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新房里頭,崔斐揭開了新娘的紅蓋頭,喜娘說了一籮筐的吉祥話,外頭晚間的席面也開了。
崔斐沒多會兒就出來待客。
作為新郎,他先來客這邊的宴廳里頭敬酒。
客這邊還有不未出閣的姑娘,其他人不方便陪著他過來,還是穆二胖這最合適的人選,跟在后頭幫他拿著酒壺。
他也一整個白日沒見到沈翠了,因此崔斐在主桌跟人寒暄敬酒的時候,穆二胖就到了沈翠邊,問說:“娘今天都干啥了?悶不悶?”
沈翠笑著說不會,“你五娘姐姐陪了我一整日,下午還去聽戲了,一點都不悶。”
穆二胖說著又看了一下沈翠面前丫鬟們還未來得及收走的骨碟,見到上頭擺著不小骨頭,知道沈翠確實吃著好,便也放下心來。
主桌上其他客見了,便笑道:“這就是你家十四歲的小秀才吧?前頭你還說你家兒子只知道讀書,我看是比很多大人都通孝順呢!”
正說著話,一位年長些的婦人喝完了崔斐的敬酒,加上前頭本也飲得有些多,帶著些醉意笑呵呵道:“多俊俏的小郎君,生的真好,再長幾年,這臉孔,就不知道要讓多小姑娘芳心暗許了。”
話說出口,那位中年婦人旁邊的晚輩手拉了拉的袖,又歉然地看向沈翠道:“我娘吃多了酒就這樣,山長別見怪。”
這話說給其他這個年紀的年人聽,肯定會臊,說個穆二胖聽,他只知道是對方夸自己長得好,因此大大方方地回以微笑,說:“謝謝您的夸獎。”
對方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正微微驚訝著,喜娘安置好了孫若薇,也從里頭兜了好些花生桂圓出來。
這些花生桂圓在喜房里頭擺了一遭,再分給眾人,就是沾沾喜氣,也圖個‘早生貴子’的好意頭。
有了這麼一打岔,眾人都讓各家剛婚的年輕晚輩去抓花生桂圓。
喜娘樂呵呵地給眾人分東西,走到穆二胖跟前,帶著笑意問他說:“小公子要不要也抓一把?”
喜娘這般也只是見穆二胖生的好,促狹地想逗逗他。
要是別家的小公子被這麼一逗,肯定得鬧個大紅臉。
穆二胖也不傻,看著都是年輕的婦人去分這個,猜著肯定是圖好意頭的,就特別坦率真摯地搖頭道:“您給們分吧。我暫時應也不需要這些。”
“噗……”也不知道誰帶頭笑起來,大家笑了一片。
正好崔斐已經在主桌上敬完了一圈酒,沈翠就讓他趕跟著崔斐過去了。
“沈山長真沒說錯,您家兒子那方面還沒開竅呢,倒確實不急著說親呢!”
“是啊,前頭我還想著莫不是沈山長眼界高,想著等往后……如今看著前頭倒真是半分沒說假話。”
沈翠也跟著無奈地笑。不過經過這事兒,也就不用崔五娘幫著擋話了,眾人不再往說親的方面扯話題,而是專心請教如何教養出這麼端方孝順的兒子。
婚宴一直熱鬧到宵前,沈翠才帶著翠微眾人回了書院。
最近幾年至多只喝點果子酒的勞不語今遭總算有了正經名目痛飲了一番,因此醉的格外厲害。
不用沈翠吩咐,穆二胖和梅若初他們就自個兒分配好了任務,有的負責去燒水泡茶,有的負責去給勞不語找換洗裳。
后頭大伙兒各自歇息不提。
崔斐婚后第三天,上午陪了孫若薇回門,下午就去府學報到,晚上就回翠微來了。
沈翠看他過來還有些驚訝,畢竟新婚夫妻嘛,都是如膠似漆的,尤其崔斐和孫若薇屬于兩相悅,更比時下的普通夫妻要好。
不過崔斐說是孫若薇讓他盡早來書院的,說夫妻一,二人往后有的是時間相守,眼下正是該用功的時候。
他提起孫若薇的時候,眉梢眼角都是發自心的喜悅,但轉頭該學習的時候,沈翠盯著他的專注值,也發現他并沒有分心,便也放下心來。
隔了幾天,到了府學休沐的日子,崔斐前一日散了學就直接回家去了,其他人還是照常作息,在書院里用功。
沈翠這天得到的日常是巡視課室,便站起到每個人跟前站了站。
三不五時就會這樣的,所以大家都習慣了,接著做自己手頭的事兒。
等走到梅若初邊,沈翠發現他不是在看書寫詩做文章,而是在弄別的。
他日常也時不時會接一點詩社或者書局活來做計,掙點銀錢傍,而且他資質高,又素來有分寸,接活計也并不影響正經課業,所以沈翠素來都是見怪不怪的。
今兒個卻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因為梅若初手邊還放著一個石榴紅的書殼,他眼下在寫著的,也正是前頭婚宴上沈翠跟崔五娘提過的、據《胭脂修仙記》改編的戲本子!
發現沈翠在自己跟前多站了會兒,梅若初就輕聲解釋道:“我前頭合作最多的就是阿斐家的書局,今天一早去抄好的書,正好聽到伙計說他家要找人把話本改編戲本,說是前頭找了幾個日常做活兒的書生,崔家主都不大滿意。我雖沒寫過戲本,但小時候還在家時,我母親非常喜歡聽戲,我也跟著聽過不,就試著接下這份活計了。”
沈翠對這個過程倒是不意外,只是沒想到兜兜轉轉,居然還是書院里頭的自家人來做這個。
不過這活計到梅若初手里,盡管他說只是試著寫,沈翠還是對他有著莫大的信心,覺得他肯定能寫好。
說完梅若初又把手邊的書殼往沈翠眼前遞了遞,“這話本子我已經看完了,不得不說,怪不得讓崔家主那般看重,確實很有新意。我記得山長早先也看話本,只是近幾年才沒怎麼看了,要不要也看看?左右我看過一遍后就都記在了腦海里,在寫戲本子的時候不用再時時對照了。”
沈翠連忙說不用,正想著不然告訴梅若初這話本子是自己寫的算了,又聽梅若初道:“也是,崔家主跟山長要好,想來已經送給您瞧過了。這話本雖然無甚絕佳文采,但通俗易懂,奇思妙想,更有很多為人世的道理在其中,鞭辟里。這位‘芳草客’,看名字應當是子,時下子生活不易,能有如此見識,實在讓人心生敬佩……”
梅若初這一通夸,讓沈翠把到邊的話又給咽回去了——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承認!
也就一旬的工夫,梅若初就在課余時間完了戲本,了過去。
如沈翠所想,他的才學改編個戲本子綽綽有余,崔五娘十分滿意,支付了他十兩銀子的工錢后,立刻就拿著戲本去跟戲班談合作。
不得不說,這字字錦繡、唱段絕佳的戲本為故事本增太多——有些戲班對本來的故事不大興趣,后頭看過戲本,便都轉了心意,愿意合作了。
崔五娘本來還想著要些沈翠說的‘宣傳費用’才能說他們,后頭察覺到風向變了,不止不錢,反而還小賺了一筆。
最后崔五娘選了一家府城里風頭正盛的戲班子合作,戲班子排戲、制戲服都需要時間,暫時便也看不見效。
這事兒也讓崔五娘嗅到了新的商機,在這戲還沒排出來的時候,崔五娘又點了書局里其他賣的比較好、作者賣斷給書局的話本子,給梅若初來改編。
靠著這個,梅若初手頭也很快富裕起來。
轉眼到了冬日,崔五娘來信跟沈翠說,戲班子那邊給了準話,說年前就把戲排的差不多了,正好過年的時候開演。
而沈翠也在這段時間里寫好了續集,隨回信一道使人送給了崔五娘。讓崔五娘自己決定何時給孫家小姑姑閱覽。
忙完了,梅若初也把手頭接的活計給停了,因為一年一度的歲試又來了。
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劉學政主持的最后一次歲試,所以這次府學里的氛圍倒不算多麼凝重。
穆二胖和沈傲霜他們這些同屆的,在前不久府學又進了一批新生后,也加了老生的行列,開始時不時指點新生了。
劉學政今年也總算‘大發善心’了一回,沒再在考題上出什麼幺蛾子,詩題只是取了四書里頭的一個原句。
這簡單的題目便沒人再出現審題錯誤不清亦或是抓破頭也想不到出的狀況,所以考的只是學生的真實水平。
梅若初依舊穩坐一等第一,衛奚這次考了一等第二,穆二胖第三,沈傲霜第四。衛恕也有了小小進步,考到了一等第十。
崔斐在婚后倒是越發上進,這次發揮甚好,卡在了一等末尾。
等放榜績出來后,府學里喜氣洋洋一片。
連沒有考上一等的秀才都熱淚盈眶道:“三年,三年了!”
話也不用說盡,他的意思就是三年了,總算是熬走劉學政了!
跟他想法的不在數,不人看完績后,只要不是考的太差,都相約著出去慶祝了,甚至后頭年前再上課,穆二胖明顯覺到課室里的人比平時了一些——不人都拿假提前回家過年去了。
前頭穆二胖雖也腹誹過劉學政出題促狹,像故意為難人似的。
但不得不說,有他鎮著,府學里的學習氛圍確實一年到頭都十分濃重。
如今他眼看著就要卸任,不人心頭的大石落下,就開始原形畢了。
翠微的一眾年里頭肯定沒有這樣的,他們還是照常上課、照常用功,鄉試近在眼前了,他們誰敢在這個時候松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