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我自己放!
李裕一直背著溫印從離院大門回了賞梅閣。
就開始的時候,溫印迷迷糊糊說了幾句同溫兆相關的話,后來便沒聲音了,到李裕把放回床榻上也沒醒,是從剛才起就睡著了。
“殿下?”一側伺候的清維詢問李裕的意思。
今晚是年關,眼下差不多也要夜了。
冬日里本就天黑得早,回離院的路上大雪行得慢,眼下的時辰其實不早了。年夜飯是早前備好的,但看模樣,還不知道夫人會睡到什麼時候……
“再等等,晌午飯用得時間長,等醒了再說;要是沒醒,也別醒了,讓睡。我在這里陪著就好,你去忙你的。”李裕說完,清維福了福應是。
等清維下了閣樓,李裕才重新轉眸看向溫印。
是睡著了,他放下來的時候,人是平躺著的,但很快就轉,像早前一樣側睡著,是習慣了。
他這時候才有時間仔細打量——原來,每日背對著他睡的時候,是這樣的。
趁睡著了,李裕湊近了些看。
背對著他睡的時候,他當然看不見,但眼下,他是明正大看的。
模樣本來就生得很好看。那種好看,是刻在骨子里的好看,不妖嬈,也不古板,似溫婉大氣里,天生就帶了明艷人,不需要刻意修飾,都寫在顰笑里。
李裕忘了移目,安靜看。
腦海中想起這兩日在侯府的時候,溫印教他煮茶,永安侯中途離開,他問,“還煮嗎?”
“煮呀。”溫聲,“又不是煮給我爹看的,你不是要學嗎?”
他笑了笑,“好。”
永安侯的茶柜琳瑯滿目,兩人挑茶的時候,腦袋好幾次湊在一,最后挑了溫印覺得簡單意易上手的。他才開始學,溫印沒有同他對坐,而是坐在他側,免得他才剛學煮茶,沒留意,被沸水燙傷。
溫印從煮茶杯開始,手把手教他。
細致耐,他如沐春風……
“怎麼樣?”等一沸出壺,他問起。
目微訝,“真好。”
他笑了笑,“那再煮一個?”
喜歡煮茶,那就一煮茶。
“要不,煮這個?”這次從茶柜里挑了其中一個茶罐,看模樣,應當是想煮的茶。
他眨了眨眼,是云州珀珞。
他喜歡云州珀珞,但昨日見過永安侯煮云州珀珞,很難……
果真,溫印輕聲嘆道,“算了,這個好像對新手來說難了些,我們換一個。”
“怕什麼,不是還有你在嗎?”他畔微牽,從中接過茶罐。
“也是。”溫印也跟著笑起來。
兩人回到茶幾前。
“慢一些……這個茶要慢慢下才能煮出味道。”溫印在一旁提醒。
“這麼慢行嗎?”他轉眸看。
“湊合。”溫印輕聲。
他笑了笑,從善如流。
這茶確實難煮,火候,放茶的時間,還有旁的都要掌握好,李裕手忙腳,溫印嘗過之后不由嘆,“方才那壺煮得好,我還以為是巧合,這壺這麼難的你也煮得好,說明你有煮茶天賦。”
他頷首,“那我日后煮給你喝。”
溫印知曉他打趣,“那得讓黎媽多備些茶才是,你這是在興致上,圖好玩,什麼都想試試,就同龍胎吃糖一樣,其實不在乎哪個糖好吃一點,喜歡的是打開糖果時的驚喜,就和你煮茶一樣,能煮什麼樣子不知道,反而有興趣……”
話音未落,他塞了瓣橘子在里。
溫印:“……”
但還是津津有味的吃了。
李裕笑道,“還要嗎?”
也點頭。
李裕又喂了一瓣給,吃完看他,“好好的,你剝橘子做什麼?”
他應道,“昨日岳父說的,云州珀珞配橘皮煮,有人喜歡。”
‘有人’自覺看他。
他又湊近了些,“誒,你說,你是不是其實喜歡的是吃橘子,不是橘皮煮茶?”
溫印剛想開口,忽然反應過來,他在諷刺剛才說他煮茶像龍胎吃糖的事……
“李裕!”溫印微惱。
結果剛開口,李裕又塞了一瓣橘子在口中。
被懟了一口橘子,忽然不說什麼了,因為,確實橘子好吃……
當時他便笑了。
眼下也是。
看著溫印安靜側躺在床榻上睡,他手牽了牽錦被。
他早前對有印象,是因為是永安侯的兒,也因為是京中的世家子弟時常掛在口中的人。
嗯,是人不假。
就是,他怎麼沒早點遇到……
但眼下也算遲。
李裕拿起一側的書冊,一面看書,一面安靜陪著。
但許久過去,李裕也只看進去幾頁,起初還好,再后來便不怎麼翻得了。
今日是年關,他不知父皇在宮中如何?
父皇一直不怎麼喜歡李坦,他們兄弟幾人一直都知道,宮中也都知道,便是朝中也都知曉。
李坦是他二哥,從小天資聰穎,從小時候起,諸事都要比旁人做得好,打著謙虛的名義,實則心高氣傲,回回都要把旁人比下去才行,所以會讓旁人尷尬得下不來臺。
李坦年長他六歲,卻在父皇跟前要同他比試誦書和策論。
他小李坦那麼多,小時候的他自然比不過李坦,那時的李坦也要多謙虛有多謙虛,還會在父皇面前指點他功課。
他那時候不覺得,長大了才察覺,每次李坦溫和指點他功課背后,都會有意無意參雜些□□,似是不經意間說與父皇聽的,大致都是,你這樣懈怠,懶,不上心,日后如何做儲君?
那時候的李坦是比他出眾,但他慢慢大了,李坦也開始有比不過他的時候。
剛開始還好,后來李坦就一直變著方子同他比,直至李坦勝出他一籌為止。其實大家都很難堪,他也見父皇臉難看。但李坦就似鉆牛角尖一樣,一定要證明自己……
他會笑著說,不比了,二哥的學問本來就好,他就不出丑了。
父皇欣看他。
李坦卻道,“怎麼,你不敢給父皇看看,你是做功課去了,還是沉迷玩樂去了?昨日不還蹴鞠了嗎?”
他看向李坦,他蹴鞠是因為……
他同李坦之間的關系一直不好,李坦對他敵意很重,他也喜歡李坦,這種時候大哥如果不出來緩和,場面會更難看。
尤其是父皇這里。
“小孩子活潑好,太子這年紀已經算沉得下心了,二弟的學問好,父皇也欣,何時我能像你們一樣,也就知足了。”大哥掩袖咳嗽了幾聲,原本以為是輕咳,但后來咳得有些重,險些不過氣了,再后來,父皇便讓大哥回府將養。
大哥出不高,是父皇早前邊的婢所生,大哥出生時正值,剛出生就了閃失,父皇一直疚。但大哥子閑適,無無求,即便看了不大夫,子沒什麼起,也不往心里去。
到后來小丁卯出生,大哥還特意給他取了“丁卯”這樣的小名。
甲乙丙丁卯,丁卯最不起眼,民間說賤名好養活,大哥是期丁卯子康健,旁的都不重要。
他早前見江之禮的時候,江之禮同他說起過宮中之事。
舅舅帶他回京前,大哥同大嫂正好帶了小丁卯去京郊,剛好避過了宮這場禍事。但四弟年,還沒有到自立府邸的年紀,宮那日,四弟兵荒馬中落水而亡……
他聽江之禮說起四弟沒了的時候,愣了許久。
他們兄弟幾人在父皇跟前的場景,仿佛還歷歷在目,但轉眼間就像一場夢散盡了。
江之禮也說起,大哥和丁卯下落不明。
但此時的下落不明反倒好事,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李坦為了要他的儲君之位,日后的天子之位,手足在他眼中早就不是什麼,但四弟年,才滿了八歲。
年關時原本不應當想這些,他也盡量平和不去想起,但到底這個時候,除夕年關,萬家燈火,這些都浮上心頭。
明日是初一。
初一宮宴上父皇會面,但他應當見不上了。
李裕也不會讓他見父皇,至眼下不會。
他想起早前同岳父在一煮茶的時候,岳父看著他,特意提醒,煮茶要有耐,否則好茶會煮廢……
他知曉他眼下還有很多事要做,去定州只是開始。
李坦能架空父皇,做這麼一個局,不會這麼容易。
李坦心高氣傲,眼下不會見他,但日后,等李坦手中的政權已經全然穩固了,他才會見他。
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見他……
李裕收起思緒,見床榻上的溫印已經睜眼了。
“醒了多久了?”他問起。他剛才本沒留意,一直看著書頁出神,他是不知道醒多久了。
溫印輕聲,“好久了,看你一頁書冊都沒翻過去,做樣子。”
他笑了笑,“我在想事。”
溫印是沒怎麼睡醒,所以他說一句,迷迷糊糊接一句,“嗯,看出來了。”
李裕放下書冊,“酒醒了嗎?”
點頭,又問起,“什麼時候了?”
他轉頭看了看一側的銅壺滴,溫聲道,“吃年夜飯的時候了,吃嗎?”
“吃,當然要吃。”溫印撐手起,一面著眼睛,“我同黎媽說了,年夜飯讓廚房做了好多好吃的。”
李裕湊近,“你是不是每次起來都會這麼眼睛?”
“嗯?”費解看他,“怎麼了?”
他笑了笑,“別了,越越腫~”
溫印愣住,忽然反應過來他是在笑今日離府前哭過,但等反應過來,李裕已經下了樓梯。
“李裕!”溫印惱火。
……
溫印睡了些時候,上的裳都褶皺了,溫印換了一裳,洗了臉神了稍許才下了閣樓。外閣間這,年夜飯已經備好了。
雖然今晚只有和李裕兩人,但年夜飯的飯菜還是很盛,種類多,但份量,也沒浪費,每樣都很致。
李裕一眼看出與平日的菜不同。
“這些是定州菜,山珍海味你吃膩了,肯定沒吃過定州的年夜飯,我讓黎媽尋了定州的廚子做的。”溫印說完,李裕好奇了筷子,“這是什麼?”
李裕看著夾住的話梅。
“酸甜口的開胃涼菜,話梅番石榴。”溫印自己也夾了一塊口。
番石榴?李裕想到,“南順才有。”
他能認出不奇怪,溫印也不瞞,“是,是從南順運過來的。”
李裕想都不用想,“又是婁長空?”
溫印夾的話梅剛放到里,不由皺了皺眉,怎麼總往婁長空這猜。
早前李裕總提婁長空,還張擔心暴,慢慢的,發現李裕是不會把往婁長空這想的,也就沒那麼張了。
但李裕好像對婁長空總有莫名敵意,覺得他是惦記鐵礦,耿耿于懷的緣故。
溫印輕嗯一聲,沒多提。
李裕酸意,“他怎麼總喜歡給你帶東西?”
溫印頭疼,一個謊要十個謊來圓,早知道不讓人做話梅番石榴了。
溫印著頭皮道,“他……很貪,喜歡吃,所以,到的零他都有,我也貪,所以他都會帶我一份。對他來講,也就是舉手之勞的意思,算不上喜歡給人帶東西。”
只是剛說完,見李裕一直看著,頓了頓,好似眼下才忽然覺察了些什麼一般,補了句,“他也給趙暖帶,趙暖更貪吃,比我還貪吃,趙暖經常把他的都吃了,他也拿趙暖沒辦法。”
心中略微錯愕,李裕……李裕不是在吃婁長空的醋?
這個念頭讓溫印慌張得咽了一整口白米飯。
但說完,李裕確實臉微緩。
溫印同他親了,同婁長空什麼關系?至,眼下坐在這里和一起吃年夜飯的人是他,相擁而眠的人也是他……
李裕心中莫名舒坦了。
溫印拼命給他夾菜,“嘗嘗這個,還有這個……”
趕沖淡話梅番石榴什麼。
李裕看了看,果然是酸的,甜的,辣的,酸甜的,酸辣的,甜辣的……喜歡的都是口味重的,黎媽一點都沒說錯。
年夜飯要吃得久,也要吃得熱鬧。
眼下就他們兩人,溫印每給他夾一道菜,都會說出一長段這道菜的由來,而且都是一段趣聞,聽起來不僅不枯燥,而且輕松有趣,兩人不時都有笑聲傳來。
早前的年關,李裕多是同父皇一,這次是溫印。
這是他和溫印一道過的第一個年關,同他早前過得所有年關都不同。
父皇對他溫和,但父皇也是君王,上有帝王威嚴。
他與父皇既是父子,也是君臣,總會有距離……
但溫印不同。
他同溫印在一的時候,他可以不用想旁的事,簡單在一聽說一桌子菜的由來,輕松吃完一頓年夜飯,對他而言又是另一種年關。
早前不曾有過的年關。
他也破天荒的將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嘗了一口,于是每一道菜伴隨一個故事,就是一頓簡單而溫馨的年夜飯,雖然只有兩人,卻并不冷清。
“是不是到放年關煙花的時候了?”溫印想起。
他轉頭看了看窗外,輕聲道,“這里,應當看不到……”
他其實不想失,但這離京中乘馬車都有一個時辰的腳程,京中城樓放煙花,這里哪里看得到?
溫印放下碗筷,“誰說看不到的?”
李裕溫聲道,“阿茵,這里隔得太遠了,京中放煙花看不到的。”
溫印湊近,笑盈盈道,“誰說要看他們放煙花的?”
李裕:“……”
溫印笑道,“我自己放!”
李裕:“???”
溫印繼續道,“我想什麼時候看就什麼時候看,想看多久看多久,現在就放!”
李裕:“!!!”
溫印說完,喚了聲黎媽。
黎媽。
溫印笑道,“黎媽,讓人放煙花,差不多時候了。”
黎媽笑著應好。
李裕角不由了,但到眼下,李裕都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口中自己放的意思。
直至梅苑的夜空中煙花綻放,夜被一又一的煙花照亮,李裕才真的信了方才說的話。
這里看不到年關煙花,所以真的自己放了……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15更,凌晨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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