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叛軍突襲, 襲的是大軍主帳,其目的在于宣平侯。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倘若沒有了領頭之人, 剩余大軍數量再龐大, 也只會變群龍無首的蒼蠅。
可這是最危險的地方, 也是最難打的地方, 潛主帳的兵挑選的是蕭騁手下最強的兵,將也是最強的將。
但蕭騁與宣平侯相識數十年, 太了解他在戰場上的能力,你或許能傷了他, 但要他命, 恐怕還差點火候!
蕭騁并不提倡這種冒進的打法,依他之見,該要迂回作戰,先甩掉這群尾, 攻進順德府再說, 可穆勒與之意見相悖。
他只說:“國公爺,你的謹慎只會為他們拿住你的一把刀!”
蕭騁不言,他在太原府外確實錯過一次。
然這次他沒有料錯。
蕭騁立在高地往下看, 只見那山丘沒有火星,便知突襲失敗, 派去的兵強將無人生還。
他閉了閉眼,心中忽然生出些許荒涼。
從在汝寧府開始, 一切都仿佛離他的掌控。
他沒有料到皇長孫尚在人世,也沒有料到會在汝寧府就發起戰爭, 原本爛泥一樣的朝廷, 忽然變得堅不可摧, 而京中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況,他一概不知,完全是閉眼在打仗!
然事已至此,早已無路可退。
蕭騁眼底的郁更甚。
他沒有怪罪穆勒,甚至沒說什麼,在峭壁邊站了許久,徑直回去營帳,心中似有了一鼓作氣的主意,迅速召開將士商議策略。
穆勒很開心,他的主人終于有了正面迎敵的想法。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這夜突襲似乎惹惱了對面的敵人,商議至夜半時,帳外忽然一陣。
蕭騁沒在敵營見到的火近在眼前,開始時只山腰有零星一點火花,但秋日涼風拂過,火星子便四飛濺,漸漸往高地蔓延,似有燎原之勢。
眾人面都很難看,顯然瞧出這是放火燒山,引狼出的意思,他們正面迎敵的策略不得不被迫提前。
這是兩撥人馬的第二次對壘,雙方盡是休整完畢,戰鼓敲響,金戈鐵馬,勢如破竹!
廝殺聲回,只覺腳下的土地都在。
鮮染紅了深秋的枯葉,順著山脊流至河里,洗滌了一整條溪流。
亡命之徒,個個都像將要死的惡狼,宣平侯四面包圍的陣型被一次次撕出裂,又被他當機立斷地補上,他瘸著坐鎮后方,卻好似在前線安了無數雙眼睛,能悉一切,還能據瞬息萬變的局勢改變策略。
這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經驗!
他是老將,是浴戰過的老將,霍家的榮耀從來都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宣平侯也不例外。
周白虎在這時終于肯承認他這土匪頭子確實差了點檔次,便也不再唧唧歪歪,領著弟兄全聽宣平侯的指揮,齊心協力,雖以寡敵眾,但竟也不落下乘,將士們的圈型在逐步往里推進小,試圖將獵都至絕路,他們沒有還手的余地。
三天兩夜,雙方兵馬都到了疲力竭之時,只看誰眨個眼,便會讓敵人有機可乘,是以無人膽敢懈怠。
局勢又一次僵持不下。
而就在這時,周白虎約覺腳下的土地在晃,他回頭,只見那揚著大雍旗幟的大批人馬正朝營帳狂奔。
樓盼春來了!
數萬兵馬,以排山倒海之勢朝敵軍撲去!
周白虎不認得樓盼春,只抱著□□頗為目瞪口呆。
發已全白的男人上有著鋼鐵一樣沉穩的氣質和融骨的威勢,面對千軍萬馬,他舉刀一喝,猶如猛虎出山,一呼百應!
他有著與年齡不符的矯捷手,只見他手中的刀快如閃電,步法更是行云流水,踩著無數人頭直指敵方指揮車上的穆勒。
大手一揮,珠在天邊劃出一道弧度。
他站在戰車上,眼底漫出一種冷酷的鋒銳,那種鋒銳像是能刺破嚨,穿心臟。
那是大將的風范。
周白虎有那麼一剎,甚至想給他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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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德府城外的戰事正打得如日中天,皇城也沒有停下,新帝的登基大典辦得沸沸揚揚。
欽天監擇了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九月廿二,碧空如洗。
新帝祭拜過太廟,軍出,將皇城幾座城門圍了個水泄不通,百林立于奉天殿外,謝宿白一赤黑冕服,手捧玉璽,坐在特制的龍攆上,由侍一步步抬上九十九層石階。
謝宿白垂首,皇冠珠簾擺,在他無瑕的臉上落下幾道深深淺淺的影,他眼眸輕斂,聽這鼓樂齊鳴,鑼鼓喧天,邊浮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諷笑。
要說時移世易,順安帝的才土沒多久,皇宮此時的喧囂似乎就蓋過了彼時的哀默,這世上沒有誰的生死真的那般重要,就連皇帝也不例外。
百高呼萬歲,匍匐跪拜,跪的不過是這龍椅,是這玉璽,而非是某個人,也并非是他謝宿白。
但那又如何?
他終于是坐上了本該屬于父王的位置。
父王母妃教他立之本,事之道,教他何為君,何為臣,何為百姓,何為子民,為的不正是有朝一日的今天麼?
而今他總算是把這顛倒的世道撥回了正途,他坐在這里,才是天理!
吳升在旁小聲提醒道:“皇上,該讓眾大臣平了。”
謝宿白輕輕看過來,眼里的冷漠輕蔑未退,嚇得吳升一個激靈,匆忙將腦袋低下。
他本在九真廟那場變故時就被錦衛拿詔獄,可許是那會兒事多,錦衛沒能顧得上他,便久未置,吳升只能說自己命好,正逢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他又被新帝瞧上,留下做了侍,峰回路轉,竟是保下了腦袋,兒也沒丟。
他可不能再得罪新帝。
可新帝同先帝不同,先帝是個蠢貨好忽悠的,新帝卻心思深沉,尤難揣。
吳升伺候了他幾日,便常常被他眼里來不及收回的冷霜刺到,但你再仔細看,又會覺得那是自己的錯覺,可那瞬間太可怖,就像是刀尖過側頸,命懸一線。
他需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心行走前,不似從前隨意了。
這會兒,謝宿白請了百平,命祿寺移宮擺膳,筵席開始。
按理說,先帝剛駕崩不久,不該如此鋪張浪費,即便是新帝登基,也該低調行事,然而今日這場登基大典可謂隆重奢侈,是先帝看了都要氣活的程度。
但這全是閣的意思。
前方在打仗,皇位空置已有些時日,早就令大雍江山搖搖墜,沒有皇帝,城就是空城,民心不定,憂外患,簡直是雪上加霜。
如今大擺筵席,不僅能平定民心,更能穩定軍心。
謝宿白很配合,在席上坐足了一個時辰,但一整日的登基大典已經讓他支了,面容難掩疲憊,閣老見他不適,只怕這個新皇帝又出個什麼好歹,忙招呼他回宮歇息。
傲枝給他披上了毯子。
才不過是深秋,他便又開始畏寒了。
謝宿白不住重華殿,而是住在太和殿旁的乾安宮,這才是歷來皇帝居住的正經宮殿。
宮里已經煨好了藥,就等謝宿白回來喝。
銀妝等小丫頭作麻利,這些都是平日做習慣的事。
可吳升看不習慣,每回見謝宿白眼都不眨喝下一大碗藥,他都苦得直皺眉。
每日藥湯當飯吃,他都覺得新帝這子撐不過一兩年,甚至撐不過來年的春天……
思及此,吳升忙給自己招呼了一掌,呸呸呸!
吳升正胡思想著,殿外倏地傳來一陣吵嚷,是沈青鯉來了。這位沈公子與皇上私匪淺,每回都不予通報便直往殿闖,這會兒又被小太監攔在殿門外。
謝宿白眼一瞥,握著玉勺說:“讓他進來,以后無需攔他,蘭序有輕重,沒有急事不會闖。”
吳升心說可不是這樣的,但里還是忙讓前殿放行。
沈青鯉火急火燎掀了簾子,把吳升撞得踉蹌兩步,禮都沒行,只聽他說:“趙庸不見了!”
謝宿白手里的作一頓,他擱下碗盞看向沈青鯉。
沈青鯉急死了。
原本留著趙庸是想肅清趙黨余孽,將剩余的網之魚一舉殲滅,唯恐刑部大牢有變故,謝宿白攬權后,沈青鯉便在大牢加派了人手,可誰料怕什麼來什麼。
他擰眉道:“還有一事很蹊蹺,倒不知有沒有關系,就在趙庸消失不久后,承愿寺起了場大火,燒得面目全非,全寺三百余人,無一生還。最要的是,今日皇上登基,不百姓為此前去上香祈福,全都葬火海,這也太不吉利了!這不是存心膈應人嗎?”
。他說著說著更急了,“這老王八蛋,刑部大牢森嚴壁壘,這他都能跑!”
謝宿白眉心微蹙,沉聲道:“城門戒嚴,先把趙庸給我拿回來。”
沈青鯉還要說什麼,就聽門外有人興高采烈地大喊道:“皇上,皇上!順德府捷報,宣平侯大勝,叛軍已降!”
謝宿白眉還沒松開,只朝門外轉了轉眸,沒有毫欣喜意外之,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只是問:“宣平侯何時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