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發現文字缺失,關閉/轉/碼/或/暢/讀/模/式/即可正常一九九零年秋,寧城。
寧城大學一年一度新生學,校園里拉起了迎新橫幅,隨可見好奇又興的新生和家長。
溫致禮和宿舍幾個室友被班主任安排來接待新生,工作瑣碎又無聊,室友盧旭非常不愿,一直在抱怨。
“我又不想要這個先進分子,不是說醫院麼,楊老師這本就是強行攤派,我就不明白了,這些事到底有什麼意義,豎個引導牌不就很一目了然嗎?”
“我還想著跟我朋友出去逛逛呢,一個暑假沒見過了,只能靠寫信,電話都不能常打……”
他抱怨了一路,無非是迎新工作妨礙了他和友約會。
溫致禮笑道:“當然是讓新同學學校對他們的重視和歡迎,干吧,就一兩天,很快就忙完了,要不然你過來這兒找你?”
宿舍里的大才子蔣柏青搖頭晃腦地接了句:“兩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要我說,來日方長嘛,不用爭這朝夕。”
另一個室友方凱同哼了聲,酸溜溜地說道:“你可真是飽漢不知漢,你是有朋友了,我們沒有啊,我還等著看有沒有學妹能看上我呢。”
話音剛落,他的視線一頓,目一直,使勁拍了拍溫致禮的胳膊,“哎哎哎!老溫,老溫你看,那個學妹,穿黃子的那個,正不正?”
溫致禮一時失笑,順著他的目看過去,看見一個穿著黃連的生,一頭及腰長發,微風吹過時幾縷發,整個人亭亭玉立,就像在風中搖曳的黃玫瑰。
他看了一眼,平靜地收回目,笑道:“你不是沒朋友麼,要是一見鐘,去幫忙啊。”
方凱同清清嗓子,把擺和袖子拉拉整齊,一抹頭,“咳,那我可就去了啊!”
說完整個人就躥了出去,走位相當風,蔣柏青在后面發出一串嘲笑聲,連一直臭著臉的盧旭都忍不住笑了。
“學妹我幫你吧,學妹你哪個學院的?哦,英文系的啊,我是經管系的,大三了,這片兒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什麼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我都知道,你有需要可以找我……”
溫致禮看著他對小學妹獻殷勤,覺得有趣,剛嘖了聲,就聽到有一道清脆的聲傳來,問道:“學長你好,請問化學系的新生報到怎麼走?”
他回過神來,目落在站在自己桌前的生上。
穿著一件改良過的格子棉布旗袍,略顯寬松,擺直到膝蓋,穿著白的小皮鞋,留著學生頭,手腕上戴著一串了一顆金珠的紅繩,一臉孩子氣,又渾書卷氣,眼神清澈靈。
看著他時禮貌又好奇,仿佛不僅僅是問化學系要去哪里報到,而是問他在看什麼。
因為問完之后也扭頭看了一眼方凱同那邊。
他愣了一下,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忙從桌后走出來,“化學系是麼?我帶你去吧。”
生麼愣了一下,禮貌地道謝:“謝謝學長。”
“不用謝。”溫致禮笑笑,“應該的,我們就是為新來的學弟學妹提供各種服務的嘛。”
生點點頭,還是一板一眼地回答:“那也還是要道謝的,這是禮貌。”
溫致禮聞言忍不住笑起來,同時心里松了口氣,臉變得自如許多,也并不覺得刻板,點頭溫聲道:“說不用謝也是禮貌。”
聽了他的話,生抿了抿,也笑起來,溫致禮側頭的時候看到有兩顆很俏皮的小虎牙。
“既然這樣……”歪了歪頭,問道,“可以麻煩學長給我介紹一下學校嗎?”
聲音輕快又雀
躍,著和眼神如出一轍的靈,和剛才堅持道謝的模樣有些不同。
溫致禮覺得自己今天真是遇到個有趣的學妹,當下便給介紹起沿路的建筑來。
寧大始建于清末民初,歷史悠久,到都是紅墻綠頂中西合璧的建筑,掩映在蔥郁的高大樹木之間,古樸氣息撲面而來。
“這里是文學院……這里是外國語學院……啊,這里就是化學學院,學妹你以后會經常在這里上課的……”
“那是校訓碑,出自《禮記·中庸》,‘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新生報到設在行政樓,溫致禮帶走到門口,笑著問道:“需要我和你一起進去嗎?”
他問完看一眼學妹拖著的大行李箱。
生順著他的目也看了眼箱子,彎起眼睛一笑,“能麻煩學長幫我看一下行李嗎?”
“你不怕我把你行李了啊?”溫致禮腦子一,口問道。
生出個疑的表,“都是生品,學長你……”
就差把“你是不是變態”這幾個字問出來了,溫致禮頓時大覺窘迫,清雋的臉上浮現出尷尬的一抹紅。
他清了清嗓子,“你進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生頓時忍俊不,道了謝,背著隨的布包轉進了行政樓,沒多久又出來了,拿著一把鑰匙。
鑰匙上著門牌號,對溫致禮道:“謝謝學長幫忙,我拿到寢室鑰匙了,可以自己過去的。”
溫致禮原本想走,但看一眼旁邊和父母一起大包小包來報到的其他新生,他又猶豫了。
“你……一個人來的?”他問道。
生點點頭,“是啊,我自己來的,我家里人沒時間送我。”
不知道是不是溫致禮的錯覺,總覺得在說出這句話之后,對方眼睛里的亮好像黯淡了些許。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年頭大學生還是值錢的,考上寧大居然都沒人來送,興許家里有什麼難。
但看穿著打扮,似乎也不是家境困難的那種,或許是關系不好?
猜測在他心里一閃而過,他笑道:“我帶你去吧,你宿舍在五樓,扛著行李箱一個人不方便的。”
生猶豫了一下,點頭再次道謝。
去生宿舍樓的路上,問溫致禮:“學長,還沒問過,你什麼名字,是哪個學院的啊?也是化學系的嗎?”
“我溫致禮,此致敬禮的致禮,我不是化學系的,我是管理學院的。”他笑著應道,又反問,“你呢?什麼名字?”
“佘雨。”說,“楊家將里佘太君的佘,下大雨的雨。”
溫致禮被的自我介紹逗笑,停下腳步,出手,笑道:“正式認識一下,我是管理學院1988級的溫致禮,學妹好。”頃,他出的手被另一只的手掌輕輕握住,清澈認真的嗓音響起:“學長好,我是化學系1990級新生佘雨,請多關照。”
初秋的寧大,風從校道兩旁高大茂的樹頂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響,從枝椏間隙落下來,撒下一地碎裂的金,那些金蔓延進的眼眸里,點亮了一片星空。
后來的許多年,溫致禮總是能想起這一天,然后在與分離的漫長時里,不停地將這一幕化。
佘雨的寢室在五樓,要爬好幾道樓梯,行李箱又沉,就算溫致禮是大小伙子有力氣,最后也有些支撐不住。
他靠在樓梯扶手邊,著腰不停氣,“可算到了……我就說,你一個人……肯定上不來。”
佘雨很不好意思,連忙給他遞紙巾,“學長、學長你汗……多
虧你了,謝謝……”
說著頓了頓,又忙道:“一會兒我請你吃飯吧?”
溫致禮接過紙巾,搖搖頭,“下次有機會吧,你才剛來,應該先和室友認識認識,還要去領課本,要開班會,事比較多。”
這就是婉拒了,佘雨沒再堅持,點頭又道了聲謝,神看起來變得有點拘謹,“那、那……我可以自己過去了,謝謝學長,就、就不耽擱你了……”
若是再悉些,溫致禮也許會調侃剛過河就不要他了,但這才剛認識,這些話自然是不好說的。
他把行李還給佘雨,又說了句祝新學期愉快的話,這就走了。
佘雨接過自己的行李箱,站在原地沒,而是扭靠在欄桿邊往下看,看見溫致禮的影走出樓道口,向遠走去。
等看不見了,這才轉去找自己的寢室。呈“u”字型的宿舍樓最高也就六層,被分在五樓,513,正好在中間。
找到寢室,發現寢室里有不人,有人在鋪床,有人在掃地,還有人在風扇,像是一家的。
其中一位穿著紅連燙著一頭羊卷的阿姨一邊窗戶,一邊對站在旁邊的一個生道:“你別,都讓媽來,你能干什麼呀,都沒學過。”
生穿著黃的連,留著一頭烏黑長發,看起來弱弱的,臉有些發紅,似乎尷尬極了,細聲細氣地哎呀一聲,反駁道:“媽,別人都自己干,我也可以的……我可以現在學啊……”
風扇的叔叔從椅子上下來,一邊干凈椅子一邊笑著道:“那就以后再學,爸爸媽媽樂意幫你,學校宿舍就這環境,比不上家里,你將就將就。”
鋪床的是個穿綠子的年輕人,聞言直起腰,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問道:“哥,就不能在附近買個房子,讓寧寧在外面住嗎?這宿舍不方便,人又多,死了!”
嫌棄之意溢于言表,佘雨頓時站在門口不敢。
“沒辦法,我問過了,寧大不讓學生住外面的,不然我早就買房了。”風扇的那位叔叔嘆口氣,面心疼,“寧寧堅持堅持,哎,你是要吃苦了,不過吃點苦不見得是壞事。”
黃子的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看得佘雨有點混,這宿舍條件很、很艱苦嗎?還、還好吧……
怔怔地現在門口,抬頭看看門上的門牌,疑心自己走錯了門。這時那位燙著羊卷的阿姨發現了,放下抹布就笑著問:“同學,你也是這個寢室的嗎?”
佘雨啊了聲,愣愣地點了點頭。
羊卷阿姨立刻對表達了熱烈的歡迎,繼續打聽:“你是哪個學院哪個班的?我們寧寧是理學院的,你呢?”
合著這個寢室還是不同院系之間混住的啊?
佘雨還是沒回過神,慢半拍地回答道:“啊……我是化學系的。”
羊卷阿姨出失的神來,“你和寧寧不同班啊,可惜了,我還想著你們能互相照顧呢。”
佘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話,哈哈干笑了兩聲,拖著行李進了寢室。
寢室是六人寢,佘雨發現除了們在忙活的那一張,還有兩張下鋪都已經有人了,便看向三張上鋪。
還沒等挑好,對方就恢復了熱,極力推薦睡自己兒上鋪,“這個位置靠窗,很舒服的,而且我們睡覺可老實了,絕對不會影響到你。”
這話說好聽就是夸自己兒,說難聽就是暗指別的同學睡覺靜大,會影響別人,畢竟另外兩張下鋪都有人占了。
那位黃子的生一聽就著急,連忙扯了一下母親的袖子,低聲道:“媽你別說了,人家想睡哪張床可以自己
選,你別強買強賣。”
羊卷阿姨被兒這麼一打岔,也反應過來,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不服氣,扭頭道:“我還不是擔心你,想幫你跟同學打好關系,好互相照顧?都是第一次出遠門讀書的孩子……”
另外兩個大人也隨即附和,言語間非常認同羊卷阿姨的話。
聽著這些話,佘雨雖然也有些覺得他們是做長輩關心則,但也不免有些羨慕,這樣溫脈脈的家庭氛圍,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過了。
向來乖巧懂事,最讓父母放心的姐姐佘云,認識了一個梁彥的人,是大學同學,對方長了一張好臉,家庭條件優渥,整天帶出高檔場所,還送很貴的化妝品和首飾皮包,佘云沉醉在這樣紙醉金迷又充滿甜言語的里,本聽不進去父母所謂齊大非偶的勸說。
佘云認定對方,信誓旦旦,言語篤定地表示:“這都什麼年代了,年輕人都追求自由,我就是喜歡他為我花錢,對我甜言語。再說了,我們哪里不般配,他們家有錢,我們家還是高級知識分子呢,爸爸媽媽都是大學老師,我自己也是大學生,小妹以后也會是大學生,說遠點,咱們家以前還出過舉人進士呢!”
至于什麼爸媽想撮合和連大哥的想法,更被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父親向來嚴厲,勸了兩回不聽,說話語氣就重起來,說不自,佘云氣不過,跟他爭吵起來,佘雨和母親打圓場都快打不過來了。
家里氣氛越來越不好,再不復往日的融洽與溫馨,佘雨對姐姐追求的執著到有些不解,試圖勸說,卻每每都會被堵回來。
佘云與梁彥之間的越來越深,甚至不顧父母反對,將梁彥帶回家見家長。那天父親非常生氣,直接就將梁彥趕了出去。
沒過多久,佘云某天出門之后,再也沒有回來,全家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能找的地方能問的人他們都找了,就是沒找到,最后報警,才打電話回來,說跟梁彥走了。
母親氣急,當即就病倒了,等母親好不容易好起來,父親也因為在課堂上暈倒,被送往醫院,在來上大學之前,剛確診了腦瘤,正準備做手。
姐姐走了,似乎也把整個家的歡樂也帶走了,這一年來寫過很多封信寄往容城,卻無只言片語傳回,佘雨甚至不知道該怪誰。
怪姐姐嗎?只是上了一個和談不上很門當戶對的男人,要追求自己的。怪父親嗎?他只是擔心兒會欺負。
佘雨問過父親:“您為什麼那麼反對他們呢?您不是說過,我和姐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嗎?”
父親沉默許久,給出的答案只有一句:“我看他的眼神不正派。”
佘雨都懵了,眼神不正派?這是怎麼看出來的,不懂,只覺得或許父親說的也有道理。
“好啦好啦,你不高興媽不說就是了,不要生氣嘛,生氣會變得不好看的。”
耳邊再次傳來羊卷阿姨的聲音,佘雨猛地回過神來,聽到繼續說:“……你同學還看著呢,會笑話你的。”
忙出個善意的笑來,沖生搖搖頭,對方也回給一個靦腆的笑。
佘雨想了想,還是選擇了生的上鋪,因為覺得對方或許是個脾氣不錯好相的人。
羊卷阿姨見狀立刻就高興起來,還讓丈夫替搬行李,“哎喲,你怎麼一個人來報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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