會給太傅一個滿意的答案!”
帝王都已經這般承諾了,太傅還能說什麼呢?總不能繼續在朝堂之上咄咄人。
帝王既已答應,便是做出了退步。
太傅眼下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靜等妖妃上火刑架。
*
退朝過后,王權和林深二人一路跟在封衡后,小跑到了書房。
書房的龍案還是上次裂開的那一張。
王權已經吩咐尚書閣連夜趕制新龍案,并且為了以防萬一,是兩架龍案一同趕工。
若有必要,后續還會繼續讓尚書閣不停地打造龍案。
誰讓皇上掌力過人呢。
一掌下去,必定會報廢一張桌子。
封衡高有八尺多,尋常段的男子本就挨不到他的頭顱,他只能親自摘下頭上冠冕。
以免冠冕被破壞,王權眼疾手快,走上前端著冠冕,畢恭畢敬擱置在了一旁的博古架上。
總算是護好了冠冕,王權暗暗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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