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枯木逢春局
在侯府的這一日,溫印卻過得極快。
偏廳中,遠遠看到祖母和父親影如往常一般說話的時候,溫印腳下踟躕,沒有邁開步子。
莊氏上前,“瑞哥兒,小鹿,來娘親這里。”
瑞哥兒和小鹿都聽話停下,從溫印邊去了莊氏邊,又一左一右牽著母親的手,同母親在一。
“老夫人,侯爺,姑回來了。”
溫印。
上次見祖母時,府中有白事在,祖母一眼可見的憔悴;眼下,祖母應當特意讓劉媽梳妝過,又專程穿了正式而隆重的吉服見,正襟危坐著,是當做正式的歸寧在對待,從不給留憾。
上次在家中并未見到父親,眼下,見父親同祖母一道坐在偏廳的主位上,眼底微紅,眸間藏了睿智,卻也似蒼老了一頭。
“阿茵見過祖母,父親。”溫印上前,眸間忍不住涌起氤氳。
“起來吧。”永安侯溫聲開口。
劉媽上前,“姑爺不在,請姑替姑爺給老夫人和侯爺敬茶吧。”
溫印頷首,斂了眸間碎瑩。
新婚夫婦歸寧,要在偏廳中給長輩敬茶。
李裕不在,只有溫印一人。
偏廳中,丫鬟先在老夫人跟前置好墊,溫印在墊前跪下,抬眸看向祖母。
另一個丫鬟端了托盤上前,托盤上放了茶盞,劉媽取了一盞,雙手遞給溫印,“請姑給老夫人敬茶。”
溫印雙手接過,微微頷首,雙手端著茶盞舉過頭頂,“請祖母喝茶。”
老夫人接過,輕抿一口,而后在一側的桌案上放下茶盞,又從桌案上拿起紅包遞給,“祝你們夫妻和和,家宅安寧。”
溫印接過,“多謝祖母。”
劉媽上前,扶了溫印起。
丫鬟又將墊置在永安侯跟前,溫印如法炮制,“請父親喝茶。”
永安侯接過時,深邃目不由多看了一眼,停頓片刻,才緩緩端起手中的茶盞,飲了一口,而后放在桌案上,又遞了紅包給,沉聲道,“愿你們夫妻相互扶持,永以為好……”
溫印抬頭看向父親,知曉父親的沉聲里藏了愧疚,歉意,還有旁的數不清的復雜緒參雜在一。
最后,溫聲朝道,“地上涼,起來吧。”
“多謝爹。”
永安侯又看了看,而后垂眸,斂了眸間緒。
“姑快請起。”劉媽上前扶了溫印在側位坐下,溫印才又看向主位上的祖母和父親。
“先同你祖母說說話,晚些再來書齋。”永安侯叮囑一聲。
溫印應好。
永安侯才又看向老夫人,“母親,先讓阿茵陪您說說話,兒子有事先去書齋了。”
老夫人應好。
溫印目送父親的背影離開廳中,良久都未移目。
新婚夫婦歸寧時,方會在偏廳中陪著家中眷和長輩說話,男方則會同岳丈一道,在書齋說話。
今日李裕不在,溫印代勞,只能先在祖母這,稍后再去書齋單獨見父親。
永安侯的背影消失在苑中,溫印才轉眸,“祖母。”
老夫人知曉許久沒見父親,心中不舍,尤其是眼下的景,老夫人溫聲,“阿茵,來祖母跟前,祖母好好看看。”
溫印起。
阿茵是的小名。
是祖母取的,是綠草茵茵,生機之意。
溫印重新在老夫人跟前半跪下,“祖母。”
老夫人手了頭發,仔細打量著,輕聲道,“委屈了,阿茵。”
溫印搖了搖頭,鼻尖微紅,應道,“不委屈,就是有些想祖母了……”
老夫人也鼻尖一酸,祖孫兩人眼中都掛著淚。
劉媽提醒,“老夫人,姑,今日歸寧,不落淚。”
祖孫兩人都跟著頷首。
“快起來吧,地上涼。”老夫人手扶,溫印沒有推辭,就在祖母側,父親方才落座的位置坐下。
“府中可有什麼缺的,人手夠不夠,要是缺什麼不好置辦的,晚些告訴劉媽一聲,讓劉媽幫忙備著;要是府中人手不夠,就再從侯府撥些人去。你那隔得遠,家中也照顧也不方便,多些人手倒多些幫襯。”老夫人已經惦記幾日了。
溫印應道,“祖母,什麼都不缺,就是缺,饞家中廚子做的豆干了。”
明知是打趣,老夫人還是忍不住笑起來,于是眸間分明有淚花,卻也還在笑著,劉媽也跟著在一側,邊眼淚邊笑。
“那讓劉媽多給你帶些回去,管夠。”老夫人拍了拍的手。
溫印應好。
一側,小鹿和瑞哥兒都跟著饞了。
“我想吃了~”
“我也是~”
劉媽笑道,“那老奴現在就去,讓廚房先備著。”
屋中的笑聲,緩和了先前的氣氛。
再加上有龍胎在,言無忌,倒真有些像歸寧時眷在一說話的場景了。
老夫人又問起,“我早前聽黎媽說,你邊伺候的人都不在,那還習慣嗎?”
溫印應道,“當時走得急,我在定州三兩年,東西有些多,沒來得及收拾,們留下替我先收拾著,遲幾日才走的。當時有黎媽在,我就同黎媽一道先回京了,再加上路上軍走得快,們許是要晚上個十天半月的。眼下離院那也沒多事,黎媽陪著我一道,也照顧細致,沒什麼不習慣的,祖母寬心。就是黎媽辛苦了好一陣子,這幾日連軸轉的,黎媽都病倒了,我就讓黎媽先留在離院,沒跟著一道回府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眼神中的微妙一閃而過。
溫印沒有移目。
老夫人很快會意,便又頷首,繼續道,“不行就讓劉媽去幫忙照看著,你邊總要有人使喚。”
溫印笑道,“那怎麼行?劉媽還要照顧祖母,我才放心啊。”
小鹿也在莊氏懷中道,“姑姑,我會照顧好祖母的。”
“我也是呀!”瑞哥兒也道。
言語,偏廳中很快都是笑聲。
稍后,劉媽端了水果和點心來,溫印陪著老夫人,莊氏和龍胎一道用了些水果和甜點,稍晚些才去了書齋。
“爹。”溫印拎著擺,青用玉簪盤起,出落得明艷人。
溫印的母親過世得早,父親從小最疼,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里怕化了,整個京中都知曉永安侯寵兒,是兒奴。
誰找麻煩,永安侯就找誰的麻煩。
在定州的三兩年,朝中事務再繁忙,父親也空去定州看過。
是父親放在心尖上寵的兒。
“同你娘越發像了。”永安侯。
溫印笑,“明明是爹想娘了。”
永安侯輕笑,“坐。”
永安侯放下手中書冊看。
父兩人許久未見面了,拋開李裕的事,這也是父二人難得的獨時間。
溫印在案幾對側落座,書齋的窗戶留了,隔著屏風吹進來的風里都帶了臘梅的味道。
從小喜歡臘梅,書齋苑中這幾株臘梅還是小時候非要種的,就同哥哥一道種了,還將父親早前喜歡的花草給挪死了。后來長大了才知曉,那幾株花草價值連城,卻被他們兄妹二人挪開栽臘梅了。
此事后來還在朝中傳開,父親寵兒的名聲也逐漸遠播。
仿佛想起早前的事,溫印眸間再次紅潤,“兒不在家中的時候,爹要照顧好自己,不要熬夜理公務,早起也是一樣的。”
永安侯看。
繼續道,“還要照顧好祖母,祖母年事高了,今日在一,看還喜歡吃糖,劉媽也不好攔。”
永安侯笑了笑,“許久沒同爹一道下棋了,陪爹擺幾局棋局吧。”
“好。”溫印應聲。
爹喜歡對弈,從小就喜歡陪著爹一道擺棋譜。哥哥總逃,還沒陪爹一道擺棋譜的時間長。爹常說,擺棋局是復盤,有時候比對弈更有意思。
陪爹擺過很多棋局。
不棋局,爹都起過別名,譬如,“高山流水局”,“月落星沉局”,這些都是爹起的別稱,只有記得。
“爹,擺這一局吧。”溫印翻開棋譜,是孟大國手同姜宇元之間的殘局,棋譜的孤本很了。
永安侯看了一眼,父二人便開始照著棋譜逐次落子。
時間過得很快,溫印挑的棋譜很快便擺完。
永安侯也挑了兩局棋譜擺棋,等這兩盼棋局擺完,差不多便至黃昏前后了,劉媽來喚用飯了。
溫印扶著永安侯,父兩人一道踱步至偏廳中,好像回到了早前在府中的時候。
溫印同老夫人,永安侯,莊氏還有龍胎一道用了頓團圓飯,等夜的時候,溫印便在莊氏屋中同龍胎一。
龍胎要聽溫印講睡前故事。
龍胎最喜歡聽姑姑講睡前故事,溫印在定州的時候,溫兆和莊氏帶龍胎去過定州兩次看溫印,每次都呆了月余。
龍胎總喜歡溫印一。
旁人說睡前故事都是照本宣科,只有溫印會半照著書,半看著他們表中的喜歡和期待做抑揚頓挫和調整,所以龍胎很喜歡聽溫印講書。
莊氏在一旁看著他們三人,臉上掛著笑意,也想起溫兆在家中的時候。
很快,莊氏眼底盈盈水汽,而后斂眸,沒讓他們看見。
溫印一連說了兩個睡前故事,莊氏才提醒瑞哥兒和小鹿該睡了。瑞哥兒和小鹿都各自閉眼,但沒睡著。
小鹿睜眼,“姑姑,我有些想我爹爹了……”
“我也是。”瑞哥兒也睜眼。
莊氏愣住,溫印手了龍胎的頭發,輕聲道,“我也是,我們都在想他,他肯定也在想我們……如果我們現在就睡,今晚就會夢到他。”
兩個孩子都閉眼。
溫印看了看側的莊氏,莊氏鼻尖微紅,起出了屋中。
溫印知曉景生,莊氏離開,溫印在屋中給龍胎哼睡前小曲。
小鹿輕聲道,“這首小曲爹爹也哼給我們聽。”
瑞哥兒也道,“但是爹爹沒有姑姑哼得好聽,可我還是想聽爹爹哼的……”
溫印溫聲道,“睡吧,夢里爹爹會哼給你們聽的。”
龍胎這才心滿意足閉眼。
溫印又哼了些許時候,直到龍胎都睡了,溫印俯輕輕擁了擁他們。
——我要月亮,哥哥給摘嗎?
——摘~我們阿茵想要什麼,哥哥都給摘!
溫印吻了吻龍胎額間,“我也想他了,和你們一樣……”
莊氏在苑中暖亭,著夜空出神。
“大嫂。”溫印上前,同莊氏一道坐了些時候,喝茶,說話,也說起龍胎的事,到很晚的時候,溫印才回了屋中。
屋中沒怎麼變過,還同去定州前一樣。
溫印躺在悉的床榻上,也翻來覆去有些睡不著,又不由想起下午在書齋同爹爹一道擺棋譜的場景。
爹喜歡給擺過的棋局起別名,陪爹擺棋譜的時間最久,所以記父給每一局棋譜起的別名,好些只有父二人才知曉的名字。
當時拿的那局棋譜,被爹稱為“枯木逢春局”。擺了那局“枯木逢春局”,爹便猜到李裕已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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