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兩個丫鬟正要按著周氏的吩咐分頭行,被穆云川喝住之后便都站住了腳。

　穆云川素來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變的，即便是當時他高中狀元的喜報傳來，他神也是淡淡,遠不如此時激。

　因此見他這般，周氏臉上的神越發擔憂起來。

　穆云川也意識到自己過于激了，復又閉了閉眼，平復了緒后,與平時一般無二道：“我無事，只是做了個夢而已。你既已經和母親約好,便不用再更改計劃。”

　周氏自來也是聽他的話，但還是讓丫鬟去請了大夫,另一個丫鬟去跟沈翠告饒一聲，說會晚些過去驛站。

　穆家的宅子并不大,但地段還算不錯,附近就有醫館。

　所以也就一刻鐘,大夫就被丫鬟請過來了。

　這大夫也是最早被請過來給周氏醫治的,今遭丫鬟來請人,他以為周氏又不大好了,雖知道自己還是沒本事治好周氏上奇癥,但穆云川是京中聲名鵲起的新貴翰林，他這尋常百姓可得罪不起,便還是一邊心中忐忑一邊跟著丫鬟來了。

　走過來的工夫里，他也跟丫鬟打聽了一番,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穆云川雖然自小過不磋磨，但并未影響基，甚至很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

　因此盡管穆云川此時的臉確實不大好，又聽周氏說了他方才被夢魘著醒不過來,大夫診治過后還是道：“大人思慮過重，確實容易多夢。但大人底子康健，并無任何不妥。”

　周氏還是十分擔心，畢竟自己就是脈象上看不出任何不妥，卻是一日一日的瘦弱下去。

　萬一穆云川也染上了這種怪癥……

　穆云川看了大夫一眼，大夫立刻就心領神會道：“我開一劑安神助眠的藥，夫人使人去抓來，喝上一頓也就好了。”

　周氏這才放松下來，像得怪癥以后，任何大夫可都是不敢開什麼藥的。

　眼下大夫既然能給穆云川開藥，便也證明他確實只是小問題。

　“我認識您家醫館，您寫了藥方來，我這便去。”

　那大夫年紀也不小了，腳程不快，得了藥方后，周氏便揣上銀錢，先他一步去往醫館。

　穆云川則是刻意讓大夫留了一留，等周氏離開后，他問道：“我夫人……”

　大夫立刻拱手求饒道：“大人莫要為難小老兒，黃大夫都束手無策的病癥，小老兒那更是……”

　穆云川說不是，“我并不是要為難您，而是想問您一句話，若我夫人一直這般……”

　說到此，他略有些艱難地頓了一頓，“大概還有多時間？”

　大夫沉默了半晌，最后還是跟穆云川說了真相，“大概還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尊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小老兒聽聞黃大夫最近都留在京中，想來由他出馬，這些時間怎麼也夠研究出新的方子，到時候必然否極泰來。”

　穆云川沒仔細聽大夫后頭那些場面話，只在心中想到：半年到一年的時間麼，那還真的跟那夢境的時間給對上了。

　后頭周氏很快抓好藥回了來，親自煎了藥端給穆云川。

　穆云川本就不是真的得病，喝過熱湯藥后面更是又恢復了幾分，周氏堅持要扶著他躺下，看著他睡了再走。

　這種安神的補藥穆云川職翰林院后三五不時就會用一些，所以他很清楚這湯藥效用有限，自己心里想著事的時候更是輕易睡不著。

　但周氏是以他為先的，若不讓安心，今日肯定是不會照著計劃離家的。

　所以穆云川還是又躺了回去，準備閉眼假寐一陣，周氏以為他睡著了，自然就會出門了。

　不過他沒想到剛一合眼，夢中他續娶之后，于金殿之上被皇帝破格提拔文淵閣的景居然又十分真實地出現在眼前。

　憑借著極強的意志力，他從夢中掙開來，睜開了眼，且保持了鎮定的神不變，沒教守在一邊的周氏看出任何端倪。

　“夫君怎麼睡了這麼一會兒就醒了？”周氏嘀咕著。

　穆云川坐起，變不驚地道：“你也知道我素來覺不多，瞇過一陣也就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我送你去母親那邊。雖母親說了讓我得了空再去請安。但左右今日晨間也無事，闔該當面給請個安才是。”

　…………

　這天沈翠早早地起后，就準備進城去跟周氏頭。

　車夫剛套好車，就看到昨日跟在周氏邊丫鬟急匆匆過來了。

　那實心眼的丫鬟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沈翠先給了一碗水喝，才著口轉達了晨間的事兒。

　不過穆云川和周氏素來只讓丫鬟做些外頭的活計，平常不讓他們進臥房的。

　所以穆云川怎麼病了，丫鬟也不知道，只是轉述了有這樣一件事。

　聽說穆云川生病，沈翠是真驚著了。

　穆云川是位面法則的親兒子，各項包括質在的屬都是接近滿分的。

　反正原書劇里從未寫過他有任何不適。

　沈翠一邊說自己知道了，一邊讓那半大丫鬟進大堂坐會兒歇著去。

　忍不住在腦子里跟系統嘀咕道：【穆云川從來不生病的，早不生病，晚不生病，今天是周氏說好搬來住的時間，他就恰好‘病’了？法則狗急跳墻？】

　系統說可不是？

　怕又把那膽小實誠的丫鬟嚇到，沈翠臉沒變，其實氣又有些上頭了，【法則要真把穆云川弄病了，那周氏肯定不會離開他半步的。咱們難不把書院開到穆家隔壁去？】

　【這不至于，法則的最終目的還是扶持穆云川走上它安排的那條青云路，旱災已經鋪墊好了，新春之后，朝廷勢必要派人出去賑災的。若不讓穆云川去，豈不是給別人做嫁？它必不會這般本末倒置的。】

　沈翠自己也想明白了這點，所以心下稍安，但也揣度道：【它不惜都讓穆云川‘病’了，其實也是給出一個信號，周氏病逝這件事在法則里頭的優先級必定很高，甚至比阻止咱家的培養對象高中的優先級還高。】

　一人一系統正流著，勞不語和年們也起了，先下樓來用早飯，而后便開始準備早讀了。

　下樓后，發現沈翠和丫鬟正坐在大堂里，他們自然都要上前來問問發生了何事？

　畢竟沈翠跟他們都打過招呼了，說今天一大早自己就會進城去，這兩日一定就書院新址給定下來，讓他們昨晚都把行禮收拾妥當了。

　雖然有時候想一出是一出的，但每次只要制定好計劃，執行起來就不會再輕易變更了，很是雷厲風行。

　他們擔心的也不是別的，是生怕是又不舒服了，所以才這會子還沒出門去。

　為了安他們的心，也是想去親自探究一下穆云川那個突如其來的‘病’，而且書院選址也同樣迫在眉睫，沈翠就還是讓車夫套了車，帶著周氏的丫鬟進了城去。

　丫鬟幫著指了路，進城之后沒怎麼折騰，沈翠就到了穆宅所在的街巷。

　這應該都是沒什麼背景的小住所，所以盡管地段還算不錯，但也略顯仄，巷子里并不夠容納馬車通行。

　丫鬟先從馬車上跳下來，又一邊說著‘老太太您慢點兒’，一邊直了手準備扶。

　沈翠心里記掛著事兒，心本不怎麼好的，聽到的話，不由又好笑地彎了彎。

　也是湊巧，扶著丫鬟的手下了馬車后沒走幾步，就看到穆云川和周氏二人一起從巷子里出來了。

　“娘怎麼親自過來了？可是等急了？”周氏歉然地快步上前。

　沈翠握上的手，先把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確定和昨日并無什麼明顯不同，才呼出長氣道：“聽丫鬟說大郎病了，偏又說不清大郎到底怎麼病了，便過來看看。”

　話是這麼說，但自打面之后，沈翠的目就沒從周氏上挪開后，顯然此刻掛心的，并不是穆云川，而是周氏。

　穆云川觀察微，自然發現了這個，不過他并不惱，神反而不由的溫和了一些，拱手見禮道：“勞母親掛懷，我只是晨間被夢魘著了，并無大礙。”

　沈翠在和系統商量之后，就已經得出法則不會真的讓穆云川生病這個結果，所以此時聽他這樣說也并不意外。

　還在不錯眼地看著周氏，就只隨意地點點頭，“被夢魘著了？好端端的怎麼……”

　說到這里，沈翠猛地止住話頭，面之后第一次把目落到了穆云川上——不會是想的那種‘預知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