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度沉淪之后, 虞姝啞著嗓子再也哭不出來了。

　后背是冰涼平的簇新龍案，面前是灼燙到令人昏眩的龍，虞姝每每這個時候都能將封衡眉目與鼻梁骨之間那顆小黑痣看得一清二楚。

　看著帝王清俊的臉, 耳畔是他獨有的低醇嗓音。

　一番浮浮沉沉之后，虞姝總有種宛如隔世之，如夢如幻。

　待稍稍清醒時, 封衡已經恢復冠楚楚、儀態從容，若非方才他附耳時, 那仿佛從遠古傳來的饜足長嘆聲，虞姝都會懷疑, 全程唯有自己參與。

　兩人實力不匹配，總是慢了他一拍。

　封衡看著眼前景, 雪膩如脂的人，和棕龍案形醒目的鮮明對比。

　他眸再度深沉。

　若非是看見了虞姝眼角微微泛紅，封衡不會這樣快就收手。

　他仿佛能夠明白自古以來那些昏君的境了。

　他也是全靠著驚人自制力才沒有踏上先帝的后塵。

　虞姝纖細的雙臂試圖抱著自己，卻是哪兒也遮不住，眼眶微紅, 面頰也染上//之后的意，可眼神著實委屈, 像被人欺負過后的小狗，很想反撲, 卻又沒有足夠實力。

　封衡良心發現，堂堂帝王親自服侍人更。

　但虞姝并未言謝, 也沒正眼看封衡。

　封衡試圖喚了一聲，“昭昭？”

　回應他的, 只有人半斂眸的模樣。

　呵, 膽子愈發大了, 現在還學會不搭理他了……

　封衡大抵能猜出虞姝心中的小別扭。

　他長臂圈住了虞姝。

　虞姝也顧不得龍椅是否是可以坐上去的了。

　反正，此刻怎麼舒適怎麼來。

　封衡饜足之后，心甚好，人也大度了，輕笑一聲，“生氣了？朕并非怠慢之意，也就唯有昭昭方能與朕在此肆意暢快。書房是神圣之地，足可見朕對你的重視。”

　虞姝眼皮子猛的快速了一下。

　皇上的言下之意是，旁人想得寵還沒機會，所以，就該知足麼？

　虞姝真想翻個白眼，但到底不敢在帝王面前放肆。

　方才生了悶氣，得點到為止。

　過猶不及，可就不好了。

　一步步走到今日，可當真不易。

　自從宮以來，小命一直在生死邊緣來回試探。

　虞姝順著帝王的意思，違心啞聲道：“皇上說得是，皇上說什麼都對。”

　如此，皇上總不能還與繼續廢話。

　封衡一噎，“……”昭昭雖是順從他，可這話怎麼聽都不太對勁？

　封衡覺得很有必要解釋一下，他與慕容毓的關系。

　他雖然才二十一，但已走到了皇權之巔，世事沉淀也沒能消磨他一傲骨，他不允許任何人將他貶低了去。

　年時，他的確制于人，但也從未為了強權出賣過他自己。

　子貞/真是重要，男兒亦然。

　難道，他就不重視貞/麼？！

　封衡清了一下嗓門，磁的嗓音帶著幾分/事過后的舒暢，“朕與北狄長公主，毫無干系。”

　虞姝腦子一熱，可能方才與皇上親過，便也沒把自己當做外人，立刻就將沈卿言出賣的干干凈凈，反駁道：“可沈大人明明說，北狄長公主慕皇上。”

　沒有直言，皇上被人擄走過。

　多多給帝王留了幾分面子。

　封衡狹長眸掠過一冷意。那個沈卿言……他就不該一直包容那廝！

　封衡淡淡啟齒，仿佛風輕云淡，似乎本沒有當回事，“慕朕的人多的去了，難道朕都要給予回應？朕可不是尋常男子。昭昭，你得好生珍惜。”

　虞姝，“……”

　皇上是在自薦他自己麼？

　自是珍惜皇上的。帝王恩寵直接決定了在宮里的日子，以及的小命呢。

　可就怕紅易老，等到哪一天皇上厭棄了，就對恨不能避而遠之了。

　虞姝不會將封衡的話放在心上。

　話雖好聽，可也是最騙人的話。

　若是話可以當真，世上就不會有那樣多的癡男怨了。

　虞姝覺得，才不會因為皇上的三言兩語而。

　但今日皇上救了，這才是實實在在的恩。

　虞姝點點頭，又違心說，“嬪妾定對皇上珍之惜之。”話，也會說。

　封衡好看的隨即就出一抹燦爛笑意。

　他不笑時，宛若人間羅剎。

　可一旦笑起來，竟然還帶著幾年氣，出雪白整齊的牙，角小梨渦若若現。

　嘖，不愧是皇上！

　真真是好容貌啊！

　虞姝暗暗心驚。

　倘若皇上是坊間的花心風流男子，真不知會禍害了多好姑娘？！

　也難怪那位北狄長公主會慕一個小了自己整整十歲的男子。

　封衡發現虞姝時不時抬眼凝視他。

　他太清楚一個子慕一個男子時的眼神。

　恰如此刻，虞姝看著他的目。

　封衡角笑意更甚，長臂圈著虞姝的同時，一只手掌摁住了虞姝的小腹，已經在期盼他的種子可以早日生發芽。

　封衡，“現在可還害怕？朕給驚這樣久，總該有效了吧。”

　虞姝錯愕的看著男人。

　萬沒想到，平日里不茍言笑的帝王，竟能說出這種話。

　這“”的手段，的確能分散的注意力。

　回到重華宮之后，大概是倒頭就睡下了。

　虞姝只能持續昧著良心說話，“嬪妾多謝皇上了。”

　封衡似是自傲一笑，那骨子里釋放出來的“朕乃天下第一”的氣度，真真是滿滿年氣。有那麼一瞬，虞姝又愣了一下。總覺得封衡藏著兩個人。一個是君臨天下，不得不早的帝王；另一個則是從未真正展出來的年郎。

　其實，虞姝也知道，封衡這些年不容易。

　但凡他稍有不慎，就活不到今日了。

　當初年人的秉，大概早已被他深深掩藏了起來吧。

　亦如自己，從兒時便就早，無人驕縱寵溺，只能選擇早早明白人世故。

　封衡，“你又耽擱了朕的政務，虧得朕并非貪圖之徒，不然遲早會被你害周幽王。”

　虞姝，“……”行吧，只要皇上高興就。

　虞姝曲長的睫扇了扇，“那、那都怨嬪妾不好，嬪妾就先告辭吧。”當真想回去睡個好覺。

　封衡卻又不依了，“朕就說你幾句，你還來真的？昭昭真是蠻不講理。”

　虞姝，“……”那皇上究竟想要作甚？到底是誰不講理了？

　虞姝又發現，想要和皇上和睦相，不僅要時常拍龍屁，還需得說著違心話，更得時常哄著點。

　伴君如伴虎啊。

　*

　虞姝乘坐著賜的轎輦回重華宮。

　路過荷花塘時，不由得心跳加速。說實話，此刻回想到當時況，還真人一把汗。

　那一片荷花塘已經恢復平靜，巨鱷的腥味也消散了，還有宮人灑上了花，看來那巨鱷尸也已被打撈上來。

　看似一切都恢復如常了。

　可虞姝心卻沒法平靜。

　會是誰呢？

　搬來重華宮也沒幾日，這后宮必然有人想害死。

　皇后、張貴妃、淑妃、虞若蘭，這四人嫌疑最大，但也不排除太后，畢竟太后也是趙氏，必然會為了皇后鋪路而鏟除自己。

　眼下，整個后宮就虞姝得寵，一旦懷上龍嗣，皇上還會繼續晉升，假以時日的存在可能會威脅到皇后。

　虞姝思忖期間，轎輦已經停靠在了重華宮大門外。

　知書攙扶著下來，虞姝命人給轎輦的宦臣各賞賜了一袋金豆子。

　這些都是皇上的人，怠慢不得。

　給自己廣鋪路，以后或許會派上用場。

　剛要邁重華宮，墨畫急急忙忙走了出來，迎上虞姝，便就道：“娘娘，小公主夢魘了，還起了熱！奴婢這就去煎藥。”

　虞姝忙加快了步子，往殿走去。

　今日的變故，就連都驚魂未定，又何況小公主才三歲。

　是想想就人心疼。

　名義上頂著小公主的份，還不如尋常百姓家中的兒。

　封衡對待小公主的態度，讓虞姝滿腦子霧水。

　一踏足殿，虞姝就聽見小公主里念念有詞，“不、不要！”

　虞姝走上前，探了探孩子的額頭，已是高熱了。

　“母后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掐死囡囡，嗚嗚嗚嗚……”

　虞姝小公主額頭的那只手突然滯住。

　人不會無緣無故夢魘，夢中的場景大多是已經發生過，或是害怕會發生的事。

　小公主心深到底有多恐慌，才會夢見皇后試圖掐死？！

　虞姝頓時通生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小公主的世到底是怎樣的曲折迷離？為何就連皇后也對下過毒手？！

　把孩子抱了起來，輕拍的后背，“囡囡不怕，不怕的。昭娘娘這里很安全。”

　哄了片刻，小公主才沉沉睡去，但虞姝的心緒卻是久久不能平復。

　來到外殿，將重華宮的八名宮奴都到了跟前。

　宮時，是孑然一，邊并沒有心腹。

　能活到今日，一半是靠著皇上的庇佑。

　而虞姝很清楚，要盡快立起來，待到他日圣寵不在了，至可以指著自己活下去。

　“知書、墨畫、東生、阿貴，你們四人，主要負責重華宮庭院以的大小事務。其他四人，流看守院外，任何可疑之人，不得靠近重華宮。”

　從尚書閣新調過來的四人還有待觀察，虞姝暫時不會信任他們，就安排在了外院。

　思及小公主的夢魘，虞姝又著重強調了一句，“照料好小公主，就算是太后與皇后邊的人，也不允許擅自挨近小公主。皇上既然將小公主給本宮照料，旁人便無權過問！”

　知書和墨畫對視了一眼，這是修儀娘娘宮以來第一次發狠，竟是為了小公主。

　不過，話說回來，修儀娘娘能拿出這種氣勢，也是好的。

　畢竟，眼下，可不是剛宮的人了，而是后宮唯一一個有封號的昭修儀。

　代好事，虞姝才回殿歇息，但林深不多時就送來了參湯。

　既是賜之，只能著鼻子喝下去。

　一碗參湯下腹，子骨就開始發熱，虞姝忍不住問了一句，“林公公，可否將這參湯的配方給我？日后我命人在重華宮熬制便是，就不勞煩公公每日送過來。”

　林深臉上笑意頗深。

　他哪能讓修儀娘娘知道配方呢！

　這參湯除卻大補之外，皇上又命太醫院添加了一味藥材，據說這味藥材不僅對子無害，還會讓子開始想男人……

　林深恭敬道：“娘娘，這事奴才可做不了主，娘娘得去問皇上。”

　林深不想得罪人，直接把矛頭指向皇上。

　虞姝只得作罷。

　可約覺得，這參湯有問題。

　*

　接下來幾日，后宮平靜的宛若深秋的湖水，無波無瀾。

　皇后一直在調查后宮的幾樁案子。上次朝閣外面的尸，以及這一次的巨鱷，皆是針對虞姝，也俱是十分棘手。

　封衡也沒有踏足后宮半步。

　至于其他妃嬪，表面上每日去給太后請安，地里想斗也斗不起來。

　轉眼到了月底，眼看著終于要立秋了。

　在北狄長公主慕容毓京之前，辰王的大婚之日，即將到來。

　*

　按著楚氏皇家的規矩，辰王在大婚之前的當日，要宮給太后、帝王請安，以及叩拜祖宗牌位。

　封衡命人在長壽宮設宴。

　太后與蕭太妃素來不和，當初恨不能弄死辰王。

　而今辰王要娶張相的次，太后又豈會打心底歡喜？

　太后最的，是的幺兒——五殿下，楚慎。

　這一日宮宴，除卻皇后之外，封衡命人將虞姝也來了。

　虞姝已好幾日不曾見到封衡，從長廊走來，迎面正好看見封衡也剛來長壽宮，男人長玉立，今日一改常態，沒有再穿肅重的玄帝王常服，而是改穿了一件月白錦緞竹葉紋錦袍，玉鉤束腰，羊脂玉玉佩隨著他的走在腰間左右晃，給人初印象，便是公子如玉，絕絕無雙。

　虞姝愣了一下。

　第一次看見這般穿扮的帝王。

　不知是不是因著幾日不曾見面的緣故，虞姝心跳猛然加速，目落在封衡上，無法移去。

　而此刻，封衡自然也看見了他的妃。

　男人角微微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最是薄涼的，出最是風流的笑意。

　虞姝心跳如鹿，臉上也逐漸發熱。

　封衡止步于長壽宮大門外，對招了招手，態度親昵。

　虞姝走了過去時，還沒挨近帝王，就聞到了淡淡的雅致香氣。

　皇上，可真香啊。

　“嬪妾恭請皇上圣安。”虞姝屈行禮。

　封衡抬手，扶住了的手臂，將拉起來的同時，長臂圈住了人后腰，將人往自己面前輕輕一帶一提，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拉進。

　如此近距離，虞姝被封衡一臉的溫潤，晃得眼花心悸。

　出于本能，雙手抵在男人膛。

　這錦袍料甚是輕，虞姝的掌心仿佛到了什麼，又淺淺握起了拳頭，垂下眼眸，斷開了兩人的對視，小聲嘀咕，“皇上，放開嬪妾。”

　封衡劍眉微擰。

　按理說，虞姝每日服用參湯，理應會控制不住來找他。

　但顯然，沒有。

　封衡垂眸，看了一眼抵在自己膛的兩只拳，他好像突然又明白了什麼，輕笑了一聲，以僅他二人可以聽見的聲音，道：“朕明白了，昭昭是在矜持。”

　虞姝，“……”

　皇上還是喜歡胡說八道！

　今日長壽宮設宴招待辰王，與皇上在此“卿卿我我”，自是不合適的。

　封衡沒有糾纏，長臂松開，給了人自由，他的眉目甚是清冷，眼底宛若深邃無底的海，但縱使波浪不驚時，也仿佛深藏奧。

　虞姝斂眸，隔絕了兩人的目對視，但能覺到帝王的視線。

　封衡抬手彈了一下的腦門，“幾日不見，與朕生疏了？”

　虞姝哪里敢如實答話，扯謊道：“皇上在嬪妾心中，是最悉之人。”

　這還差不多。

　封衡對虞姝的答復還算滿意。

　帝王先一步邁開，踏足長壽宮，虞姝隨后垂眸跟上。

　后宮嬪妃之中，皇后之下還有張貴妃、淑妃，封衡卻讓虞姝過來席，天知道會不會又是一場考驗？！

　雖然即將秋，但還是酷熱，宴席就設在了長壽宮的后花園里。

　虞姝一到，太后與皇后都特意往后看了看，并沒有瞧見小公主，難免有些失落。

　酒席開始，虞姝只垂眸吃酒，帝王不問話，就不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