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野躺在病床上大氣。
傅舟昂進來, 手了他的下,被源野怒吼一聲, “滾!”
傅舟昂委屈:“是你舅舅惹你生氣, 你吼我干什麼?”
“煩!”源野瘋狂吐槽,“我舅舅一定是被關傻了!那些神組織對他神洗腦把他洗傻了!不行!我一定不能看著他就這麼傻下去!”
傅舟昂把他扶起來,其實他現在已經能夠自己站著了, 就是走路還不太行, 不過沒關系,醫生說這才五個月, 他的進步已經屬于飛速了。
源野坐起來后,眼珠子轉了轉, 一肚子壞心眼兒的模樣,他把傅舟昂一把拽到耳邊,對他說了什麼……
……
這天, 游湉正在畫廊午睡。
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的越洋電話。
以為是源野換了號碼。
接聽,才發現對面傳來的是傅舟昂的聲音——
簡直比源野還暴躁。
他在聽筒里大嚷,“不好啦不好啦!出大事啦舅媽!”
游湉了眉心,把聽筒稍稍拿遠一點, “怎麼了?”
“源野!是源野!他昨天訓練時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好不容易才恢復一點, 這下完蛋了!全完蛋了!”
游湉想到那個畫面就揪心,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傅舟昂嗚嗚嗚地說:“他、他現在已經自暴自棄啦!從昨天開始就嚷嚷著要跳樓!舅媽啊!你說這可怎麼辦呢——”
傅舟昂的話還沒說完, 聽筒里又傳來了源野的聲音——“我不活了!不活了!誰也別攔我!!我現在就去死!”
那聲音, 驚天地的, 游湉聽了直冒冷汗。
這倆的演技實在是太夸張了。
傅舟昂著又說,“舅媽你快來看看源野吧!現在也就只有你能勸勸他了!”
游湉了汗, “我訂票。”
“不用了舅媽!我們已經幫你訂好了!一會就把信息發到你手機里, 記得查看哦!”
游湉眼皮直跳, “你們?”
對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過了會兒才變回清晰。
“啊?啊……不說了舅媽!抓時間去辦簽證!還有下了飛機別走哦!到時候我去接你!!掛了哦,有事兒就打這個電話!”
……
過了一會兒,游湉就收到了傅舟昂發來的航班號。
半個月后的機票,簽證下來最就要半個月,還真是“抓時間”啊!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搞到自己的護照號,也幸虧當時去香港辦理通行證的時候,順手把護照也辦了。
跟小五請了個假,給周燁發了條信息后,就開始去準備東西了。
其實是擔心源野的,但同時也很清楚地知道,這一去,將要面臨的是什麼。
張嗎?說不張是假的。
難過嗎?也有一點。
難過他這麼久都沒有聯系,沒有給發過一條信息,打過一個電話。
難過他沒有遵守自己的諾言。
難過他從的生命里消失了一般。
所以,恨他嗎?
從沒想過去質問他嗎?
游湉若有所思地把行李箱的拉鏈拉好。
沒有答案。
便也不知道,曾經的那麼不顧的自己,那麼,如今還有期待嗎?
……
倫敦城市機場。
游湉沿著人流,剛一走出出站口,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傅舟昂。
華人年,相貌俊朗,高舉一個夸張的大牌子,在人群里上躥下跳,簡直是鶴立群的存在,游湉想不注意都難。
“舅媽!舅媽!”傅舟昂從高大的白人邊過來,速沖到邊,接過手里的行李箱。
倫敦的冬天不比國暖和多,傅舟昂只穿了件夾克衫,腳踩一雙馬丁靴,鼻頭看著都凍紅了。
游湉打量他幾眼,這個歲數的年都氣方剛,不心疼,這會兒一臉慈笑:“你被源野上了?”
相比較,游湉穿的就夸張多了。
巾、帽子、手套、大、雪地靴,一應俱全。
“啊??”傅舟昂撓了撓腦袋,這作讓游湉覺得更像了。
憋笑道,“沒什麼,快走吧。”
……
傅舟昂開了輛奔馳。
游湉坐在副駕,把頭向窗外。
繁華的街景從眼前匆匆掠過。
這是第一次來到英國。
很奇怪,明明是陌生的土壤,但只要想到這是他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他此時此刻居住的地方……
只要想到現在和他同在一個城市,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只要想到自己離他越來越近…
這一刻,心里便覺得好暖好暖。
連冷風吹在臉上都不痛了。
哪還有什麼怨,哪還有什麼恨。
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不知不覺,睫潤了……
游湉覺肚子里的寶寶突然踹了一腳。
驚訝地了一聲。
傅舟昂轉過,疑問,“怎麼了舅媽?”
游湉好開心,忍不住摘掉手套,用哈氣呵熱了手心,把手鉆進外套里,掌心覆上了小腹。
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緒,掩飾道,“沒事,被外面的高科技街景炫酷到了。”
是寶寶在踹,所以他也很激吧?
是因為知道自己終于要見到爸爸了嗎?
游湉抿著笑了。
傅舟昂“哦”了一聲,向外看了眼,沒什麼意思地說,“這邊還是晚上漂亮一些。”
他說完,也沒過什麼腦子,很自然的又補充一句,“到時候讓舅舅帶你來逛……”
話沒說完,康復中心到了。
……
像古堡一樣的建筑,源野就住在這里。
傅舟昂下車,去后備箱給提行李。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解釋著,“本來想先送你去酒店的,可是源野非要先見你,他說……”
傅舟昂頓了頓,沒把源野真實的話說出來。
他說他傻,說要是他們幫湉湉姐把酒店訂好了,那他舅舅怎麼辦?訂酒店這種事,必須得他舅舅親自來。
“說什麼?”游湉跟著他往大門的方向走。
傅舟昂咳了咳,“說他想你了,馬上就得見到你,再見不到你,他立刻就去跳樓。”
游湉搖了搖頭。
都半個月了,還沒出戲吶。
……
源野的病房在走廊盡頭。
游湉進來的時候,里面并沒有人。
傅舟昂把行李放好,他看了看表道,“這個點,他應該去訓練了,你坐下等會兒吧舅媽!”
游湉打量了下的病房的環境,這條件可比在國的時候好太多了,翻了翻散在枕頭邊的幾本漫畫,故意問道,“訓練?都自暴自棄了,還訓練吶?”
“呃……”傅舟昂支支吾吾。
他假裝天。
這時,游湉的目落在了一側的架上。
那上面掛著一條領帶。
有些舊了。
買的,記得。
恍惚中,門口傳來靜。
“姐姐?”源野的聲音傳來。
他坐在椅上,正被護工推進門。
見到游湉的第一眼,他下意識地要從椅上跳下來。
被傅舟昂察覺到意圖,及時按住,“瘋了?”
游湉走到他邊,半蹲下來,笑瞇瞇地了他的臉。
“想我了嗎?”輕輕問。
源野撅著,眼里含著淚花,半天才從里說了一個字,“抱。”
游湉起抱住了他,還呼擼了幾下他的后腦勺。
的,真乖啊。
源野無敵委屈,“姐姐你怎麼這麼久了都不說來看我?上大學的時候你就匡我,生病了你還匡我。”
不等游湉回答,著又說,“害我還得想法子把你匡過來。”
游湉把他推進屋里,和傅舟昂一起把他扶到病床上。
坐在病床邊,拉住他的手,輕輕拍了拍,“其實你不匡我我也打算這個月過來看你的。”
是的,有這個打算。
只是每次想要過來的時候,都有一種畏懼的緒在劇烈拉扯著。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些什麼。
游湉又問了問源野最近的訓練況,得知他恢復的很好,進步一天比一天大,游湉發自心地到欣。
們聊天的聲音很大,說到高興的事,三個人一起發出笑聲。
……
霍文肖的手用力地握在門把手上。
他想推開。
好想,好想好想。
是聽到那個聲音,他就覺自己要瘋了。
心里的聲音瘋狂地冒了出來。
那是他的心魔。
“你給不了想要的,不能搖,絕不!”
另一個聲音又跳了出來,他哈哈大笑,說他可以。
他說不,“……我能,我可以!”
他背靠在病房門上,抖的手,從西服襯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白藥瓶。
數不清的小藥丸倒在手中,他手抖得嚴重,最后全都灑在地上。
霍文肖彎下腰來去撿。
沒有注意到后屋門擰開的聲音。
茸茸的卡其雪地靴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下。
游湉慢慢蹲下,長發散了下來,遮住了眼前。
他們挨得很近很近。
可卻誰也看不到對方的臉。
只能聽到自己那就要沖破膛的心跳。
游湉的指尖一顆一顆地將散落在地上的藥丸攆起。
像琴弦一樣在他眼前跳躍。
魔法般將他痛若針扎的心臟短暫麻痹。
他手捂著心口,長長又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吃幾顆?”游湉把藥丸干凈,攤手在他面前。
他只盯著的手看。
半響,在游湉準備收回手去的時候,才說出兩個字,“都行。”
不能蹲太久。
游湉扶著墻站起來,居高臨下地著依然半蹲在地上的他。
的聲音在極力地忍著什麼緒,“你病又嚴重了?”
“沒有。”是又嚴重了,而且很嚴重。
醫生告訴他,現在的他已經出現了非常明顯的神分裂障礙。
霍文肖起,目落在臉上。
沒有變化,一點變化都沒有。
的臉,早已是他刻在心里的極致,又怎麼可能有變化。
“那就吃一顆。”游湉把干凈的藥片遞到他邊。
“不吃了。”霍文肖手拂掉。
半年后的第一次見面,游湉就想狠狠給他一拳。
但他怎麼變得這麼憔悴了呢?游湉鼻子一酸,把藥片握在手中,垂下,“不吃拉到。”
看表難過,他下意識地、毫不猶豫地捧起了的手,嗓音里的熱切,那種想擁有的,將心里的魔鬼狠狠困在牢中。
“我吃。”他去掰的手。
傅舟昂推著源野,在門口看呆。
源野心想,果然異地久了容易讓人頭腦發昏,見一面什麼都好了!
最好再滾次床單什麼的……
源野“嗯”了聲,堅定地點了點頭,他出聲道:“舅舅,你這是在干什麼?”
游湉和霍文肖同時轉過頭來。
的臉有點點紅。
霍文肖已經松開了的手。
源野:“舅舅,姐姐剛剛下飛機,還沒吃飯呢,你帶出去吃個飯唄。”
游湉忙說:“我不。”
霍文肖卻已經牽起的手。
為什麼,這種覺既陌生又悉呢?
游湉的心有點。
這不是想象中重逢的畫面。
至他該給個不來找的理由。
“帶你去吃。”他說的很溫,也很緩慢。
再囂的心臟,此刻也偃旗息鼓了。
游湉回握住他的手。
什麼原因,就讓它隨風而去吧。
不重要了,什麼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們現在重新牽起的手。
還要即將來到這個世界的寶寶。
這就足夠。
源野微笑著目送他倆:“去吧去吧。”
……
餐廳是游湉選的。
醫院附近,不是高檔餐廳,人均消費大約35磅。
吃鮮的威靈頓牛排。
“你上學的時候每天吃這些?”游湉擺弄著叉子問。
霍文肖搖了搖頭,把切好的牛排放到的盤子里,“我平常喜歡吃一些簡單的。”
“比如呢?”
“香腸和餡餅。”
游湉點了點頭,叉了塊牛排放進里。
咀嚼兩口,突然反應過來,他是在拿開玩笑呢。
那一年,他們一起回母校出差,信誓旦旦地保證學校食堂的公煲有多好吃,他不知道公煲是什麼,于是便嘲笑他,笑他是個只吃過香腸和餡餅的井底之蛙。
“在笑什麼?”他沒有餐,只是一手撐著下,深深凝著。
“沒有。”笑他沒有變,那種悉的覺好像又回來了一點。
游湉認真吃菜。
吃著吃著,霍文肖便在面前輕輕開口,“很辛苦,是不是?”
他的眼神一錯不錯地盯著。
游湉沒有聽清,抬頭,角還黏著一點醬,“什麼?”
他淺笑,拿起盤側的餐巾布,為干凈了角。
“……等我。”
游湉的睫啊。
數不盡的辛酸委屈打翻在心海深,浩浩,咆哮著就要口而出。
辛苦,真的好辛苦,等你等的好辛苦。
每次獨自產檢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好辛苦。
每次孕吐不止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好辛苦。
每個睡不著的夜晚都覺得自己好辛苦。
哼,你個混蛋終于肯問出口了。
但是又怎麼能說這些話來扎他的心呢?
當然是要他寬心啦……
“不辛苦呀。”聳聳肩,放下手里的叉子。
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把他不在的時候,每一天的生活對他娓娓道來。
“你還不知道我辭職了吧?我現在給夜大打工呢,他開了間畫廊,在青石街那里,我就在他店里打打雜,順便陶冶陶冶。”
“你大概不太了解我們這行,平時店里都是沒什麼生意的,有時候十天半個月開一次張,有時候一個月才開一次張,但是只要開張一次,就能夠我們吃一年的,告訴你,我們店里的畫都賊貴了……所以我過的可悠閑了。”
“哎,對了,你應該也去過青石街吧?就離藝街區不遠,后面是晴水湖公園,我還買了那個公園的年卡,沒事的時候總去里面遛遛彎,天氣好的時候我還喜歡劃船,躺在小船上曬太……
哈哈,那售票的阿姨都認識我了,別人漂了四十分鐘就到時間了,有時候我漂兩個小時都不管我,也不多收我錢……等你回國以后我們可以每天早上去那里跑步,跑完步太也出來了,我們就去劃船,躺在小船里曬太……”
說這些的時候,表是那麼的生,整個人泛著熠熠生輝的喜悅。
那眼神里的向往和期待,使變得像株太花似的,活潑又靈。
霍文肖的腦海里,也不自地浮現出了剛剛描繪的畫面……他牽的手,在每個清晨和日暮,漫步在公園,在湖邊……四季更迭,葉長葉落,他們卻始終一起,由青變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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