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言可不會顧及任何人的面。

　何況, 他早就知道曹尚書已在皇上的“清理名單”之中，昨晚又親眼目睹曹赫的荒唐行徑，他如何能忍曹家求娶楚香？！

　曹赫與楚香, 不正是牛糞和鮮花麼？！

　楚香再怎麼令人厭煩，但也是他的小冤家，還不到旁人迫害。

　曹家早就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哪來的臉求娶恒慶王之妹？！

　沈卿言在幾息之徹底被激怒，就仿佛曹尚書親自到前來求賜婚圣旨這樁事, 是對楚香的。

　他不允許！

　沈卿言頷首，毒舌道：“曹尚書, 下聽聞你那長孫這些年屢試不第，怕不是腦子有什麼大問題吧？此前靠著曹家蔭萌, 在衙門里混了個差使，卻錯手打死了人，后來怎又不了了之了？可否是曹家包庇？”

　“如果下沒記錯，曹尚書那孫子可是劣跡斑斑吶！他憑什麼求娶阿香姑娘？！”

　“曹尚書家中就沒有鏡子麼？”

　被沈卿言一番怒懟，曹尚書的花白續髯了, 著脾氣問道：“沈大人，你這是何意？老夫家中自是有鏡子。”

　他岔開話題, 不想讓皇上知道長孫殺過人。

　沈卿言嗤笑一聲，“若是家中有鏡子, 為何不多照照？照清楚了才能知道自己到底幾斤幾兩！”

　“你！”曹尚書翻涌。

　朝中人人皆知沈卿言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子活絡, 甚毒。

　今日一見，還真是名不虛傳。

　曹尚書看向封衡, 抱拳道：“皇上啊, 請給老臣做主！曹家世代為, 忠君國，一片赤誠之心，日月可鑒吶！老臣懇請皇上給曹家做主！老臣的長孫至今未娶，一門心思撲在科舉之上，雖是愚鈍了些，但也足夠勤勉。只盼有朝一日可以為國效力，為皇上效忠！”

　曹尚書朝著封衡深深屈。

　封衡端坐在石杌上，修長指尖著杯盞，濃郁有型的劍眉微不可見的挑了挑，抬眼看向沈卿言，見這廝正在氣頭上，故意火上澆油，道：“卿言，你不得無禮。曹公子與楚姑娘都已到了婚配的年紀，朕倒也想人之。再者，你亦無權干涉此事。”

　封衡的話，給了沈卿言一個重創。

　他無權干涉？！

　阿香姑娘的婚事……好像的確不到他手。

　可他為何心中如此不爽？

　尤其是見識過曹赫那個骯臟蛆蟲之后，就更是見不得楚香嫁曹家。他簡直沒法想象楚香被曹赫那個莽夫欺負的畫面！此刻，沈卿言每一個孔都在囂。

　封衡深邃的眼眸，目幽幽，每一個眼神都仿佛是在給沈卿言敲警鐘。

　而沈卿言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立刻口而出，“皇上！阿香、……與臣已經私定終生！臣會娶！”

　沈卿言話音一落，耳子瞬間漲紅，仿佛能滴出來。

　封衡抿了口涼茶，劍眉又是輕輕一挑。

　終于啊……

　這小子總算是松口了。

　心機帝王目的達，接下來就是盡快辦婚事。

　封衡順著沈卿言的話，語氣淡淡，問道：“卿言，此事事關人家姑娘清譽，你可莫要妄言。你與楚姑娘當真投意合？”

　這個節骨眼下，沈卿言只能一口咬定，他與楚香已經是兩相悅。不然，既是欺君，又會讓曹家得逞。

　沈卿言在帝王的凝視之下，直接應下，“臣所言句句屬實！”

　他僵直著脖子，一張白皙俊臉也隨即漲紅，整顆腦袋都是紅彤彤的，活像被抓了個現行的頭小伙子。

　封衡計得逞，角悠悠一笑，漾出一抹邪意，空出的手在石案上極有規律的敲擊著，“既是如此……”

　他看向一臉懵的曹尚書，“曹大人，朕雖很想全曹家長孫，但也不能棒打鴛鴦啊，朕也想人之，只可惜，楚姑娘已與朕的沈大人兩相悅。此事著實讓朕為難了。”

　曹尚書還能說什麼呢？

　他總不能著皇上賜婚。

　皇上都說自己為難了，他還能怎樣？！

　曹尚書只能作罷，他只是萬沒想到會讓沈卿言捷足先登，到手的強大姻親就這麼沒了，怎人不懊惱！

　曹尚書興致而來，只能掃興而歸。

　封衡面沉冷，看似語重心長，提醒沈卿言，“卿言，你與楚姑娘到了哪一步了？”

　沈卿言一噎，此刻還是紅著一張俊臉，皇上這是什麼虎狼之詞？！他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人麼？

　沈卿言耿直道：“皇上，臣與阿香姑娘一直都是……客客氣氣，并未有僭越之。”

　封衡眸中掠過一失，就像是自己養大的狼崽子不會叼小羊羔一般，令人急煞了，恨不能親手教導他。

　不過，封衡表面上依舊是一派清冷，是萬年不變的冰山臉，“那卿言可得抓了，恒慶王在冀州輔政，又手握重兵，想迎娶他親妹之人比比皆是。朕倒不是懷疑卿言的實力，只是擔心夜長夢多。”

　此言一出，封衡幽幽一嘆，繼續飲了口涼茶，突起的結滾了幾下，道：“朕若不是下手快，昭昭只怕已住辰王府了。”

　他拿自己做例子，讓沈卿言頓時花一，危機說來就來。

　捫心自問，沈卿言暫時接不了楚香嫁給任何一個男子。

　他與楚香之間還沒分出武功高低呢！

　日后楚香若是嫁給了旁人，他還如何找切磋？！

　沈卿言越想越是覺得皇上所言在理，“皇上，那臣……該如何做？”

　他虛心求教。

　雖然皇上在男之事上也是新手，但好歹比他懂得多。

　封衡一雙含眼此時格外熠熠生輝，“有了之親，你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娶了楚姑娘。”

　轟——

　這一下，沈卿言不僅僅是臉紅脖子了，他是渾都開始沸騰，腦子里仿佛已經想象出那副畫面。

　封衡繼續給他洗腦，“卿言，你與楚姑娘皆是中人，又都會武功，將來生出來的孩子必然出類拔萃，你們沈家后續有人了。”

　此時的沈卿言腦子里已經開出了一大片小白花，這些小白花隨風搖曳，好生快活肆意。

　他就像一個被功洗腦的孩子，對封衡的話言聽計從。

　封衡目送著沈卿言出宮，一路沿途走在長廊上，一路撓頭。本該是高大拔的背影，此刻瞧上去卻總有幾年氣。

　封衡淡淡一笑，自言自語，“朕也算是給已故的沈將軍一個代了。”

　一旁的王權附和，“是啊，皇上，沈大人能早日娶妻生子，沈將軍也能早已瞑目。”

　娶妻生子……

　這四個字好像刺到了封衡，讓他口略有不爽，“去尚書閣一趟，讓尚書閣總管按著民間習俗，趕制幾條紅帶出來，盡快給昭修儀送過去。”

　王權立刻應下，“是，皇上。”

　封衡又提醒，“參湯莫要忘了，每日準時送去重華宮。”

　自從那日領著虞姝去了一趟淑妃的藻宮之后，昨日是他最暢快的一次。

　讓虞姝養好子，竟比讓中了合歡香，更是人脈僨張。

　他的小昭昭乃傾城國，又是個機靈的，他們以后生出來的孩子，必然最是優質的。

　魏安明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眼看著沈卿言的婚事也要了，萬一讓沈卿言搶在前頭當了父親，封衡覺得有損帝王面……

　*

　沈卿言從宮里出來，直接策馬前去了將軍府。

　沈家就在隔壁，虞家小廝對沈卿言甚是悉，就沒有擋他的路。

　楚香眼下就借居在將軍府，和的嫂嫂虞艷住在一塊。

　沈卿言并非貿然前來，路經集市時，還不忘在花市購了一竹籃新鮮的芍藥花，甚是有誠意。

　本朝擅文亦擅武，只可惜先帝在位時昏庸無度，愣是將大好河山糟蹋了近半。

　文人墨客們最是喜歡種花作畫。

　鮮花，在本朝百姓心目中占據十分重要的位置。

　除卻可以贈于人之外，還可以用鮮花制作各種香包、脂、餡餅。

　故此，沈卿言提著一籃子鮮花登門，虞家下人們并不覺得突兀。

　倒是楚香聽了消息出來見他時，有些詫異。

　只見沈卿言站在廊下，一襲寶藍錦袍，左手提著一籃子鮮花，右手抓著一把寶劍，似是神焦灼。

　楚香，“……”今日早晨被曹赫那廝惡心到了，此刻，看見沈卿言長玉立，竟覺得眉清目秀。

　楚香走了過去，沈卿言也看向了，只見大步走來，后馬尾晃，一紅颯氣滿滿，像一朵盛開在高原之上的薔薇。

　沈卿言此刻腦子里唯一的念頭就是：

　決不能讓阿香姑娘嫁去曹家！

　他要拯救阿香姑娘！

　楚香落落大方靠近，卻見沈卿言一臉別扭，眼神躲閃，還面紅耳赤。

　楚香，“……你要見我，是有何事？”

　沈卿言不喜拖泥帶水，再者，萬一曹家還打阿香姑娘的主意，可如何是好？

　他遞出了花籃，鄭重道：“阿香姑娘，你惹上曹家長孫了，那廝不久之前唆使曹尚書去前，求賜婚了。”

　楚香一聽這話，自是炸了，“什麼？！那個王八羔子，他豈敢？！”

　楚香已知道今晨那個討打的浪子是誰了。

　沈卿言立刻安，“你放心，這件事已經被我擺平。”

　楚香秀眉微擰，“你是如何擺平的？”很納悶，與沈卿言可算不得甚篤，對方沒有任何理由幫襯自己。

　沈卿言在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適合的措辭，既不會唐突了楚香，也不會讓對方覺得自己居心不良。

　他清了嗓門，終于敢直視楚香，道：“阿香姑娘有所不知，當時況急，皇上差一點就當場同意賜婚，千鈞一發之際，我心生一計，幫你逃過了此劫。”

　楚香覺得不太妙，“你生出了什、什麼計策？”

　關鍵的時刻終于到了！

　沈卿言一鼓作氣，“阿香姑娘，我為了你，犯了欺君之罪，我向皇上謊稱你我是兩相悅，已私定終生，你除卻嫁我之外，再也不能嫁旁人了。那曹尚書聞言，只能作罷。我思來想去，咱們眼下也就只有假婚了。”

　楚香，“……”

　兩個呼吸之后，

　楚香，“！！！”

　對面站著的男子，好像救了，也為了犯了欺君之罪。既是假婚，好像也不算對圖謀不軌。

　楚香突然有些犯糊涂。

　到底是該謝沈卿言？還是該痛斥他？！

　楚香呆愣之時，沈卿言又道：“阿香姑娘，我知道你是中人，我親眼目睹過曹赫的卑劣，恕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跳火坑，假婚實在是無奈之舉。為了你，我已經欺騙了皇上，若是你我不婚，只怕皇上會治我欺君之罪，所以……”

　他十分為難，接著說，“無論是為了你，亦或是為了我，咱倆都得婚了。你也知道，你兄長此番京，不人都盯上了你，你若是不嫁我，也會嫁給別人。”

　“反正你我是假婚，你沒什麼可顧慮的。”

　楚香聽到這里，啞口無言，無話可說。

　因為，沈卿言這廝的每一句話，都好有道理啊！

　兩人對視，楚香結結，終于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那、那容我先思量幾日。”

　沈卿言神誠懇，提醒道：“阿香姑娘可要盡快想好，畢竟，想與沈家聯姻的世家也比比皆是，萬一有人看上了我，非要嫁給我，那時候我就不能娶你了。”

　楚香，“……”

　怎麼覺哪里不太對勁？！

　沈卿言將鮮花給楚香時，他突然握住了楚香的手，“阿香姑娘，那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就告訴我。”

　一言至此，沈卿言又放開了楚香。

　沈卿言并沒有纏著楚香，代完就告辭了，看不出任何僭越之。

　楚香腦子里一片糟糟。

　*

　重華宮。

　虞姝醒來時，人已經躺在了自己的榻上。

　茜窗泄線，照亮了微微浮的塵埃。已經是日曬三竿了。

　虞姝立刻爬坐起來，知書見醒來，笑著走上前，道：“娘娘，皇上特意代，讓你好生歇著，今日無需去長壽宮請安。”

　皇后雖然大度，但太后那邊的禮免不得。

　可這個時辰了，早已錯過了請安。

　虞姝這才發現，后腰的位置還墊著一只枕，神詫異，知書笑著解釋，“娘娘，這枕頭是皇上給您墊上的。”

　虞姝，“……”

　皇上為何這般？還知道給的后腰墊上枕？

　知書笑而不語，沒有告訴虞姝，帝王將修儀娘娘送回來時，還特意喂了一碗助孕湯藥。

　小公主這時抱著一只布偶跑了進來，直撲床榻，一雙大眼，眼的著虞姝，“昭娘娘，你可算是醒了。父皇昨晚又欺負你了麼？囡囡擔心了許久，可是今晨父皇將昭娘娘送回來時，囡囡不敢過來叨擾，生怕父皇會不高興。”

　虞姝看著潤的小丫頭，心頭快化了。

　皇上到底是多麼鐵石心腸，才會對如此可人的兒視而不見，甚至是厭惡……

　虞姝著實想不通，為何天底下會有那般心狠的父親？仿佛小公主不是他親生的似的。

　虞姝莞爾一笑，“囡囡放心，我沒事的，囡囡今日可乖乖聽了早飯？”

　小公主點頭如搗蒜，歪著腦袋，道：“昭娘娘，今日是囡囡生辰，可是皇祖母和母后好像都忘記了，昭娘娘能不能陪囡囡去湖上劃船？”

　虞姝愣了一下。

　小公主的生辰竟是今日？

　第一反應是懷胎九月才能生下孩子，再聯想到皇后當初嫁東宮的日子，怎麼好像提前了幾個月就懷上了？

　不過，轉瞬間，虞姝就不好奇了。

　皇上那般熱衷于房/事，搞不好在皇后東宮之前，他就已經將皇后給……

　虞姝訕了訕，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往那方面去想。

　封衡是帝王，怎可能是一個人的呢。哪怕是坊間男子，娶妻納妾也不再數。

　虞姝抬手拍了一下腦袋。

　怎麼又開始悲春傷秋？！

　要不得呀！

　“娘娘這是怎麼了？”知書問道。

　虞姝淡笑而過，“沒什麼。”

　世人痛苦的源，大多數都是求太多，亦或是奢本就不該屬于自己的東西。

　倒是很會安自己，片刻就收拾好了緒。

　起榻時，虞姝卻又是一怔，無奈的看向知書，“再去取一條干凈過來。”

　昨日昏昏沉沉，到了最后仿佛置夢境之中，實在不知道帝王究竟折騰了多久，但看眼下這況，定然比想象的要多。

　*

　小公主生辰，皇上那邊沒有任何反應，而讓虞姝詫異的是，太后與皇后二人也毫無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