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杏花看看阮長貴,沒多說什麼,轉回屋里去。
作為晚輩,阮溪自然更是什麼都不說,跟著劉杏花一起進去了。
阮志高剛才沒著急忙慌出去,看們打了簾子進屋,開口問道:“咋了?”
劉杏花拿了針線活在床沿上坐下來,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不疾不徐道:“老二想分家了,和他婆娘在這唱雙簧呢。”
阮志高一口煙鍋子,片刻道:“老二討的這媳婦,得跟猴一樣。要是有便宜占,削尖了腦袋往里鉆,就怕占得不夠多。要是吃一點虧,跑得比兔子都快。”
劉杏花問:“你說咋辦?”
阮志高道:“你說能咋辦?想分就隨他們的愿。”
劉杏花和阮志高有主意,阮溪不出聲摻和,只管好自己的事。
下午,阮溪看準半空日頭的高度,拎上半籃子蛋出門去。
老裁所在的金冠村,海拔上比眼村低一些,所以得沿著山路往下走。
找到金冠村,再逢人一路打聽著找到老裁的家里。
老裁雖一個人住,但他家房子并不小,還有規整的院墻,圍出一方小院子。院門邊上釘著一塊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國營裁鋪”五個字。
這個裁鋪是鳴山上唯一的一家裁鋪,可想而知在這座山上,老裁的日子過得有多滋潤。別人是吃糠咽菜,他是吃香的喝辣的。
今天老裁沒出門做裳,裁鋪的院門大開著。
阮溪拎著竹編籃子頭往里瞧,只見院子里搭了個葡萄架子,碧綠的藤蔓遮出一片頂,老裁正躺在葡萄架下的搖椅上閉眼休憩,上還臥了一只的大黃貓。
阮溪抬手敲敲門,便聽得老裁說:“進來。”
阮溪拎了蛋進去,走到老裁面前,發現他連眼睛都懶得睜一下。他抬起手了他上的大黃貓,直接閉著眼開口問:“做裳嗎?”
老裁如今有七十多歲了,頭上謝出了明頂,頭發和胡須全是白花花的。一小撮胡須掛在下上,說話的時候隨著下上下翹。
阮溪拎著籃子看他:“宋爺爺,我是眼大隊書記阮志高的孫,我阮溪。我給您帶了半籃子蛋,我不做裳,想來跟您學當裁,您還收徒弟嗎?”
老裁還是不睜眼看,直接回:“收個錘錘!”
阮溪一愣——嘿!這老頭!
雖然被拒絕了,但阮溪并沒有立馬調頭就走。兩手并握在前,提著竹編籃子站在老裁面前沒有,只把角又抬高了一些。
大黃貓了個大大的懶腰跳到地上,老裁才睜開眼睛。
他躺在木頭搖椅上,順勢上下打量了阮溪一番。
打量完了,他迎上阮溪的目,換了語氣問:“你想……學做裳?”
阮溪點頭道:“我想當裁。”
“裁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
真那麼好當,這山上也不會就他這一間裁鋪,更也過不上這樣優渥的生活。
阮溪剛想說話表決心,說自己一定能學好。但話還沒說出口,老裁截了的話頭又說:“蛋放下,去把屋子里外都打掃一遍。”
聽到這話,阮溪把表決心的話咽下去,也沒再多問其他的。權當老裁是在給機會,就地放下籃子,轉就到墻角拿了掃帚進屋掃地去了。
掃完地又洗了抹布把屋里的所有東西都一遍。
和鳴山上那些普通住戶比起來,老裁過的簡直可以說是天堂般的日子。他有一臺半新的紉機,是申海那邊的牌子,一個柜子里鎖的全是蜂桃等吃食。
他家的正廳就是鋪子,除了紉機熨斗等一些機工,里面還牽了一條繩子,上面掛著一些做好的裳。角落里堆著布匹,擺放的并不整齊,上面還有疊好的裳。
阮溪把這些略顯凌的東西都整理一遍,收拾擺放得整整齊齊,又換了抹布進屋地板。因為沒有拖把可用,只能拿著抹布彎腰手。
打掃完整個屋子出來,腰躬酸了,外面的日頭也落到了山尖上。
老裁還悠哉地躺在搖椅上,臉上蹭到半點霞。他并不起來,看著累得氣吁吁的阮溪說:“今天就回去吧,明天過來,先教你踩紉機。”
聽到這話,阮溪瞬間也不覺得累了,頓時無比輕松。
笑起來道:“好的,那我明天早上再過來。”
大黃貓蹭到腳邊,拿腦袋蹭了蹭的,喵喵了兩聲。
阮溪彎腰了大黃貓的腦袋,便笑著回家去了。
踩著山路慢慢往上走,手里搖著空籃子,興致高的時候還低聲哼了一首山歌。
到家正好趕上吃晚飯,因為孫小慧回娘家去了,飯桌上便一個人。
沒人提分家那不開心的事,劉杏花問阮溪:“他把你蛋收下了,那教沒教你手藝?”
阮溪一口氣喝下大半碗白開水,解了之后緩著氣道:“還沒有,我給他打掃了半天的屋子。他說我明天過去,明天教我踩紉機。”
阮長貴吃著饃饃道:“教你?他才不會教你,他是遛你玩呢,白撿個人給他送蛋還給他收拾屋子。明天過去,還有別的事等著你去做,可能是挑糞澆菜也說不定。”
阮溪看向他,“做樣子也要教一點吧。”
阮長貴:“也就是做樣子了。”
畫外音是——送那麼多蛋出這麼多力,就圖個樣子?
他又說:“小溪你生下來就不是干這個的料,要我說趁早歇了這個心思。你這手藝百分百學不,不知要搭多東西進去,弄得家里桌上連個熱菜都沒有了。”
聽完這些話,劉杏花忍著的脾氣忽又上來了,看向阮長貴道:“你侄學個手藝你也這麼多話?沒有熱菜和小溪沒有關系,那是小五子要討婆娘,我得提前攢著彩禮的錢。”
既然還是提了,旁邊阮志高又接話問:“你媳婦就是因為這個走的吧,你不去接回來?”
阮長貴有的是話說,只道:“小慧說了,不分家就不回來,我有啥子辦法嘛?”
劉杏花問他:“那你是啥子想法?”
阮長貴悶一會沒說話,片刻道:“我能有啥子想法,我聽你們的。”
晚上,阮志高在屋里煙鍋子,和劉杏花聊這個事。
阮志高說:“如他們的愿,明天我就去找高武來,修房子砌灶他最拿手。房子暫時起不了,就先分鍋吃飯。我們給他砌個灶買口鍋,打點桌椅板凳,再把鍋鏟、碗筷、水缸、鴨,還有自留地,能分的全都對半分一分。分給他們,讓他們一家五口到一邊過好日子去。”
為阮長貴的母親,劉杏花還是覺得心寒的。真是有便宜占的時候,那就是親親一家人。沒有便宜占了,親生的兒子也立馬翻臉不認人,只圖自己日子好過。
且不說他們一家之前占了多便宜,就算沒占到便宜,幫著養家不也是應該的嗎?辛辛苦苦養他這麼大,攢錢幫他先娶了媳婦,又好吃好喝一起這麼多年,竟連幫父母分擔一些都不肯。
自小到大只有索取沒有半點回報,白眼狼也不過如此。
就是養條狗,那還知道看家搖尾呢。
罵都懶得去罵,劉杏花深吸一口氣說:“這要是分了,可不準他后悔。”
阮志高道:“他指定不會后悔,小五子確實不,以后八是個拖累,都是你慣出來的。還有小溪也不是做裁的料,你又縱著去學,白浪費家里的東西。”
劉杏花聽這話不高興,微微高聲道:“再不也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再說這山里有什麼不的,都是地里刨食,老二這個年齡的時候比小五子好多?還不是一樣事事都是我們心辦。小五子現在還小,等娶了媳婦了家,自然就知道養家過日子了。老裁是刁鉆,保不齊就喜歡我們小溪呢,真當了裁,你們只能眼紅!”
阮志高笑起來,“我眼紅什麼,小溪是我這個爺爺親手養大的,要是當了裁,我這個當爺爺的第一個福。”
劉杏花瞪他,“你個鏟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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