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魄力

臨到晌午,云陶才來了遠郊這苑落。

見到溫印時，只見溫印神間都是疲憊,云陶猜到整宿未睡。

“二小姐,請隨云陶出城。”云陶沒有多言。

溫印聲音帶著嘶啞，“人呢？”

云陶看了看，眸間掠過一遲疑,想開口，但最后還是沒有開口,低聲道,“二小姐別耽誤了,云陶會送二小姐至安穩。”

溫印目沒從他上離開，也見他眸間閃爍，溫印繼續沉聲道,“我問人呢？”

云陶怔住。

片刻,四目相視你，云陶低下頭來，“二小姐，公公說,如果二小姐一定要問,就如實告訴二小姐一聲，廢太子，沒了……”

溫印僵住，眼可見的眉頭皺,并著眼眶忽然紅了，口中卻輕聲問道，“沒了是什麼意思？”

云陶還沒見過旁人這幅模樣，說著說著話,目還沒從他上挪開，眉頭就皺，眼眶忽然紅了，氤氳順著眼角盈潤，卻渾然不覺。

“說話啊！”溫印凜聲。

云陶深吸一口氣，垂眸應道，“昨晚宋時遇倒戈，率軍帶廢太子逃出城中，魯將軍帶兵追出去很久，在拂曉的時候……”

云陶抬眸看，聲音有些輕，“在拂曉的時候，被魯將軍帶人攆上，廢太子中兩箭，摔下懸崖了。”

溫印愣住，云陶說完很久，溫印都沒反應過來。

云陶也沒出聲。

“我不信……”溫印篤定。

云陶如實道，“二小姐，是去往茗山路上的那段懸崖峭壁……”

起初還篤定的溫印，在聽到云陶口中這句的時候徹底僵住，目微滯，而后才有眼淚似不聽使喚一般，一腦兒往外涌著。

沒哭，只是眼淚不停往外涌著。

也不再說話。

云陶知曉，告訴這句，就應當知曉沒有生還的可能。

云陶不好再催，便拱手退了出去。

屋門從外闔上，“咯吱”的一聲，就似心中什麼東西轟然倒塌。

溫印指尖微滯，眼下，才意識到眼淚似泉涌一般，止不住得往下低落。

沒出聲，也哭不出聲，所有的聲音都哽咽在間，腦海中如浮掠影一般……

有他在離院半夢半醒時，狠狠咬那口。

有他初次醒來時，他故作鎮定的神下藏著揣測，俯將下，扣著，掌心捂著的，張得看著，像一只驚慌又謹慎的小。

也會想起他從宮中跪了兩日出來，一直昏迷著，終于睜眼時，懵懵看，說什麼他應什麼，除了呆呆看著，就是手環著腰間睡。

這是的李裕啊……

那個會在年關時候，借著煙火親的李裕；會在元宵燈會時，同一道描著花燈的李裕；那個怕冷，又同搶不過被子，只會埋首在頸后，手環著睡的狗；那個會耍無賴，抱著，要聽喚聲魚寶寶的小狗。

——今日是我生辰。

——那第一個愿，希父皇龍安康……

——小狗，你，一直不長大好不好？

溫印指尖攥，心頭卻似被什麼生生掐住一般難過著，好似最濃墨重彩的一筆被從心底挖空，空的，像涼風倒灌心底。

涼得難。

也涼得眼淚從眼眶中奪眶而出。

李裕……

——溫印，你要不要喜歡我看看？

——為什麼要等我高出一個半頭？

溫印指尖掐進掌心里，因為，你不長大，就一直是我一個人的小狗……

李裕……

溫印淚如雨下。

李裕醒來的時候已是當日的黃昏前后，睜眼的時候，江之禮在一側。

“殿下！”江之禮見他終于醒了。

“懷瑾。”李裕輕聲，而后轉眸環顧四周打量著。

江之禮會意應聲，“殿下再歇會兒，大夫方才來看過了，殿下的子從早前開始就未好全，要多休息。殿下寬心，眼下已經安穩了，殿下，我們已經同東山郡王在一了。”

聽到東山郡王幾個字，李裕知曉安穩了。

江之禮又道，“殿下，從去年十月到眼下，將近半年時間，殿下終于安穩了，也終于離李坦視線，從現在起，就是新的開始。”

江之禮眸間都是喜。

但李裕卻高興不起來，明顯有些抑，也有些難，輕嗯一聲，而后道，“我要見東山郡王。”

“好。”江之禮應道，“宋將軍剛到，東山郡王在和宋將軍說話，我去請東山郡王。”

聽到宋時遇，李裕又道，“那不必了，讓他們先說會兒話。”

東山郡王一定有很多話要問宋時遇。

“好。”江之禮應聲。

李裕目空著天花板，沉聲問道，“安潤呢？”

忽然聽到李裕問起安潤，江之禮目微凝。

李裕轉眸看他，“懷瑾，你如實同我說。”

已經是黃昏前后，當有的消息應當都有了，江之禮是認識安潤的，早前在京中，就一直是安潤同江之禮見面的。

所以李裕才會問起他。

江之禮一向心細，知曉他會問起。

見江之禮垂眸沒有應聲，李裕輕聲道，“安潤死了？”

江之禮這才看向他，沒有應聲，只是頷首。

李裕忽得沒說話了。

早前的一幕，了最后的一幕……

江之禮知曉他難過。

無論是早前在京中查探道這樣的機之事，還是后來在定州，都一直是安潤寸步不離跟著他。

殿下早就同安潤絡。

而他也聽宋將軍說起，如果不是安潤替殿下擋了箭，殿下出不了定州城……

李裕頹然垂眸。

江之禮寬道，“殿下能從定州逃出，多大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李裕沒有應聲，良久，又問道，“溫印呢？有溫印的消息嗎？”

江之禮知曉他會問，也如實道，“還沒有，還在打聽夫人的消息，眼下城中戒嚴，貿然打聽不了。已經讓人聯系伍家樹了，就看眼下定州城有沒有特殊之，應當很快會有夫人的消息。”

“好。”李裕聲音很輕，也帶著疲憊，“懷瑾，我想自己待會兒。”

江之禮會意，“懷瑾告退。”

……

等江之禮推開屋門，出了苑中，銘躍湊近，好奇問，“殿下了？”

這些人你，同太子最不悉的就是，但同太子最悉的，應當是江之禮，也只認識江之禮，所以只找江之禮打聽。

江之禮駐足，溫聲道，“不太好。”

江之禮想了想，又道，“不是人不太好，是心不好。”

銘躍詫異，“可是，殿下不都順利逃出來了嗎？也按照既定的，讓李坦的人以為殿下假死了？”

銘躍不明白其中究竟。

江之禮輕聲道，“殿下是逃出來了，但這一趟死了很多人，京中的軍，還有這些時候一直跟著殿下的安潤，還有夫人也困在定州城，殿下擔心。”

銘躍眨了眨眼，沒說話了。

江之禮看。

銘躍雙手背在后，詫異道，“做什麼？”

江之禮奈何，“銘躍，你好像頭一次沒懟我？”

銘躍好氣好笑，“誰沒事兒愿意懟你？再說了，大爺爺留給我的東西很重要，說了要等見到太子本人才能松口，若是太子本人不能來，說明時機還不，這個時候把重要之出去，原本也不周全，我是聽大爺爺的話，怎麼就特意懟你了？”

江之禮：“……”

江之禮繼續聽強詞奪理，“再說了，你是江家的人，你們江家藏得這麼深，誰知道你什麼角？”

江之禮無語。

銘躍又道，“而且，你也不像什麼好人？”

江之禮微惱，銘躍總有本事撬他惱意，“那你告訴我，好人什麼模樣？”

銘躍湊近，“我這樣的。”

江之禮：“……”

另一，東山郡王同宋時遇在一道說話。

宋時遇正好說道，“就這樣，魯一直第一箭的時候，我將殿下撲了下去，讓他有印象，而后讓人斷后，擾他視線。等他再追上的時候，已經讓陳松帶了殿下避開，而我同石原一。石原的背影同殿下很像，這一趟來定州就是怕途中意外，所以帶了石原一趟，魯一直一直見我護著石原，石原也換了之前殿下的裳，所以背影近乎一模一樣，再加上行軍的位置一樣，當時魯一直也張，所以他認定了石原就是殿下。只可惜了石原，中兩箭，最后跳崖，讓殿下假死，來龍去脈就是如此。”

東山郡王嘆道，“都是軍中義士，小小年紀，不容易……”

宋時遇眸間微沉，“石原早前過殿下恩惠，殿下平安，他堅信死得其所。”

東山郡王看他，“這次險象環生，如果沒有宋將軍和手下的軍，殿下這一趟未必能全而退，我代殿下謝過宋將軍。”

東山郡王言罷，朝他拱手鞠躬。

宋時遇連忙手扶起，“東山郡王言重了，我等從軍，原本就是為了保家衛國，如果國將不國，那從軍有何意義？我也糾結過，但也想通了，我愿帶著軍追隨殿下，我知道我當做的。”

東山郡王捋了捋胡須，慢慢頷首。

一側，陳松上前，“郡王，將軍。”

宋時遇知曉是陳松有話要說，便朝東山郡王拱手，“郡王，末將先行告退。”

東山郡王點頭。

宋時遇同陳松行至一，又問起，“怎麼樣？”

陳松應道，“清點過了，三千多人傷亡還剩一千多，也按照將軍說的，告訴大家殿下沒了，愿意離開的離開，愿意留下留下。”

“然后呢？”宋時遇問起。

陳松嘆道，“都留下了。”

宋時遇：“……”

宋時偶意外。

陳松笑道，“這不是好事嗎？說明大家都信任將軍，愿意追隨將軍，將軍這是怎麼了？”

宋時遇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早前總覺得京中軍缺了骨氣，一心想回邊關駐軍中，但突然覺得，無論是昨晚突圍，還是今日愿意留下，軍之中，從來不缺有骨氣的將士。”

陳松笑道，“將軍在，大家就愿意在，都愿意追隨將軍。這京中，其實不比邊關安穩多，甚至更危險，但只要知曉做得是對的，那即便馬革裹尸也沒什麼好怕的。將軍，我們都在，大可放手一搏。”

宋時遇拍拍他肩膀。

陳松朝他點頭。

……

宋時遇同陳松去了一，江之禮便朝東山郡王迎了上來，“郡王。”

東山郡王朝他點頭，“懷瑾，這一趟辛苦你了，從京中到定州，眼下殿下才能平安。”

江之禮同東山郡王本就是忘年，兩人間說話也不似旁人，江之禮搖頭，“所有的計量都沒想到最后全了，但殿下能平安離開，就是萬幸。眼下殿下手中有陛下的信在，雖然途中波折，但旁人應當都信殿下沒了，殿下是想讓李坦同李恒先斗。李坦也好，李恒也好，手中若無憑借也走不到這步，于殿下而言，需要耐心看他們鷸蚌相爭。”

東山郡王頷首，“殿下最后這一步走得妙，也穩妥，見早前的頹勢又掰了回來，殿下這一“死”，讓一起回到了早前既定的軌道。這一路還在逃亡，殿下都能冷靜置，不僅沉穩，還有魄力。”

江之禮也嘆道，“我也沒想到殿下能當機立斷，將原本的頹勢扭轉回來。就是忽然覺，殿下似是比早前突然沉穩魄力了很多……”

東山郡王笑道，“所以有磨礪不是壞事，從眼下起，才真正是開始，讓他們斗，殿下這靜觀其變。”

江之禮點頭。

定州城中，魯一直折回，“公公。”

貴平看向他，“搜到了嗎？”

方才魯一直的副將告知，貴平其實心中存疑，連定州城廢太子都逃出去了，而且早前分明一直窮追不舍，但是大半夜都沒追上，卻忽然中箭亡了。

貴平是心中存疑。

副將說魯一直帶人去搜尋了，所以貴平一直耐心等著魯一直回來。

魯一直搖頭，“茗山附近太險，搜了近沒搜到，但末將不會看錯，末將這兩箭中，是不會有患余地的，而且這麼高的懸崖，摔下去也碎骨，應當尋不到尸首，但一定不會活著。”

“確定嗎？”貴平存疑。

魯一直肯定，“不會，我那兩箭是沖著取廢太子命去的，不會有意外。

魯一直這麼篤定，貴平沒有再多問了。

思緒片刻，又朝魯一直道，“定州城再呆下去沒有什麼意義了，盡快回京，你讓軍準備，明日晨間回京復命。”

“是。”魯一直應聲，又道，“公公不用擔心，殿下早前待過，如果廢太子有問題就格殺勿論，眼下都伺機逃跑了，殿下不會怪罪的。”

貴平看了他一眼，繼續道，“確實沒想到陸冠安會縱火，然后廢太子伺機逃走，最后連永安侯府二小姐都葬火海，是要同殿下好好解釋。”

魯一直頷首。

貴平見他沒異議，繼續道，“你讓人準備，我去見見伍家樹，在離開定州前，我要想確認些事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