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婁家老宅

元城一過,從京中到定州的路程其實便已過半。

加上元宵節后，元城以南的氣溫已經漸漸回暖，下雪的天氣近乎再未遇到過,更勿說大雪封路影響行程一說。

元城就似一個分界線，從元城往定州去的道路忽然間便暢通了起來。

道路通暢，則途中的貓膩便。

雖然后來的半個月里也遇到過兩次行刺,其中一次靜稍微大些，另一次卻連水花都沒濺起,全被宋時遇按了下來。

用李裕的話來說,宋時遇是吃一塹長一智的類型。

雖然早前在小鎮被人混軍之中,吃了不虧,但事后的宋時遇確實穩妥。

無論是軍部人員的及時梳理,排查和置，還是行程的安排，探路和善后,這一路都再沒出現過之前那樣的現象叢生，這一路的守衛不說固若金湯，但安穩是綽綽有余了。

就連后來那次靜稍大的行刺,李裕和溫印當時也只覺得有些異樣，沒覺到旁的，可事后安潤找軍打聽,才聽說路上被人襲，對方人數不,志在必得，但在李裕和溫印這看來，就是靜稍微大了些，還以為是前方接連幾輛馬車出了事端而已。

“所以,其實宋時遇這個人可用，就要看怎麼樣。”每當李裕說起朝中之事和用人之道，便多了幾分城府和老氣橫秋。

溫印看他，“你好像對宋時遇特別。”

“哦，”李裕也好奇，“你怎麼看出來的？我不是總懟他嗎？”

溫印溫聲道，“你是總懟他，他也覺得出來，甚至怕你，能繞道走的地方，宋時遇一定不在你面前出現。但在我看來，你不會同其他人說那麼多話，之前在離院的時候軍也不，比宋時遇兇悍的有，比他溫和的多，對你恭敬的不，對你刁難的也有，但都沒見你對誰，像對宋時遇一樣。就算你在離院里警醒，但這一路也沒見你松懈過，所以，我想不是在何的問題，而是你對宋時遇特別，是不是？”

李裕看著，眸間有會心笑意。

溫印同他在一的時間不長，但是溫印總能猜到他的心思，也理解他的用意。

他是會懟宋時遇，但不是因為厭惡，而是因為宋時遇特別。

李裕溫聲笑道，“你怎麼這麼聰明，什麼都瞞不過你？”

果然，溫印輕聲道，“有什麼講究嗎？”

“你湊近些，我說給你聽。”李裕看。

溫印看他。

他了懷中下下的頭，一本正經道，“我抱著下下呢，背上還有些不舒服。”

溫印只得湊近些。

這一路李裕同下下從早前的打鬧到相互悉，眼下已經了下下欽定的坐墊，下下見他又拿自己當借口親近溫印，下下不滿“喵”了一聲。

也同時，被兩人到一。

“喵~”下下抗議。

李裕繼續道，“宋時遇是和旁人不一樣他早前是邊關駐軍的將領，在平關駐軍心中有些威。但邊關駐軍既要講究威實力，也要論資排輩，宋時遇運氣不好，他本來該在平關駐軍有一席之地，但因為那年軍中調提前，導致空缺被提前填滿，他是可以留在平關，但位置被占，只能借調回京中，但這樣有一個好，借調回京后，何空缺可以第一時間調任。”

“那為什麼？”溫印好奇。

李裕側過臉去，握拳咳嗽了兩聲，而后才繼續溫聲道，“他當時借調回京，父皇同我說起過宋時遇此人，說這人是可用之人，但是要多磨練，正好軍中調，將他的位置調沒了，放在京中過渡看看，所以我對他有印象。后來軍挑選右前衛副使時我特意去看過，軍的右前衛副使職不大，但很特殊，是直屬東宮的，選人的時候我也留意過他。宋時遇其實很厲害，也很穩妥，但有邊關將領的通病，但他不激進，會舉一反三，尤其是吃一塹長一智之后，也就是父皇說的可用，但要磨礪。父皇問我什麼意思，我說我同他想的一樣，先不把宋時遇放在軍右前衛副使這個敏的位置上，也看看，他自己經歷高峰低谷，人是不是沉得住氣。”

“然后呢？”溫印托腮看他。

“然后李坦給他遞了橄欖枝。”李裕如實道。

溫印微訝，“就這樣，宋時遇投靠李坦了？”

李裕搖頭，“原本我也沒招攬他，在宋時遇看來，京中軍并非他想留的地方，即便當初來參選右前衛副使，也是想在一個合適的位置能盡快回邊關。這一路相，你應當也見到了，他不是阿諛奉承的人，也不是能見風使舵的子，在他進退維谷，沒有退路的時候，李坦替他謀了職位，李坦也算對他有知遇之恩。他這個人耿直，也知恩圖報，就在李坦麾下效忠。”

溫印調整的姿勢，下頜放在雙手上，“李坦讓他來看著你，你還打他主意？”

李裕笑道，“你也見過了，他為人其實正直，早前宮中發生的事明面上李坦沒有錯，通敵叛國的是陶家，我也是父皇下旨廢黜的，他既然是軍，就要聽從軍令。李坦又幫過他，又是京的東宮，他效忠李坦無可厚非。但他遲鈍是有些遲鈍，也約猜到些宮的貓膩，所以你看，他對我雖然惱火，但依舊尊重，這個人不差，也有能力，還有良知，而且，他是可以信賴的人。”

溫印輕嘆，“但他效忠李坦……”

李裕如實道，“他效忠李坦是有義，但這個很軸，心中裝得是保家衛國，如果一旦李坦私通東陵，將軍私下泄，并將邊關駐軍親手推火坑之事揭，宋時遇是軍中之人，他有自己的信念和立場，他會做選擇。他是有氣節的人，不像旁人。”

溫印會意，“所以，你這一路總懟他，刺激他？”

李裕笑道，“這同他絡。”

“你這絡他真有些吃不消。”別說宋時遇本人，就連溫印都覺得。

“你真有十足把握宋時遇會倒戈？”溫印看他。

李裕輕嘆，“沒有十足把握，但為君者，起碼要會識人辨人用人，拉攏人……我是在拉攏他，用他可以接的方式，慢慢拉攏。”

“哦~”溫印起，“那你也識識我看看？”

李裕握拳輕咳，“當局者迷，我哪兒看得你？”

溫印眨了眨眼，“聽起來不像贊的話。”

李裕心中唏噓，原本也不是贊，明明是討好你……

睡在一張床榻上，怎麼識？

在耳邊說一句話，他都要心猿意馬多久。

在他眼里，哪有不好的？

哪里都好……

李裕臉紅。

但溫印已經低頭喂下下吃去了。

這一路，溫印都在喂下下，一面喂，一面念叨，“下下你多吃一些，長大只一些，力氣再大一些，爪子再厲害一些，最好，旁人見了你都自覺退避三舍那中！”

溫印對下下寄予了殷切希。

李裕無語，怎麼聽，怎麼像當初念叨他長個兒的時候。

念叨他長高的時候也是這樣，語重心長，同他說多吃一些，長高一些，同眼下念叨下下長大只一樣。

李裕窩火。

他同下下在這里的待遇是一樣的。

下下是貓，他是……

李裕奈何。

但好的是，他的咳嗽在一天天減緩。

以前每日都咳很久，雖然不會一直咳，但就一段咳嗽得沒完，尤其是快至拂曉前的一個時辰，時常咳醒，都是溫印陪著他，他要咳上一刻鐘左右，有時候一刻鐘都打不住。后來慢慢見好，從每日有一大段咳嗽，到咳嗽的時間漸漸短。

鐘大夫是說他年，底子好，皮外傷恢復得快，背上深一些的傷口也愈合得快，肺上寒氣也漸漸清了，等到定州就差不多就剩咳嗽幾聲的事了，但也要重視，不能這一路見好就斷藥，否則還要重來。

他聽鐘大夫的話。

溫印看得出李裕很不喜歡喝藥，但李裕喝藥從不拖沓，也不需要人催。

他很清楚自己要什麼，要做什麼，比旁的十六七歲的世家子弟，甚至二十多歲的世家子弟都更自律。

李裕一直自律，無論是離院中，還是從京中往定州去的路上。

在慢慢好起來之后，李裕背上的傷沒那麼重了，也不用扣著睡了。越往南走越暖和，再加上日頭也慢慢進到二月，李裕的大氅和溫印的披風在元宵前后就沒怎麼穿了，上的裳漸漸松了，夜里睡也不像早前那麼冷，需要兩人抱在一蓋兩床被子才暖和。

從元城出來之后，已經可以送一床厚被，每人單獨蓋自己那一床也不會涼了。

“我們，是一起蓋一床被子，還是一人蓋一床？”夜，他忐忑問起。

溫印沒想那麼多，暖和了就實在太好，“一人蓋一床舒服，還沒那麼。”

李裕眼看：“……”

怎麼就一人蓋一床舒服了？

而且，哪里了？

李裕不怎麼高興，牽了被子朝一側躺下，“睡了。”

溫印也牽了被子裹好睡。

自己蓋一床被子其實很舒服，又寬敞，溫印不得。

……

只是等翌日醒來，溫印還是發現李裕同在一床被子里的，就連姿勢都同早前一樣，他在后抱著，頭靠在頸后，親昵依偎在一。

溫印頭疼。

旁的倒也沒什麼，只是離定州越近，春日越暖，裳慢慢寬了，平日和夜里穿的都不似早前多，這個時候兩人睡時再這樣擁在一，會，會太親近了。他抱也不會分時候，尤其是同李裕在一的時間久了，也慢慢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譬如，他晨間會無意識的……

早前溫印還很張，但久而久之，知曉了這是他晨間特有的反應。

但其實他人是睡著的。

他還是年，自己也懵懵懂懂，甚至，自己都不清楚……

李裕還是習慣從后抱著睡，腦袋放在頸后，似小狗一樣著，但因為裳薄了，他的手環在腰間的舉就變得曖昧無比，有時他睡的時候，手會下意識得輕輕，，甚至是，在睡迷糊的時候，放在前的上。

睡著的時候不知曉，但醒來的時候就尷尬無比，但又怕醒他更尷尬。

小狗也會慢慢長大，慢慢變小狼狗，溫□□中忐忑。

春意漸濃，眼下的春衫還是厚的，等到夏日，不知道要怎麼辦……

就這樣，旅途中的日子一天天過去，貓和“狗”每頓飯都吃很多，也吃很飽，溫□□中又開始慌了了。

尤其是李裕又開始恢復一頓要吃三碗飯，有時候睡前還說，清維會給他準備吃的。

安潤在溫印耳邊打趣，重復黎媽早前的話，春天到了，殿下吃得多，個頭怕是要沖上去了。

溫印卻有些要吃不下飯了……

在旁人眼中，同李裕越來越親近。

兩人也的確越來越親近。

元宵后，李裕應當默認了兩人之間的親近。

有時候會忽得湊上來親臉頰一下就跑，也有時候會在看書出神的時候，他忽然吻上間，有時短，有時長，還有兩次，回屋的時候，他忽然抱起親吻。

微惱，“李裕！”

他笑了笑，“逗你呢~”

然后去耳房洗漱，出來的時候像沒事的人一樣，還是同一道說話。

他會給頭。

有時候是給他。

兩人之間仿佛連頭都有了默契……

溫印說不出這中覺，大抵就是，他每次完頭，放下巾，都會抱起，“睡了，阿茵！”

每次替他完頭，放下巾時也都會鄭重其事提醒，“不準抱我！”

但最后都殊途同歸，“睡了，阿茵！”

溫印微惱，“李裕！”

……

下下也依舊會竄上竄下，還會專程來招惹李裕，所以馬車里，溫小姐姐的貓‘狗’還是會吵鬧，打架，鬧騰騰的一路。

就這樣，很快到了二月初，溫印和李裕一行終于平安抵達定州。

最高興的非宋時遇莫屬，他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從京中到定州的一路，宋時遇好似被了一層皮，總算到了，定州還有駐軍在，怎麼都減輕了軍的力，這一路盡職盡責，給他愁得。

一方面怕有人刺殺李裕，一方面又怕刺殺是幌子，實際是有人要接應李裕逃走，再一方面，還怕李裕自導自演……

到最后，確實發現李裕沒有任何要跑的心思，但他也一直有些怕李裕，說不出怎麼回事。

而且，最難應付的就是李裕，時常一句話，一個要求，懟得他好似被雷擊了一整日，但李裕說的話，又讓他猜不對方的心思。

最后，宋時遇心中想的最多便是，朝中之事極盡復雜，他何時才能回邊關駐軍去？

早知曉回京彎彎折折這麼一道，還不如一直在邊關。

思緒間，定州駐軍上前接洽，“宋將軍。”

宋時遇回神。

一側，安潤明顯激，馬上就能回府了，他能見到妹妹了！

這一趟去京中時間不長，但驚心魄的時候也有，安潤是想自己的妹妹了。

清維幾人也跟著溫印一道在定州兩三年，這趟回京其實都有些不怎麼習慣，反倒是眼下回了定州忽然親切了，都在馬車中嘰嘰喳喳說著話。

馬車，李裕手起馬車窗上的簾櫳，留了一條小看外面。

終于到定州了。

從京中離開是第一步，眼下到定州才是第二步，他要拿到當拿的信，還有父皇給他的籌碼，這是他在定州的這月余要做的事。

早前總覺得很遠，眼下忽然就至。

周圍都是軍的耳目，這些事沒有一件是容易的，要從長計議。

“快到了。”耳邊溫印的聲音傳來，李裕才收回思緒，也放下簾櫳，轉眸看，“我有些張。”

溫印笑了笑，早前去侯府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說的。

“外祖母又不吃你……”溫印好笑。

李裕嘆道，“我想討外祖母歡心，自然張。”

言辭間，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是真到了，溫印果真見他深吸一口氣。

溫印莞爾，“有我在。”

“走。”溫印起。

“阿茵。”他手牽，溫印停下。

李裕輕咳兩聲，“看看我領有沒有正？”

溫印會意上前，跪坐在案幾對側，手替他整理了領，還有袖，他以為好了，輕聲道，“等等。”

溫印出聲，他坐回去。

溫印又手替他理了理頭發，正了正玉簪，而后溫聲道，“好了。”

嗯，他心中也舒坦了，像，夫妻之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