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桃子在杜姨娘的眼里就是林嘉的金主。

　做點心那個事, 第一次的錢是幫著收的，當時就覺得桃子手面非常闊綽。后來七月八月的報酬都是南燭直接給了林嘉，杜姨娘沒再過問。但是林嘉跟提過一“這個月給得多了些”。

　在杜姨娘心里, 桃子金閃閃的。

　聽這麼一說, 杜姨娘立刻摁住道：“不急不急，先與我們說來聽聽。”

　賺錢的好事，憑什麼讓給隔壁的啊。要不是因為嘉嘉, 隔壁的又怎麼能認識桃子。

　桃子要的就是這個，這個事最關鍵的就是過杜姨娘這一關。

　“我們公子你們可能不清楚，咱們府上的探花郎, 他是書畫雙絕的。”桃子告訴們，“公子他在京城的時候，有位專門的師傅為他調制料。只這師傅并不是我們府里的人，沒法將他也一并帶回來。如今公子想找個人來做這個事。”

　“我們這些做丫頭的, 雖然也識了幾個字，讀過幾本書，可于這個實在不行。這須得是學過的人才行。”

　“我頭一個呀，就想到了林姑娘。林姑娘不是上過府里的家學嗎？這學堂上該是學過的？我就跟公子說不如在咱們府里找一找，公子把這個事就給我了, 我頭一個便先來跟姨娘說。”

　杜姨娘連字都不認識, 更不懂得這些了，轉頭問林嘉；“可學過這個？”

　料的制作、香料的合，的確都是學過的。

　林嘉遲疑了一下，說：“學是學過……”

　想說“但是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哪知道杜姨娘摁住了的手臂, 切斷的話頭, 直接跟桃子說：“果真是學過的。”

　趁勢便問起酬勞。

　桃子道：“每天下午到我們水榭去, 大概……一個時辰吧。旬日的時候不必來。一個月六分銀子。”

　杜姨娘一個姨娘每個月的月銀也就二兩，可是整個人一輩子都給了凌家了。

　小寧兒一個月才三百文，王婆子更，才二百五十文。辛辛苦苦好幾天做一件繡活，也就是十幾文到幾十文。

　六分銀子按現在的銀價差不多六百文了。

　杜姨娘當然怦然心。

　三爺不在了，現在除了月例再沒有其他的進項了，就總希找路子賺些錢，給林嘉攢著。如今這麼好賺錢的路子在眼前，當然心。

　只也沒敢立刻就答應，還是小心地問：“要去那邊啊？不能拿回來做嗎？”

　“拿不。”桃子擺手，“別的不說，就那一套白瓷蒸，拆開來有幾十個部件，我們都不敢拆的，怕裝不回去。”

　杜姨娘不懂，問林嘉：“那是做什麼的？”

　林嘉告訴：“各種不同的料做法不一樣，有要研磨調和的，有要淬油淬藥水的，有的還需要蒸煮。麻煩的。”

　“嚇？這麼復雜？”杜姨娘吃驚，道，“為什麼不去外面買現的？”

　桃子道：“外面賣的不行，我們公子手上有些材料，外面買都買不到。那些書畫譜子里賣的料，用的料都不好，公子看不上的。”

　“哦哦哦！”杜姨娘明白了。

　就是講究唄。

　三夫人就特別講究，都不用外面買的脂，自己手做。

　聽說四夫人還會去買宜生堂的胭脂，三夫人十分看不上，總覺得四夫人不學無，只知道吃吃喝喝。

　偏四爺是兩榜進士，三爺卻只有舉人功名，他的虛職是恩蔭的。雖也有誥命，卻不像旁人的丈夫那樣是真正科舉考出來的進士出，令三夫人耿耿。

　杜姨娘真的很想讓林嘉賺這六分銀子，因為林嘉不去賺，就要被隔壁賺走了。要真是這樣，也會耿耿。

　但還是沒立刻答應，十分猶豫：“……去水榭的話，會不會擾到九公子？”

　怕的不是擾，怕的是林嘉會不會常遇到九公子。畢竟是個年輕未婚的公子，杜姨娘有點忌諱。

　林嘉垂下了頭去不說話。

　桃子不聲，道：“就是怕擾到公子，才只能過了晌午去。因那個時間，是我們公子歇午覺的時間，正好能避開。”

　“我們公子喜靜不喜鬧，極是討厭旁人擾他的。”

　這麼一說，杜姨娘想起來凌九郎還真是這樣。因為他這個脾氣，現在林嘉早上去采梅都只能再梅林南側，不能踏北邊了。

　這個事，林嘉跟說得清清楚楚。還說當時差點急得哭了呢，幸好凌九郎許了可以在南側停留。

　就和其他所有普通人一樣，杜姨娘看凌九郎也是自帶環的。

　進士已經高不可攀，“探花郎”三個字比普通進士的含金量又蹭蹭蹭地高出了不知道多倍。普通人須得仰著頭去看才行。

　聽桃子這樣說，杜姨娘不由得沉起來。

　林嘉只微微垂著頭，不。

　桃子這時候卻道：“隔壁肖姑娘爹我記得說是舉人來著？”

　這一句，幫杜姨娘做出了決定。

　“是，咱不說。”笑瞇瞇地道，“這麼好的事你先想著我們嘉嘉，哎呀，我要怎麼謝你才好。”

　這就是同意了。

　桃子一笑：“姨娘給我做些好吃的唄。”

　這有什麼難，杜姨娘一口答應。

　遂約定了第二日去水榭的時間。

　杜姨娘很高興：“桃子啊，真是個好姑娘。哎，我給弄點什麼吃？幫我想想，的口味你最悉。跟著九公子守孝，也不敢明著吃的吧？只能要素的？”

　林嘉道：“最喜歡吃你炒的瓜子了。”

　杜姨娘：“那就炒。別的我也會弄。”

　又想起來囑咐林嘉：“你可嚴著點，別什麼都跟隔壁的說。”

　杜姨娘不知道什麼“不患寡而患不均”，卻曉得一碗水端不平、人有我無容易引起的不滿和怨憤。

　林嘉應了：“我曉得。”

　道：“我得翻翻以前的筆記去。”

　“快去吧，好好溫習溫習。”杜姨娘笑罵，“傻丫頭，剛才是不是差點就要說‘都忘記了’？”

　林嘉道：“你竟是我肚里的蛔蟲不？”

　杜姨娘啐，道：“趕去吧。好好溫習，弄清楚了，明天小心點，別弄壞了九公子的家伙事，可別銀子沒賺到，還要倒賠錢。”

　林嘉笑著回屋去了，果然翻出了從前的課堂筆記，把那套東西都溫習了一遍。

　這個事聽起來好像正常的，但林嘉心里知道，沒那麼簡單的。

　因為剛才杜姨娘摁住不讓說話的時候，桃子也借著桌子的遮掩，從另一側也摁住了。

　所以九公子……這是要干嘛呢？

　林嘉的忐忑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上，持續到把食盒給了南燭，然后又聽到了梅林深傳來的琴聲。

　這一回不敢再只顧著聽琴忘記采梅了。但的耳朵一直支著，唯恐錯了一個音。

　今日的琴聲格外的沉凝，好像一個有力的人用低低的嗓音在耳邊說話。林嘉的心不知不覺就靜下來了。

　不知道九公子到底是想干嘛，但……有什麼好怕的呢？這是九公子啊。

　日頭高起來，排院里肖氏在跟肖晴娘商量：“這是兩塊尺頭，這是一包糖霜。你去還是我去？”

　肖晴娘自然說：“我去，我去！”

　林嘉去求了桃子姑娘，桃子姑娘一下子就把事辦了，可知真是個有面的大丫鬟。肖晴娘十分想與結，正愁沒有由頭。

　肖氏其實不是很想去。

　謝當然得謝，但為舉人娘子，不太彎得下腰對凌府的下人們賠笑臉。按說以的份，就應當直接去謝凌九郎才對，偏凌九郎是個外男，與他也沒有集，貿然過去也不合適。

　還不如讓肖晴娘和桃子們年輕姑娘自己接去。

　便把東西給了肖晴娘，肖晴娘回房里換了半新的子，說：“那我去啦。”

　肖氏問：“是去湖那邊嗎？”

　“嗯。”肖晴娘道，“那里是凌九郎的書齋。”

　肖氏道：“小心點，最好別跟凌九郎打照面。”

　畢竟是外姓男。

　肖晴娘有點不耐煩，但也不敢出來，只敷衍地應了。

　出到外面正上林嘉從三房院子里回來。林嘉的規律是旬日不去三房，旬日過后那兩天便去得勤一些。

　肖晴娘略有點心虛，隔著段距離跟林嘉打了招呼就匆匆走了。

　林嘉略奇怪，多看了一眼，回到院里跟杜姨娘說：“剛才門口著晴娘了，穿著那條繡著金線的折枝蓮紋的八幅呢，特別好看。”

　杜姨娘卻一樂：“喲。”

　那條子肖晴娘很稀罕，都是去找凌家姑娘的時候才會穿的，左鄰右舍都知道。

　杜姨娘笑完，沉了一下，問：“干嘛去了？”

　林嘉到底年紀小，雖知道如何應付人，卻不會發散地想那麼遠，只道：“我哪知道，只打了個招呼。走的快的。好像還拿著什麼東西，包得好的。”

　杜姨娘問：“朝哪邊去的？”

　林嘉隨手指了一個方向：“那邊。”

　走那邊的話，前面有好幾條岔路，通往幾個不同的方向。其中一個方向是往湖邊去。沿著湖岸走，就能走到凌九郎的水榭書齋去。

　其實也沒有證據證明肖晴娘就是往那里去的，但杜姨娘心里直接就認定了肖晴娘一定是往水榭去了。

　哼了一聲，看了眼林嘉。傻外甥顯然本沒往那方面想，人家給個小銀鐲子就跟人掏心掏肺地當知己了。

　杜姨娘越想越氣，立掌為刀，“哆”地敲了林嘉腦殼一下，轉回屋了。

　林嘉：“？？？”

　大晌午的，又背著一個人喝小酒了是不是。

　擱這兒撒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