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班的名額并不多, 服裝設計又是這幾年的新專業，所以招的人也不多。

　蘇楠本來還擔心自己會考不上, 但是看到最后一個名字的時候, 差點高興的蹦起來。

　幸好還算有點定力。

　但是饒是如此，依然忍不住紅了眼睛。

　終于可以念書了。

　上輩子，以周彥的財力, 想念什麼書，想讀什麼學校, 都是沒問題的。可那會兒沒這心思。

　不過蘇楠覺得，那會兒念再好的學校, 也不如現在這樣讓開心。

　因為這學校是靠自己考上的。哪怕拿的學歷不夠, 也滿足了。

　蘇楠拿著手巾了眼睛。

　看著邊都是三三兩兩, 或者和家人一起過來, 有些正在高興的慶賀，有些則失落的離開。

　也好想把自己的喜悅和邊的人分。

　蘇南高興的往外跑去，又跑到了附近的郵局，繼續給家里打電話。

　知道蘇楠又來電話了，家里人還有些擔心。畢竟這兩天電話有點頻繁啊。

　但是電話一接通，蘇楠就告訴們，“我考上了, 考上了夜校了。我能念書了。學的是服裝設計, 是個新專業。”

　蘇不懂啥服裝設計，覺得可能就是和裁一樣的。但是念書肯定是好事。

　“好好念, 娃兒念書越多越好。”

　蘇楠酸了鼻頭，心里也是心酸又高興, “我一定好好念書, 好好學習, 以后還要學更多的東西。”

　沒有良好的出，優越的生活。也不愿意再依靠男人。

　所以就要更努力。

　掛電話的時候，又告訴，蘇柏和蘇棟都來了。

　給帶了東西。

　蘇楠一聽更高興了，只是馬上要上班，也沒法去接。

　掛了電話之后，蘇楠還是忍不住心飛揚。

　只覺得天更藍了，未來一片坦途。

　學校晚上就要開班。下午下班之后就得去報名辦手續，學費。

　午飯都顧不上吃，就啃了個饅頭，喝了白開水，去供銷社買了紙筆。準備上課用。

　下午去上班的時候，人還有點累。

　畢竟上午忙了大半天，都酸了。

　溫師傅看都覺得幾分憔悴，“事都辦完了？”

　蘇楠高興的點頭。“都辦完了，以后我一定盡力不請假。”

　“嗯。”溫師傅道，“我對徒弟是很嚴格的，不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要不然三個月之后不能轉正，那我是不管的。”

　“師父你就放心吧。”蘇楠笑嘻嘻道。

　溫師傅看這樣子，問道，“你今天心不錯啊。”

　蘇楠笑了笑，“也沒啥事，就是考上夜校了，晚上準備去上課。”

　溫師傅問道，“學的哪個專業？”

　“服裝設計。”

　溫師傅對這個新專業不是很了解，覺得蘇楠選的不夠好，“應該選車床，那以后才是鐵飯碗。”

　蘇楠總不好說以后服裝設計也是很香的。“我喜歡這一行，而且師父，我這條件選新專業比較靠譜。好專業也不上我啊。各個單位推薦名單都夠塞滿了。”

　溫師傅頓時無語。“你好好干，以后單位有什麼名額，自然是可以爭取的。”

　蘇楠聽出來，溫師傅這意思是，能幫一把啊。

　“師父，你人真好。”蘇楠激道。

　溫師傅嚴肅道，“不用討好我，趕去準備，待會兒教你點新的，早點自己單獨上機子。”

　蘇楠一聽學新技，心里立馬十分期待。

　最近開始學這個，就

　發現做一雙鞋子可真不容易，這個針車工負責的工序，那就不是一般的。

　不同的鞋，是走線方式，那都是多種多樣的。

　還要據鞋子的面料，鞋底厚度，來決定用什麼材質的線……這其中更多的是鞋廠負責設計的人來做的。但是溫師傅這種干了許多年的老工人，哪怕不是干設計的，做的鞋子千百種了，經驗都在腦子里。比一些年輕的設計師都更懂這些。

　難怪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蘇楠琢磨著，等過幾天得買點東西送去師父家里謝謝。這年頭學徒工不好做，能遇著一個愿意真本事的師父，真的是打著燈籠都難遇到的。

　蘇楠不知道的是，以前溫師傅也愿意教別人。

　這人就這個子，教人就好好教，這學徒的獎金也拿的趁手。可人家不樂意學啊。覺得教的太細致了，有些不需要針車工來學的東西，也教，耽誤時間，。

　開始也有愿意學的，可最后愣是比別人晚幾個月才轉正。而且轉正后拿的工資也和其他人一樣，所以漸漸的，也沒人愿意學了。

　在這個集里面，講究的是工齡、資歷、關系，以及商。

　空有技，已經不如以前那樣吃香了。

　下班后，蘇楠也沒回去，在單位吃了飯，直接去上夜校。

　多年未曾進學校，心里多還有點不習慣。看著邊年輕充滿朝氣的面容，心里又很開心。

　之前在紡織廠的時候，邊都是嬸子，到了鞋廠，也沒和打道的年輕工。

　只有在學校的時候，蘇楠才真的會到年輕那種激。

　記得以前看過一部劇，作《激燃燒的歲月》。

　此時此刻，心中十分理解。為什麼人家這段時為激燃燒。年輕真好！

　報名，拿書，然后直接去上課。

　蘇楠報的服裝設班因為是新開的專業，位置比較偏。

　在最里面的角落。

　一個小小的教室，看著也就二十來個人。

　蘇楠走進來的一瞬，惹得別人多看了幾眼。

　因為長的實在好看。

　里面坐著的基本上也都是十幾歲的年輕人，大部分都是工人子弟。

　蘇楠找了個位置坐下，旁邊的同學立馬找聊天。

　看著蘇楠的時候，都忍不住看的臉。“我張麗文，你也學設計啊，你應該已經工作了吧。“

　蘇楠道，“我蘇楠，我白天上班，晚上過來上學。”

　“你上班還學這個啊。”張麗娟小聲道，“你怎麼不報車床啊，那個才好，我媽說那個出來了，安排工作是妥妥的。”

　蘇楠想著，這個安排工作妥妥的，那是針對你們工人子弟。

　咱之前是臨時工。

　張麗娟道，“我就想報的，可惜沒報上，別人都往里面，我竟然分配到這來了。”

　“……”蘇楠想著，原來連報考那些專業的資格都沒。得虧了沒報。

　“我是自己報的，這個專業好啊。”

　“好什麼啊，學出來做什麼？聽說還要學畫畫，特別麻煩。而且咱們這邊服裝廠也沒幾家，要不了這麼多設計師。這工作啊，難辦。”

　說著看了一圈，“我看著好幾個都是當初和我一起報車床的。”

　蘇楠：“……”這還要謝人家都不喜歡這個專業呢。

　正說著話，一個老師走了進來。

　老師已經是退了休的年紀。這學校里面的大部分老師都是工人返聘。都是從幾個廠里，選了資歷深，能力強的退休工人回來教書。而且因為師資力量有限，一位老師往往要帶同一學科幾門課。

　蘇楠的這位老師

　就是的，不止要帶班，還要教課，而且一個人就教兩門課。

　第一節課都教很淺顯，主要是講了這門學科要學哪些東西，這門學科的前景。

　學生們聽在耳里，心里有些不認同。

　啥前景啊，學了之后都不知道咋找工作。要不是沒法繼續念書了，得這個學校深造，誰來學這個？

　他們要學的是實際的本領，學完直接能進廠當工人的。

　老師又學生們，為什麼要選這門學科。

　學生們依次起來回答。有說就是心里喜歡的。

　也有說因為這是一門新學科。

　還有人說家里人讓學的。

　甚至還有人實話實說，“我是被調過來的，我之前報的不是這個。”

　人不多，所以很快著蘇楠了。

　看著老師那張已經要黑掉的臉，蘇楠覺得自己總不能說，就是為了學點本事以后好賺錢。

　一臉鄭重道，“自從改開之后，市場的大門朝著外面打開了。深市那邊很多的服裝流進來，我發現，這些新款式很大眾喜歡，人們的穿風格也開始變化。”

　“這也導致，我們很多服裝廠跟不上這流風，效益也變差了。是我們的料子差嗎？是我們的工藝差嗎？都不是。”

　“我認為，是服裝設計沒有跟上市場需求的變化，沒有達到引領流的能力。所以我想學設計，我想證明，咱們國市場，可以由我們自己來引領，甚至有一天，引領外面的流。”

　蘇楠這番話，不止學生們聽的目瞪口呆，連老師都愣住了。

　倒不是對市場的分析，而是因為說這番話的時候表現的自信。

　要引領國流，還想引領國外的。

　要知道，這會兒大家的普遍思想就是覺得國外好。改開之后打開國門的同時也讓更多的老百姓看到了國外繁華，先進，富裕。

　大家的普遍想法就是，國外就是比國發展好。

　所以在提起國外的時候，只有羨慕，不自信。

　很有人能夠想到有一天要超過國外，甚至是通過自己來超過國外。

　老師微微愣了一會兒，還是鼓了鼓掌。同學們也跟著鼓起來了。

　雖然覺得蘇楠說大話，心太大，但是這勇氣可嘉。

　老師欣道，“這位同學的想法很好，希以后能為了這個目標努力。不要忘了初心。”有夢想總是好的，好歹也是個力嘛。

　蘇楠坐了下來，心里還沒平靜。

　剛剛那番話，其實就是用來應付老師的話。

　但是在說完之后，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以后的發展。

　服裝流市場一直被國外品牌占領。各種大牌賣得貴還賣得特別好。那些話就越發的真心起來了。

　也許，沒這個能耐，但是確實也能把這個當目標。給自己樹立一個很難實現的目標，才能一直有斗的力。

　下課已經是九點。

　好在有路燈。

　和蘇楠住一片的也有幾個人，大家一起走著，互相認識了。

　只是這些人到底年紀太小，只有十幾歲，蘇楠和們真聊不過來，所以都是聽們講話。

　走了一段路，人漸漸了起來。最后就只剩下蘇楠了。

　這一片路還黑。只有月和偶爾一盞路燈相伴，蘇楠加快了腳步。

　快要到大雜院的時候，一束強從巷子口照了過來，把蘇楠嚇一跳。

　拿著手電筒的人也走了過來，是兩個公安。

　蘇楠看到他們，可算松了口氣了。再一看，還有人呢。

　“宋公安，你們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啊。”

　宋公安不知道怎麼的

　，現在看著蘇楠，就有些尷尬。他道，“單位安排的值班。你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其實是因為之前的事分了。所以要連續值夜班。

　蘇楠道，“我上夜校，剛剛才放學。”

　旁邊的公安道，“同志，你以后約個伴，同志這麼晚，還是要注意點。”

　蘇楠道，“有伴兒，但是前面就各回各家了，就這一小段路我一個人。”

　“那你以后還是注意點。”旁邊的公安提醒道。

　蘇楠趕點頭，說自己背包里有一些防的東西。而且這一片是住宅區，有事兒就大喊。

　不過最后，兩個公安還是送去了大雜院，見進門才走。

　“小宋，你認識這人啊。”

　“嗯，見過。”宋公安有些悶悶不樂。不知道為什麼，心就是有些不好。

　“那你還是提醒注意點，或者讓的家里人接一接，這兩年的治安你也是知道的。膽子都變大了，這同志長得也出挑。”

　宋公安心里想著，我和也不啊，也就辦過案子。

　好像也沒家里人在這邊。

　蘇楠回了屋里大院的時候，發現江玉蘭母都沒睡。江鈴還在門口往外看。

　看到蘇楠回來了，高興的過來，“姐姐，你回來啦。”

　蘇楠驚訝，“你還沒睡啊。”

　為了節約電，江家人都睡得很早的。而且現在沒啥娛樂，又不出門，基本上天黑就睡。

　江玉蘭從屋里出來，“你一直沒回來，咱也不知道咋回事。”

　蘇楠笑道，“我沒來得及和你們說，我考上夜校了，今晚開始上課。下班后我直接去學校了。”

　江鈴道，“我就猜到了，我和媽也說了。今天你說要去看績的。肯定考上了。楠楠姐你太厲害了！”

　“厲害啥啊，那是因為競爭力小。”

　江玉蘭道，“那你以后都這麼晚回來嗎？”

　“基本上是的。以后你們別等我了，早點睡。”

　江玉蘭點點頭。

　然后告訴蘇楠，今天生意還是很好，賣完了就回來的早了。“大家都說好吃，基本上都是回頭客，還多了一些別的廠的人。這生意真的能做。”

　江玉蘭說著心里就高興。就沒想過做生意這麼能賺錢的。

　“啥時候給你對賬？”

　蘇楠打了個哈欠，“我先洗把臉。”

　江鈴趕幫忙去拎熱水。

　幸好早早的去開水房把水打好了，要不然回來得晚，水都沒得用的。

　因為加了量，所以收比第一天要多，已經有十多塊了。

　小本生意，賬目很好對。做了多饅頭多包子，蘇楠這邊都是有計數的。

　這些也是和江玉蘭說好的，兩人明明白白的算數，也不搞些客氣話。

　畢竟賬目分明，生意才能長久。省得中間鬧誤會。

　給當天值日的門衛送饅頭，這是蘇楠安排的事兒。

　因為要指著有人鬧事的時候，能有人幫忙搭把手。這些人往來是平日里積累的，不能指臨時抱佛腳。

　對完了賬目，江玉蘭才放心的回去休息。

　蘇楠則一邊泡腳，一邊看著今天做的筆記。十點準時睡。

　真累啊，但是真充足。

　……

　第二日蘇楠和江玉蘭一起去店里干活，保安就拎著兩袋東西過來了，說是昨天下午有兩人背著東西過來找，沒找到人，人家要趕著去工地上報道，所以就把東西留在保安室了。

　還有個留言條。

　蘇楠不用看就知道是哥。

　再一看果然是，留言條寫了他們工地上的地址，告訴蘇楠

　，要是有啥事，就去找他。另外如果糧食吃完了，就給家里打電話，爸會讓客車司機帶城里來。

　蘇楠看完之后就想起昨天哥要來的，忙忘了。

　想到哥也來城里了，蘇楠心里還確實多了幾分底氣了。就是工地太辛苦，得幫著看看有沒有別的門路。

　這會兒蘇棟和蘇柏也起床了，啃著窩窩頭。

　蘇棟疼的唉聲嘆氣的。昨天一來就開始干活了，都沒給個適應的機會。

　來的時候知道辛苦，就不知道是這麼辛苦。這力活可比干農活辛苦多了。

　干農活也就秋收的時候是要累一些，但是每次秋收，家里都能見著葷菜啊。

　現在在外面，啃的是窩窩頭，吃的是青菜糙米飯。睡的是人人的大通鋪。

　這日子沒法過了。

　蘇棟都想回去了。

　“哥，你真不回去啊。大娘要是知道你這樣，肯定心疼死了。還有嫂子，估計都要哭了。”

　蘇柏道，“那別和家里說就了。”

　蘇棟道，“可我想回去啊，太累了，這才第一天。”

　蘇柏笑道，“秋收的第一天也難，忍幾天不就習慣了？再說了，剛出來就回去，我丟不起那人。”

　他指了指這一片工地，“你看看，外面多好啊。你在老家能見這麼大的工程嗎？咱一輩子只能學會蓋那三間瓦房的手藝。能學到這蓋高樓的本事嗎？”

　“老家蓋樓咱用黃泥，這里人家用水泥、石灰，知道地基怎麼打才能支撐得起多高的樓。”

　“那些正經的泥工大師傅，一天能賺三塊錢。咱們種地，一天幾錢？”

　他問蘇棟，“還想回去嗎？”

　蘇棟麻溜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