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大郎和魯越是中午回來的, 大郎臉上帶著笑,和昨天形了鮮明的對比。
兩人一進院,魯大郎扯著脖子就喊:“娘!回來了!”
眉飛舞, 昨天的霾一掃而空。
魯老太太和韋氏同時從屋里走了出來:“咋樣?了?”
“弟妹呢?”魯大郎笑著道。
“了!我要好好謝謝弟妹!”
芮娘正在廚房做飯, 聽見大哥也從廚房走了進來,全家人都圍到廚房門口。
魯大郎:“弟妹, 多虧了你改的刺繡!我今天去給老爺看了, 一口咬死我們的繡樣是喜鵲報春, 是那個繡娘繡了山!”
“什麼山, 凰!”韋氏糾正他。
“管呢, 就是把凰繡了山芮娘才能改嘛!幸好繡工不好啊!那老爺對比看了一下, 沒說啥, 當然,二弟在背后也打點了。”
韋氏:“花了多錢?”
魯老太太使了個手勢:“不是問錢的時候, 這事算了了?后續還會有什麼麻煩麼?”
魯越此時開口:“進去說吧娘。”
眾人進了屋。
魯越:“今天那老爺話沒說絕, 只是讓回去等著,但是送我們出來的時候態度還是不錯的, 想來應該沒啥事了。我和大哥把賣出去的那批追回來了, 都給了賠款。”
魯大郎:“對, 那趙家人可真不是東西, 老子花錢打聽了, 那小捕快給我的消息是他們算好了時間,還打算伙同徽州那批人一同告到府去!這樣我就落了兩個罪名, 我呸!這事過去之后, 我非得和他們家沒完!”
魯老太太聽了這話, 臉漸漸嚴肅起來:“然后呢?”
“那徽州人明著, 不想攪渾水, 他們只想要錢,才讓這歹毒的主意落了空!”
這心思的確歹毒,所有人都沒想到。
好歹之前也是親戚,何至于此啊……
魯老太太看向魯越:“二郎,之前讓你打聽的事如何了?”
魯越沉默了片刻,才道:“趙家人應該不單單是為了春杏的事,他們可能,想要大哥的布莊。”
屋陷了安靜。
“啥?!那趙家人怕不是瘋了?”韋氏第一個跳腳。
“布莊?就趙老二那個懶漢!給他布莊他倒是能經營嗎?!”
魯老太太眉頭也皺的很深:“二郎仔細說說。”
魯越:“我不確定,但我今天特意去問了布莊周圍的四鄰,他們說趙家人最近經常在鋪子周圍轉悠,還打探鋪子的營生況等。加上他們這次去府舉報,明顯是預謀在先,所以我猜,他們是想要大哥的布莊。”
魯大郎咬牙:“去他娘的個兒!老子這布莊是老子起早貪黑兩年搞了,就他?!我呸!”
“大郎別急躁,這種事最忌急躁,好在我們暫時過了第一關,明天二郎還是要繼續跑府問問,不能人家不來,咱們就不去了。”
“明白,娘。”
魯老太太說完,看向了芮娘。
“這次,真的是多虧二郎媳婦兒了,娘要謝謝你啊。”
芮娘忙道:“娘,我真沒做啥,能幫上大哥我就很高興了。”
魯大郎:“你何止幫了我,簡直是救了我啊!!!芮娘,你刺繡這麼好,來我莊子幫忙吧?”
魯大郎話音剛落,被韋氏在背后掐了一把。
“你干嘛……!”他小聲瞪了一眼韋氏,韋氏裝作不知道。
芮娘驚愕的趕忙拒絕,被老太太話擋了回去:“這個事后面可以再商量,先吃飯吧。”
芮娘誒了一聲。
鍋里蒸著饅頭,芮娘本來炒了一盤酸辣白菜和紅燒茄子,因為這事基本解決了,全家人都很高興,老太太讓加個菜。芮娘笑著應了,去廚房看了看,正好還有兩斤多的排骨。
昨個兒上街的時候補了點兒糖,剛好用來做糖醋排骨。
新鮮的排骨焯水,芮娘習慣先用微量的油煎一煎排骨,當然也可以不煎,之前娘教的時候就說過,窮苦人家沒人這麼多講究,但芮娘看見廚房灶臺上還算富裕的油瓶,還是煎了。
煎過的排骨本就帶有一點點的焦香味,香被油激發了出來,一會兒上鍋燉的時候就會更香。不用煎,兩面微黃即可。
接下來就是糖醋排骨的靈魂,炒糖。
之前魯老太太去杜家的時候,芮娘的糖其實炒的不好,主要是杜家缺糖,農村家家戶戶都缺,稍好一點兒的人家也不過用醬油調個,哪里真的舍得放糖,更何況炒到極致的糖是無味的,就是取個。
但是做糖醋排骨不行,炒糖是靈魂,糖要炒到琥珀,微微冒泡,便將理好的排骨全部倒下去,翻炒,讓排骨的每一面都均勻上,很快,每一塊排骨都像裹上了一層焦糖。
加水和之前配好的香料包,加蓋燉煮,糖醋排骨講究酸甜口,除了糖,這個酸也是有講究的,前幾年市面上和番椒一起出現了一種東西六月柿①,起先大家都不敢吃,后來才慢慢接。但吃法僅限于把六月柿當做果子,很用來做飯,芮娘當初在山上,偶然發現隔壁大娘用它菜,味道竟意外的不錯。
今日這道糖醋排骨的酸味,就用的是六月柿。
排骨開始燉煮,然后芮娘就去炒素菜了。
沒多會兒,酸甜口的味道就在廚房里悄然彌漫開,魯老太太人在屋里,鼻子卻是靈敏,看來這個二兒媳婦,今天又做什麼新花樣了。
燉排骨不用太久,做好的糖醋小排表面裹著一層漂亮的橙紅,晶瑩剔,與清燉的排骨和平時吃的大不同,最先品嘗到的不是香,而是那可口的酸甜滋味,酸和甜的滋味中和的剛剛好,而后牙齒輕輕一咬,是骨是骨,骨很快分離,齒間的咬合滿足了原始的撕咬快,糖帶來的興會直接讓人到愉快。
一口糖醋小排裹上一口米飯,飯桌上的眾人再次陷了安靜,只能聽見大口大口的咀嚼聲。
芮娘的素菜也被一搶而空,酸辣白的辣味帶來的又是另一種口,酸甜苦辣或許除了苦,在老百姓普普通通的飯桌上都能湊齊,難怪人們都說,民以食為天。
魯大郎昨天有心事連飯都沒有胃口吃,今天算是好好的彌補回來了。
兩大海碗的米飯很快就見了底,還想去廚房舀飯時,卻發現鍋都空了。
原來不僅他覺得味,二弟更是,連老娘也比平常多吃了半碗,滿意的咂了咂,飯后還來了一杯茶。
飯后,兩個兒媳婦在院子收拾,魯老太太又把兩個兒子到了跟前。
芮娘一心忙著收拾,韋氏卻好奇他們說了什麼。
掃著院子就若有似無的往窗子跟前靠,接著就聽見娘的聲音。
“大郎,你白天說想讓二郎媳婦去幫忙是真的?”
魯大郎:“肯定啊!咱家有這麼好的繡娘為啥不用?我讓繡坊那群人去做就給我繡了這鬼樣子!讓弟妹去,弟妹繡工好懂得又多,這樣的烏龍就本不會出現了。”
魯老太太:“二郎呢,你怎麼想。”
魯越:“看芮娘,我都行。”
魯老太太想了想,道:“這事也不是不行,但芮娘去大郎鋪子幫忙,這到底是幫忙呢還是做工呢?這錢以后怎麼算呢,你想過沒有。”
魯大郎一愣:“那咱們家不一直一起過嗎……什麼意思啊娘……”
魯老太太:“過是一起過!但你老娘我一向都是很公道的,你們每個院子的賬本在我這都是清楚明白的!你的布莊摻和了老二媳婦兒,這事怎麼算要提前說清楚的!”
魯大郎撓了撓頭:“那我不知道……”
韋氏在墻外聽得翻白眼,怕不是嫁了個傻子吧,還不知道……正準備敲打敲打魯大郎,芮娘在廚房忽然喊了聲:“大嫂,你能過來給我幫個忙不?”
韋氏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了:“來了來了。”
后面,魯老太太說了什麼,就不知道了。
很快,夜幕降臨,韋氏急吼吼的拉著魯大郎就回了房。
“娘剛才說啥了?!賬到底怎麼算?”
魯大郎有些困,沒聽懂說什麼:“什麼賬……”
韋氏:“就芮娘的賬啊!”
“哦……還沒說呢,就說讓我好好考慮。”
韋氏松了口氣:“我丑話可說在前面,不分的啊。都是一家人,分什麼分,是要分家嗎?”
魯大郎:“不分是啥意思?那我請弟妹過來干活,就算不分賬,也要給工錢的吧。”
韋氏:“給外人才工錢,給自家人……那平時不都一起用錢的嘛……給來給去不都給到自己口袋了?”
魯大郎:“娘不是這麼說的……”
韋氏:“娘娘娘,你跟娘過還是跟我過,不管娘怎麼說,你自己要爭取嘛!”
魯大郎困得呵欠連天:“行行行,我知道了,明早再說吧,我困了。”
韋氏還想說,但魯大郎是個倒頭就睡的子,呼嚕聲一下就起來了,韋氏氣得推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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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那邊,芮娘和魯越也靜靜躺在炕上。
魯越側過將人摟到懷里:“芮娘,白天大哥說的事,你怎麼想?”
芮娘:“什麼事?”
“你去布莊幫忙的事。”
芮娘沉默了一會兒:“我不知道,我聽你的。”
魯越:“這是你自己的事,為啥聽我的,你可以自己決定。”
芮娘也翻過,借著黑暗,芮娘藏起了臉頰的一抹紅。
“那你是我男人,我不聽你的,我聽誰的?”
魯越一怔,似乎沒想到會說出這樣的話,腔里忽然泛起一熱浪,直直的要將他沖到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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