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嬈的帖子送到汝侯府的時候, 慕云月正在和三個“葭”一塊調制香丸。
天氣越來越炎熱,林嫣然上都起了痱子,抹什麼藥都不管用, 還沾了一藥味, 惹得每天都蔫頭搭腦。
慕云月想起了《香譜》上的一個方子,既能緩解癥, 又能擴香。
蒹葭把帖子遞過來,所有人都沉默了。
“無事獻殷勤, 非即盜。姑娘還是別去了吧。”蒼葭噘著, 不滿道。
“可薛家的帖子, 不去不行吧?”采葭憂心,“而今侯爺和郡主都不在府中, 姑娘行事就代表侯府,外頭多人盯著呢,咱們可不能隨便來。”
“薛家厲害,咱們慕家也不是吃素的呀,姑娘何必這麼委屈自己?萬一真要是個鴻門宴,姑娘可怎麼辦?”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 誰都說服不了對方。
蒹葭勸不住兩人, 只好問慕云月:“姑娘究竟什麼想頭?薛家送信的小廝走之前,還特特提到他們家大姑娘,讓奴婢幫他家大姑娘, 給姑娘您帶一聲好。”
這話就很有意思了。
慕云月看著帖子上娟秀的字跡,若有所思。
帖子雖說是薛明嬈下的, 可這麼好看的字, 顯然不是薛明嬈寫的, 只怕是出自薛明嫵之手。沒準真正下帖設宴的人, 就是。
可自己往日跟薛明嫵并無集,薛明嫵為何要給下帖?
“姑娘可是犯難了?要不就稱病推了吧?”蒹葭道。
慕云月搖頭,“不能推,倘若這花宴真是薛明嫵辦的,我就必須得去一趟了。那家伙,可比薛二難對付多了。”
若說薛明嬈是個霸王,憎喜怒都寫在臉上,對付人,也是直來直往,那這薛明嫵就是一只典型的笑面虎。
表面上,對誰都是一副溫得的笑模樣,哪怕有人沖撞了,讓當面下不來臺,也是笑如春風,以德報怨,在京中名聲很是不錯。
可薛明嫵背地里做的手腳,卻是鮮有人知。
譬如有一回,也是這樣一場花宴。
當時薛衍和衛長庚鬧得正厲害,朝中已經有幾位大臣,開始往衛長庚這邊站,其中就包括兵部的一位王侍郎。
那是個剛烈的人,敢在朝堂上直接跟薛衍板,養出來的兒也跟他一個脾氣。
薛明嫵給下帖,就直接寫了封“駁帖”,不僅拒絕了薛明嫵的邀請,還把給罵了一頓。
帖子送回來的時候,大家都尷尬極了,只有薛明嫵依舊溫煦從容,不僅沒有生氣,還笑地把帖子收下,還給那位王姑娘遞了臺階,把這事輕輕揭過去。也因此得了不名。
可沒多久,那位王姑娘出門上香,就被一群歹人劫走。
王家尋了三天,都快找到通州去,也沒找見半個人影。第五日,他們才在城外城隍廟找到王姑娘。
裳襤褸,渾是傷,躺在一堆雜草叢中,雙目空地著天花板。王夫人瞧見,險些都沒認出來人。
一個姑娘家,被劫走這麼多天,回來還是這副模樣,到底遭遇了什麼?不用問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流言很快就上翅膀,飛遍帝京。
王大人又心疼又生氣,每天都上順天府坐著,親自盯著府尹辦案。可直到王姑娘承不住流言蜚語,上吊自盡,那群歹人依舊沒有落網。
哪怕是現在,這樁案子也還是順天府的一樁懸案。
沒有人知道那伙匪賊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有人卻曾瞧見,薛明嫵佩戴過的一對瑪瑙耳鐺,同王姑娘的心之正相仿……
雖說如今的薛家,已經不似當初那般只手遮天,他們慕家有兵權在手,也沒必要跟薛家低頭,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誠如采葭所言,父親母親都不在京中,萬事還是得小心為上。
斟酌良久,慕云月還是決定道:“去吧,多一事不如一事,咱們多帶一點人,早去早回,不會有事的。”
*
薛家的花宴,安排在金明池畔。
慕云月遞了帖子進去,一直低調行事。不怎麼吃菜,也不怎麼說話,有人尋攀談,也只說一些無關痛的話,不會人抓到把柄。
原以為能靠這法子,一直混完整場花宴,卻不料,薛明嫵竟直接派丫鬟過來請,“慕姑娘,咱們家大姑娘近來得了一張新琴,奈何怎麼也調試不出好的音,想尋慕姑娘過去看看,還慕姑娘隨奴婢走一趟。”
蒹葭和蒼葭登時警覺起來。
慕云月也不聲地挑了下眉,慢搖團扇,推道:“我只擅長琴,并不懂如何調弦,薛大姑娘的難事,我怕是莫能助,還請另尋高明。”
那丫鬟卻笑了,“慕姑娘這話就謙虛了,帝京城中誰不知道,您是琴弄音的好手,若是您都沒辦法,誰還能幫咱們家姑娘這個忙?更何況,如今慕老侯爺不是還在通州忙活嗎?”
慕云月搖扇的手突然頓住。
最后這句突兀的話,明顯是意有所指。
父親有兵權在手,薛衍自然不能像對付那個王侍郎一樣,直接收拾了他。
但給父親制造點麻煩,讓他沒法順利完這次的出巡任務,回京之后要挨罰,這點薛衍還是做得到的。
看來今日這次見面,是躲不過了。
慕云月冷笑了下。
也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去會一會這位和自己并稱“帝京雙姝”的薛大姑娘吧。
“那就有勞你帶路了。”
*
水榭。
薛明嫵早就已經在石桌邊,備好瓜果點心等。
涓涓的琴音如流水般,從指尖流淌而出,時不時蹦出一兩聲利音,宛如銀瓶乍破。
慕云月提著子上前,玩笑道:“想不到薛姑娘面上瞧著,指下卻有風雷之音,云月甚是佩服。”
這話顯然不是字面上那番意思。
薛明嫵不去理會的怪氣,專心完最后一個音,才笑著請慕云月坐下,“慕姑娘謬贊了了,你的琴技可是琴圣得夸贊的,我在你面前琴,不過班門弄斧。”
“我也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薛姑娘琴技純,日后若是能琴圣一聞,定也能得他贊譽。”
慕云月客客氣氣地應著話,視線從琴上掃過,直截了當地問:“適才聽薛姑娘的丫鬟說,你是來請云月來調弦的。可云月聽著這琴音,并無何不妥,這都云月糊涂了。”
薛明嫵意外地深瞧一眼。
那話擺明了只是請過來的說辭,尋常人知道,也不會當面拆穿,卻不想這個慕云月竟這麼直接,顯然是有備而來,本不怕有小作。
既如此,薛明嫵也懶得再寒暄廢話,揀起琴邊的團扇,笑搖著道:“慕姑娘聰慧,明嫵自嘆不如。今日特特邀請你過來,自然也不是為了調什麼弦,而是為了舍妹阿嬈。”
“為了二姑娘?”慕云月凝眉,狐疑地打量。
薛明嫵也坦坦任由打量,拎起桌上的細茶壺,親自給慕云月倒了一盞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才愧疚開口:“那日澄園宴,阿嬈因為林世子,沖撞了慕姑娘。明嫵在這以茶代酒,替跟慕姑娘賠個不是。年紀小,不懂事,還慕姑娘莫要同一般見識。”
慕云月笑道:“薛姑娘說的哪里話?二姑娘天真爛漫,做事沖些,也是可以理解的。云月也不會跟多計較。就是不知薛姑娘這‘年紀小’,究竟是怎麼個說法?畢竟云月和二姑娘,也是同歲。”
薛明嫵臉上笑容僵住。
兩個同齡人,一個為了男人沖打人,還推說是年紀小,不懂事,讓另一個能大大方方不計前嫌,怎麼聽怎麼稽。
這丫頭是在譏嘲們護短,玩雙重標準啊。
可真是厲害,言語不見刀鋒,卻砭人骨。
請慕云月過來之前,薛明嫵也調查過,只聽說跟自個兒那不的妹妹是一個脾氣,也就沒放在心上,誰知眼下見了正主,卻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薛明嫵心中一下有了數,抬手繞了下耳邊的碎發,把這話茬給蓋了過去,只嘆道:“慕姑娘是個聰明人,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其實今日,我找姑娘來,是想求姑娘一件事。”
慕云月淡淡看。
薛明嫵繼續道:“想來慕姑娘也聽說了,我們家馬上就要和林家結親。這節骨眼鬧出這樣的事,不僅家父面上過不去,林世子也生了舍妹的氣,不肯搭理了。我這個做姐姐的,也只能干著急。”
“聽說這段時日,慕姑娘和林世子走得近,我便腆著臉,過來求慕姑娘幫忙,給舍妹和林世子說和說和。若能促這一門親事,也算慕姑娘行善積德不是?”
慕云月垂在膝上的指尖微微一,從這話里想起了其他東西。
抿思忖片刻,不著痕跡地試探問:“那日澄園宴,我離開得早,不知道后來發生了什麼,林世子可有懲罰二姑娘?”
薛明嫵聽出上鉤了,故意假裝不知道,面不改心不跳地繼續引導著:“怎麼沒罰,林世子責罰舍妹的時候,慕姑娘不就在邊上瞧著?還有婁家的那個小表妹,也在場不是?”
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訴慕云月,那日在廣筑救了、后來又邀給林嫣然上課的人,就是林榆雁。
而慕云月聽完,睫明顯了一下。
薛明嫵心底緩緩牽起鄙夷的暗笑,面上仍舊假裝什麼不知道,猶自垂著柳眉,為自己妹妹的婚事擔憂,見慕云月半天不說話,又悠悠慨:
“倘若慕姑娘不肯幫明嫵這個忙,那明嫵就只好去求秦姑娘了。正好今天也來了,慕姑娘可要見一見?”
作者有話說:
我掐指一算,明天應該就能掉馬啦o(≧v≦)o
還有世子和歲歲這對也是雙。
紅包,明天中午統一發~
小爺,帥哥一枚,竟敢叫囂著叫爺恪守婦道?婦道?啥玩意?咋恪守? 不近女色,我招誰惹誰了?竟賞個嬌軀給爺用!娘疼爹寵哥哥護,鬧呢? 說什麼金玉壁人合美永久,同苦同樂結同心......我說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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