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小魚仔兒1號
小阿兆四歲的時候,已經能背誦《五目記》的第一策了。
李裕反復看了看好幾次,沒背錯,而且很流利。
他六歲了才能背第一策,還背得磕磕的,當時父皇看著他,他東一句,西一句蒙混過關……
他兒子,不會真比他厲害吧?
書冊遮擋住李裕的臉,李裕就留了一雙眼睛從書冊上方看向自己的兒子。
“父皇,我背完了。”
李裕:“……”
還真背完了。
李裕握拳輕咳兩聲,有些難以置信,但更多的是自豪,可在小阿兆面前,又不能讓他年紀小小就覺得驕傲。但不夸獎他,李裕心中又覺得刻意了。
于是李裕放下書冊,贊許道,“背得很好。”
小阿兆出笑。
李裕又一板一眼問道,“但你知道什麼意思嗎?”
開玩笑,一個三歲的孩子怎麼可能知道五目記的意思……
小阿兆果真搖頭。
小孩子不怎麼會撒謊,這個搖頭份外真實,但李裕意外的是,他問的這句話,小阿兆一點都不覺得驚訝,而且也不好奇什麼意思。
果真小阿兆的雙手背在后,一字一句道,“老師說了,先會背誦就好了,悉了,日后就慢慢知道什麼意思了~”
難怪……
李裕平靜問道,“哪個老師?江之禮還是銘躍?”
“老師。”
李裕猜都猜得到,果真是銘躍……
李裕繼續問,“江之禮呢,他怎麼說?”
小阿兆眨了眨眼,如實道,“他們一人說要先理解,再背誦,這才是真正會背誦了;另一人說,先背誦,有了語,才會更好理解,他們兩個一直在爭執,從剛開始的好好爭執,到后面越來越朗聲,爭得面紅耳赤,最后他們爭執的時間實在太長了,我在一旁都背誦完了他們還沒爭出對錯來……”
李裕:“……”
李裕頭疼。
李裕有些后悔讓他們兩人來做阿兆的啟蒙老師……
回鳴殿的時候,李裕同溫印說起此事,也表了擔心。
溫印卻道,“我覺得這是好事啊~”
李裕:“……”
溫印笑道,“你想,江之禮和銘躍兩人,每天都在博弈,沒有哪天不在,阿兆從小跟著他們兩人念書,就知曉凡事都有兩面,站得角度不同,看到的就不同。”
李裕:“……”
溫印繼續道,“而且,阿兆是太子,日后總會習慣朝堂上爭來爭去,也沒對錯。他從小能耳濡目染,日后自然知曉朝堂之事要先多聽,多看,不預設立場。”
李裕從早前的驚訝,到眼下竟然聽出了些許贊同的意味來,“然后呢?”
溫印笑道,“然后,你也知道的,江之禮和銘躍的據理力爭,哪次不是引經據典,相互挖坑,這是思維的撞。而且,他們兩人不止有據理力爭,還有相互妥協,今日吵得再厲害,明日就像沒有事一樣,是典型的對事不對人。阿兆是儲君,也應當有天子的心氣度,容得下不同聲音,聽得進不同臣子的諫言,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好事啊……”
李裕輕嘶一聲,不由抱起,鼻尖抵上鼻尖,“我怎麼覺得你說的這麼有道理?你不仕都可惜了……”
溫印攬上他后頸,他自然而然吻上間,只是忽然,又滯住,輕聲道,“不對,你要是真仕了,就沒有婁長空了,那也可惜了,眼下就好……”
溫印笑開。
他抱起,順勢帶到床榻上。
大監原本是要來送茶水的,在殿外就覺得不對……
幸好大監敏銳。
不過大監也欣,太子都四歲了,天子和中宮大婚這麼久,分沒疏離,反倒是比早前還黏黏糊糊的。
大監搖了搖頭,大概是早前中宮在宮中的時間,眼下逐漸多起來的緣故。
……
李裕抱去后殿沐浴,溫印臉上還有沒消散的紅暈在。
李裕似是念頭又起,溫印頭疼,輕聲道,“李裕,我有事同你說……”
“晚些說,阿茵。”李裕抱,溫印不得不靠在他肩頭,知曉不鬧騰完一回,有人是不會罷休的。
過了多年,還同年時一樣,想一出是一出。
也不知多久,他替頭的時候,溫聲問起,“方才同我說什麼?”
溫印嘆道,“我想帶阿兆去看看外祖母。”
是聽說外祖母最近子不怎麼好。
李裕目微滯,其實他印象中,外祖母在幾年前就過世了,眼下阿兆都四歲了,外祖母其實比他印象中多陪了他們很多年……
許是真的熬不住了。
李裕溫聲道,“好啊,你先去,到時候得空,我去定州接你們回京。”
溫印抬頭看他,“朝中近來不是事多嗎?”
李裕吻上額間,笑道,“朝中哪日事不多?”
溫印也笑了笑。
李裕繼續道,“我也想去看看丁卯和外祖母了,我夫人在定州,我大張旗鼓去定州接人怎麼了?”
溫印知曉他又犯渾了。
溫印抬眸看他,他眸間笑意,“去吧,阿兆會喜歡同曾外祖母在一的,多呆些時候,等我來接你們。”
溫印吻上他側頰。
他抱起,“明日休沐,要不……”
“不。”
李裕笑開。
***
這一趟回定州,溫印帶著阿兆一道陪了外祖母好些時候。
起始外祖母子是不怎麼好,但好像看和阿兆,神都好了許多,阿兆又終日圍著曾外祖母,老人家沒有不歡喜的。
這三兩月來,外祖母的病康復了許多。
李裕也果真來了定州接們母子,也同外祖母在一葉子牌。
李裕沒說,溫印也心中清楚。
李裕應當是怕日后來不及見外祖母最后一面,所以趁著眼下朝中之事不怎麼忙,時間也要來定州這看看外祖母。
溫印同阿兆在苑中堆雪人的時候,遠遠看見李裕同外祖母一直在屋中說著話,溫印也猜得到,是外祖母有事在待李裕,譬如,應當是讓李裕照顧好……
離開定州的時候,溫印很舍不得,但知曉,越舍不得,外祖母應當會越難過。
“好好照顧阿兆,好好照顧陛下,更要好好照顧自己……”外祖母握著的手叮囑。
“記住了。”溫印擁。
外祖母也擁,“阿茵,平安順遂。”
溫印擁,“外祖母也是,福壽綿長。”
送他們上馬車的時候,外祖母笑容可掬。
“曾外祖母,阿兆日后再來看您,陪您一道葉子牌,打算盤!”阿兆舍不得。
“好,說好的,曾外祖母還要檢查你功課。”
阿兆笑起來,“阿兆知道了。”
“外面風大,外祖母,別送了。”李裕看。
外祖母頷首。
李裕朝丁卯道,“扶曾祖母回去吧。”
丁卯點頭,“三叔,三嬸,一路平安。”
溫印一直看著丁卯扶著那道背影上了另一輛馬車,直至另一輛馬車駛走,溫印再沒忍住,鼻尖微紅。
李裕手攬,“想哭就哭吧,我在。”
溫印抱他,也埋首在他懷中,眼淚沾了襟。
阿兆上前,“娘,你是不是傷心了,阿兆哄你開心好不好?”
李裕輕聲道,“娘親是舍不得你曾外祖母。”
阿兆似懂非懂,但認真道,“等阿兆長大了,再帶娘親來看曾外祖母好不好?”
溫印擁他,“好。”
阿兆吻上額間,父皇總這樣,他看也看會了呀,果真,娘親笑了。
……
這趟從定州回京,正逢著冬日。
定州地偏南,溫印和阿兆在定州呆了三兩月,習慣了定州的氣候,忽然往北,溫印和阿兆都染了風寒。
李裕擔心,讓太醫來看過。等太醫看過,才知道阿兆是真染了風寒,但溫印是有三個多月孕了。
“阿茵,我們有……”李裕半是驚喜,又半是張。
回京的路上速度都放緩,怕溫印有孕不住顛簸。
溫印也想起是離京之前,也沒想到……這幾月都在定州,顧著外祖母的事去了,加上一直月信都不怎麼準,反倒沒留意。
太醫也怕這一路出意外,全程都照顧仔細了。
但太子的風寒還很重,年紀又小,不舒服的時候,整個人就似焉了一般。中宮有孕,所以太子一直是天子在照顧。
“爹……”是燒迷糊了,一直賴著要李裕抱,而且稱呼都從父皇變了爹。
李裕也一直陪著他,“爹在。”
阿兆靠在他懷中,額頭還滾燙著。
李裕給他手心,掌心,也陪他一道喝藥,睡覺,但凡有時間都抱著他,父子兩人的關系似是從未這麼融洽過。
阿兆從來都沒有像眼下一樣,從早到晚同李裕在一過,“爹,你能一直抱著我嗎?”
“當然了。”李裕笑著看他,“你和娘親對爹來說最重要,爹當然要照顧好你們。”
阿兆輕聲,“我日后也要像爹一樣,照顧好娘。”
李裕溫和道,“娘有爹照顧了,你是哥哥,你要照顧好弟弟妹妹。”
“好。”阿兆應聲,忽然又迷迷糊糊想著問起,“爹,你有弟弟妹妹嗎?”
阿兆忽然問起,李裕頓了頓,如實道,“爹有弟弟,但是沒保護好他……阿兆,等你長大,替爹照顧好弟弟妹妹,好不好?”
“嗯。”阿兆點頭,“我會像爹一樣。”
李裕他的頭,還在發燙,李裕吻上他額頭,“你會比爹做得更好。”
……
孩子還小的時候,很容易生病。
阿兆還沒像這次這樣病過,但大病一場,卻同李裕的父子關系忽然好得不能再好,恨不得終日都賴在一。
“父皇!”
“爹!”
這是病好了,看看著李裕騎馬,他也想去了。
“來。”李裕抱起他坐在前,父子兩人打馬而去。
黎媽放下簾櫳,朝溫印笑道,“這回是忽然就同陛下好了。”
溫印笑開。
他們是父子啊……
***
回京的路上,溫印的害喜慢慢有些重,氣也一直不好,一直到宮中都沒怎麼緩過來。
在李裕印象里,小魚兒應當沒這麼折騰人才是。
但這也說不好。早前溫印說阿兆是兒子的時候,他還堅信是兒。夢里沒有阿兆,只有小魚兒。
他是魔怔了……
溫印睡了,李裕給蓋被子,小阿兆湊上前,輕聲道,“父皇,為什麼母后一直不舒服?”
李裕抱起他,低聲笑道,“應當是,妹妹很淘氣,在引起母后注意?”
小阿兆眨了眨眼,好奇道,“可是上次我問母后,母后說也不知道是弟弟還是妹妹,為什麼父皇你知道?”
李裕湊近,神道,“父皇就是知曉呀,父皇還知道,是個很文靜的妹妹。”
小阿兆再次眨了眨眼睛,“文靜是什麼意思?”
李裕:“……”
***
從回宮起,李裕又開始準備給兒的東西。
大監又開始頭疼,同上次一樣,就是毫無由來,但堅信中宮會誕下公主,大監也不知道天子怎麼這麼執著。
這次又是。
大監無奈,李裕湊近,“大監,真的,相信朕,朕要有兒了。”
大監渾上下腦袋疼。
……
鳴殿中,黎媽也朝溫印笑道,“聽說陛下又讓大監準備公主的用度了。”
黎媽一面扶著溫印,溫印一手扶著自己的腰,還有月余就要臨盆了,但應當沒覺錯,“黎媽,我怎麼覺得還是個兒子?”
是約有覺,就像早前小阿兆出生時一樣。
黎媽笑道,“陛下是一直想要小公主。”
“我也想。”溫印也低頭,溫了腹間,想起李裕準備的那些東西,日后一定是個兒奴。
但總覺得不是……
**
就這樣,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小魚兒”要出生了!
對,李裕已經連小名都想好了,就等著小魚兒出生了。
這次,是阿兆一直陪著李裕,父子兩人在一。
黎媽陪著溫印,大監上前,“老奴帶殿下去睡吧。”
阿兆搖頭,“我陪父皇一起。”
大監看了看李裕,李裕頷首。
李裕抱起阿兆,阿兆攬他,懂事道,“我以后一定對母后好。”
阿兆是頭一次知曉母后生弟弟妹妹這麼不容易,那生下他也不容易。
李裕知曉,孩子在一點點長大。
在每一點滴細節里,也在每一次里。
李裕溫聲道,“記住了,男子漢說話要算數。”
……
將近晌午,殿中一聲再洪亮不過的啼哭聲響起。
李裕和阿兆都愣住。
李裕激得有些手足無措,徑直往殿中去,阿兆也跟上。
黎媽正好抱了襁褓中的嬰兒出來,“陛下,母子平安。”
平安就好,李裕先是看向殿中,知曉穩婆和宮在照顧溫印,還有熬些許時候才能。
李裕從黎媽懷中抱過“小魚兒”,是眉清目秀,還是像他的一條“小魚兒”。
李裕蹲下,這樣,阿兆也能看到。
“妹妹生得好好看~”阿兆湊近。
這一句話說到了李裕心坎上。
黎媽低頭笑了笑,“陛下,是小皇子。”
小皇子?
父子兩人面面相覷。
李裕:→_→
阿兆:←_←
父子兩人頭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