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魯越的幫忙下, 杜家當真準備挖魚塘了。

　地點就選在甜水村的后山，離杜家也不遠。甜水村的名字由來就是因為這里的水好水活，要是真能把魚塘開起來, 那指不定比周圍一些村子都要有優勢。

　這消息一散開, 有人羨慕了。

　嘆自己咋沒有這麼好的眼和運氣，最重要的，是嘆自己咋沒有像魯越這樣的婿呢？

　別說婿，人家還只是外甥婿，但杜功章病了的時候, 誰都看見是魯越在村子里忙前忙后, 否則，那杜家的三分地，今年還能種上大豆？！

　還有芮娘, 許多甜水村的人家都有些后悔。這宋芮娘又能吃苦又能干, 還生的, 最重要的是能生養啊, 過門三個多月就懷了。怎麼從前就沒注意到人家？要是早點說來當婆娘就好了……

　當然, 再怎麼想也是沒用的，芮娘是人家魯越媳婦兒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村民們也就在上念叨幾句，當魯越每次來甜水村的時候，大家伙還是笑著打招呼。

　天氣到了五月底，已經漸漸熱了。

　馬上就是芒種, 接著又是端午。

　老話說的好——芒種不種再種無用。除了春耕，芒種節氣適合種植有芒的谷類作, 晚稻、小麥之類的, 也要開始忙活起來。魯越預計下個月不會閑著, 魚塘的事自然要抓抓。

　魯越盡心盡力的給杜家挖魚塘，田氏這心里著實是過意不去。可杜功章也幫不上什麼忙，夜晚，兩口子就琢磨著商量。

　田氏：“老杜，你說外甥婿和芮娘幫了我們這麼多，我心里實在是過意不去，要不等芮娘生了……我去給照看月子，咋樣？”

　杜功章翻了個，眼睛一亮：“不瞞你說，我也是這麼想的……這段日子我也算是看明白了，芮娘嫁了個好男人，你去魯家，也吃不了虧。”

　田氏：“那肯定了，你都沒去看，人二郎把西院翻修的可氣了！在院子里砌了水池、石桌子、門口的籬笆也全部修整了一遍，像是自己隔了起來，還給芮娘打了浴桶！住在里面別提多舒服。”

　杜功章：“可他那個院子在西邊吧……那夏天吸曬，芮娘又大著肚子，不是怕熱的很？”

　田氏：“你說的這點兒我倒是沒想到哦，不過咱們就別這個心了，人魯越還能讓芮娘委屈？我看沒這可能……”

　杜功章：“也是……早點睡吧，那你改明兒有空，去和芮娘說一這事，也讓安心。”

　田氏：“好……”

　-

　魯越當然考慮到了夏天的打算。

　越往后，芮娘肚子越大就越怕熱，京都的夏天要持續熱上三個多月，的確也是難熬。

　魯越想了又想，趁著鐵鋪不太忙的空檔，去了城里的冰窖。

　京都城在天子腳下，城里冰窖就有四個，當然，有一些是固定向達貴人們提供冰的，魯越去的那個小一點，但是離京郊近一點。

　一開始，那人聽說是私人買不大樂意，但魯越堅持說自己可以到時候過來拉，價格也給的合適，那人才點頭了。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解，問了一句：“兄弟，我這冰窖大多數都是商販來買，你買這點兒也不夠做生意啊，你要干啥？”

　魯越頭也不抬：“給媳婦兒納涼，怕熱著了。”

　那人楞在當場，在魯越走出老遠之后都沒回過神來，啥？要干啥？

　給媳婦兒納涼？

　我的個乖乖，這魯家老二，是娶了個天仙啊這麼寵？

　芮娘對這一切毫不知，除了嗜睡一些，早孕的害喜之癥并不嚴重，甚至胃口還不錯，心養了不過大半個月，臉頰上都養出了點兒，瞧著惹喜。

　自從芮娘懷孕后，一向不出門的魯老太太也經常出去串門了，這人嘛，有好事的時候就想出去炫一炫，魯老太太活了一輩子，這病也是改不過來的。這不，魯老太太在街坊四鄰走上那麼一圈，回來的時候就滿面紅，喜氣洋洋。

　“二郎媳婦啊。”

　芮娘正在自家院子里琢磨刺繡，聽見娘喊，連忙起出來了。

　魯老太太：“你過來嘗嘗，這是月牙鎮上賣的醬。”

　醬？芮娘走到廚房，就見到婆婆手中拿著一罐玻璃瓶，芮娘用筷子沾了點嘗了嘗。

　魯老太太：“味道咋樣？”

　芮娘搖了搖頭：“有點太咸。”

　魯老太太：“我也覺得滋味不夠！和你做的差遠了！”

　“這是在哪賣的？”

　魯老太太：“剛才遇到你隔壁嬸子，說是在月牙鎮買的，可多人買！我就問勻了一瓶過來，那天你王嬸兒不是說京都的醬也不如你，我看八是的！”

　“多錢呀……”芮娘拿起那醬仔細看了看。

　魯老太太出一個手。

　“五十文。”

　芮娘睜大了眼。

　“可這醬里面也沒啊，就是普通的豆豉。”

　“是吧，二媳婦，你要去做，肯定不止賣這個數。”

　芮娘心頭一：“娘，你是說……”

　“魯家嬸嬸。”院外忽然有人喊，魯老太太和芮娘同時轉頭。

　是個年輕的小后生，正站在院子門口試探的看。

　“你找誰？”魯老太太走了過去。

　那后生見到人，先恭謹的作了個揖：“嬸嬸好，我是魯恒的同窗，他讓我順道給你們家帶個話，他已經在路上了，可能今晚或者明天到，走的有些急，就沒給家里寫信。”

　魯老太太眼睛一亮：“三郎要回來了？！”

　“是，我們學堂放了幾日假，讓住在郊區的學子芒種時回家幫忙。”

　魯老太太笑的合不攏：“你們學堂還心的……來進來坐，芮娘，給倒杯茶。”

　芮娘忙轉去，那后生接過水喝了兩口：“多謝嬸嬸，那我走了。”

　魯老太太：“路上慢些！”

　被這后生一打岔，兩人就把醬的事給忘記了，正巧魯越也剛剛回來。

　“剛走的人是誰？”

　魯老太太：“二郎回來的剛好！那是三郎的同窗，說是三郎快回來了，快，上街買魚割去！”

　魯越神也一喜：“不用，我今天買的多，還割了羊，夠吃了。”

　芮娘笑著道：“好，我來燒飯。”

　……

　二郎割了幾斤新鮮的羊排，羊有膻腥味不好理，魯老太太做不來，只能是芮娘。芮娘在廚房忙活，魯越在院子里時不時就過去瞅上兩眼，盡可能的給幫忙。

　羊排剁小塊浸泡出水，蔥、姜、白芷、胡椒、香葉，這些配料是做羊的必備。紅燒羊排，芮娘選用胡蘿卜做配菜，切滾刀塊。

　浸泡好的羊排先焯水，焯水時要用料酒去腥，撇去浮沫后撈出控水。焯水只是第一步，做糖醋排骨的時候排骨可煎可不煎，但在做羊排時，煎炒就是必須的。

　起油鍋煎炒，目的是收羊排的質和去除羊里的膻腥味，煎制兩面略黃，把多余的油倒出，再放提前準備好的香料和蔥姜繼續翻炒。芮娘到這時才想起來醬的事，因為自己去年準備的豆瓣醬已經快見底了，放上一勺，紅艷艷的豆瓣醬可以增香更可以上，芮娘一邊炒著羊排，一邊琢磨著醬料的事。

　豆瓣醬也差不多要開始做了，好的豆瓣醬要在三伏天發酵兩到三個月，工序復雜麻煩，最近就要開始著手，至于春天做的菌菇醬……

　鍋里的羊排讓無暇多想，炒香的羊排加清水沒過原料，放提前炒好的糖和醬油，胡椒、鹽調味，接著，就蓋上鍋蓋開始慢慢燉，要燉小半個時辰，芮娘這邊剛將羊燉上，院門口，三郎就回來了。

　“二哥。”魯越就在院中，聽見魯恒的聲音，魯越猛地抬頭，芮娘和魯老太太同時走了出來。

　“三郎！你回來了！”

　魯老太太次次見著三郎，次次都這麼激和興，魯恒站在門口笑：“娘，回來了。”

　“快進屋進屋！我的兒，累壞了吧！”

　魯恒看上去黑了些，似乎又高了些。

　魯越也走了過來，替弟弟拿下背上的東西：“進屋歇著吧，你二嫂在煮飯，一會兒就能吃了。”

　魯恒看向芮娘：“辛苦二嫂。”

　芮娘臉上也掛著笑：“三弟還是這麼客氣，快進屋吧。”

　魯恒進了屋，老太太自然坐在邊噓寒問暖。

　學堂學習累不累？辛苦不辛苦？

　最近功課怎麼樣？夫子怎麼說？

　這些問題魯恒次次都要被問，但三郎脾氣和耐都是十足的好，笑著一一回答。

　魯恒：“這次回來時因為芒種和端午，這幾日回來，端午就不回了，家里春耕我沒幫上忙，芒種肯定是要回來幫忙的。”

　魯老太太：“哎喲喲，家里要你什麼心，你只管一心讀書就行了！”

　魯越也進了屋，魯恒看了眼自己二哥。

　“但是我聽說大哥去蘇州了，二哥一個人忙活的春耕，很辛苦吧？”

　魯老太太：“你是從哪知道的？”

　魯恒：“偶爾上街遇見一個鄰居聽說的。”

　魯老太太犯了嘀咕，這自家大郎的事怎麼還能傳到那麼遠去……

　魯越：“回來了就別心芒種的事，先好好歇歇。”

　魯恒微笑：“多謝二哥。”

　芮娘在廚房，他們說話的空檔羊排也已經燉的差不多了，中途加的胡蘿卜也已經綿爛，出鍋前撒上蒜苗，燉好的紅燒羊排沒有一點兒羊的膻腥味，紅艷艷的湯濃郁，羊排爛骨，老遠都能聞到羊香。

　魯家街坊四鄰又出頭來嘆：“不知道魯家又在做啥好吃的……”

　羊排一上桌，給這頓晚飯增添了更多風味，魯恒嘆：“在學堂時，頗為想念二嫂的手藝，今天終于又嘗到了。”

　芮娘問：“食堂的飯菜不合你的胃口？”

　魯恒嘆氣：“二嫂有所不知，那豈止是不合胃口，我們學堂的飯是周遭出了名的難吃，味道不好倒是其次，常有同窗鬧肚難才是要事，有同窗戲稱，我們吃的是豬糠。”

　魯老太太嚇了一跳：“這麼嚴重？！你可有吃壞過？！”

　“我還好，因著上回二嫂給我的醬和餅，我去食堂的次數比同窗都，幸而沒吃壞過。”

　魯老太太唏噓。

　“說到那醬……我有一事倒想麻煩二嫂。”魯恒似有些猶豫，了鼻子不好意思的道。

　芮娘笑：“三弟有話直說就是。”

　魯恒：“我有幾個關系較好的同窗，嘗過那醬，十分喜歡，這次我回家，他們萬千拜托我一定要多帶幾瓶回去，還說愿出高價買進，不知二嫂……”

　芮娘還未開口，魯老太太便立馬問道：“買？他們出多錢？”

　魯恒：“一百文。”

　芮娘和魯老太太嚇了一大跳。

　一百文？

　那京城最好的醬料鋪的頂醬不過也就這個價，魯老太太看向芮娘：“二媳婦，我早上說啥來著，你這手藝，有賺頭！”

　魯恒笑道：“二嫂手藝確實是好，若是二嫂愿意，這次多做些，我帶回學堂，說不定還能推銷一波。”

　魯老太太：“你們學堂能行干這事？”

　“這有什麼，夫子也十分喜好，常言道，民以食為天，為了自己的口腹之，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芮娘心了，是真的心了。

　一瓶一百文……十瓶就是一貫……

　芮娘猶豫了片刻，道：“可以，我多做些就是，但是三弟你的同窗就不收錢了吧，就送給他們就是，若是陌生人要，可適當收些。”

　芮娘這主意老太太同意，立馬點頭：“二媳婦說得對，和你關系好的你就送給他們，將來也好關系。”

　魯恒舒一口氣，十分嘆：“那真是要多謝二嫂……”

　魯越此時開了口：“做這個醬累不累？你現在懷著子，盡力而為。”

　魯恒聞言忽然睜大了眼：“二嫂懷孕了？！”

　魯老太太笑道：“顧著說去了，對，你二嫂懷了！你大嫂也有了！不過你大嫂覺得你大哥不在急得很，暫回娘家住去了。”

　魯恒臉上漫上喜：“咱們家今年真是雙喜臨門，太好了……”

　魯老太太也笑：“何止啊，你今年定能再中個秀才，那咱們家就是三喜臨門……”

　“我一定努力，不辜負娘的期冀……”

　……

　芒種至，魯恒當真跟著自家二哥一起下田種地。

　田里的人見到魯三郎，也覺得稀奇：“回來了？”

　“喲，三郎回來了？”

　魯恒脾氣好，總是笑著和大家一一打招呼。

　芮娘則在家中開始忙活起菌菇醬的事，春天里的菌菇新鮮且多，進了六月，其實已經不常見了。但芮娘自有辦法，用不了菌菇還可以用別的，春天里挖了許多的筍，筍丁可以醬、梅菜干可以醬、藕丁和丁搭配更是可以做出不一樣的風味醬料。

　還有一樣東西，是芮娘自己最吃的。滋味獨特，制作也不算麻煩，那就是——腐。

　腐要用豆腐制作，豆腐對大多數家庭一般的人家來說并不是常見的東西，而把豆腐專門放置著長出霉，那更是許多人都不會去做的事。至在甜水村，芮娘沒有機會嘗試過。

　京都還好，聽說芮娘要做腐，那賣豆腐的娘子笑著道：“芮娘手巧啊，腐要選鹵水豆腐，這個給你。”

　芮娘笑著接過：“多謝，再多割些，我多做些，給我家三弟帶去。”

　魯家三郎的名聲周圍鄰居都是知曉的，那豆腐娘子嘆：“你這個做嫂嫂的也真是好，照顧弟弟……”

　芮娘笑了笑：“應該的。”

　芮娘走后，那豆腐娘子也忍不住唏噓，還記得去年三郎回來，韋氏也出門割過豆腐，那個小氣勁，好像只要三郎一個人的份兒就夠了，哎……真是不比不知道。

　芮娘難得出門，周圍人都笑著和打招呼。

　“芮娘肚子瞧著起來了些吧？幾個月了。”

　芮娘：“三個月了，還沒呢。”

　“快了快了，等你五個月就明顯了，慢些啊，別累著。”

　鄰居們的關心讓芮娘也心生暖意，等這批醬做出來了，也讓送去鄰居們嘗嘗鮮吧，想。

　新鮮的豆腐要切小方塊，用開水汆燙，之后再鋪在簸箕里，簸箕底下要鋪一層干稻草，芮娘也不大知道原理，只是記得山里的大娘教過，說這些干稻草里有能讓豆腐長白的東西。

　豆腐塊要在上面放置兩三天，等到長出細膩的白的絨才行。這個過程還要耐心等待，芮娘放好豆腐之后，就去準備別的醬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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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村韋家。

　自韋氏回來后，韋家難得連著兩天都割了。新鮮的魚沒買到，只能天天吃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