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秀英剛做好飯, 阮秋月嗅著味道就出現在了廚房門口。是家里鼻子最靈的,只要是吃飯時間或者有好吃的,大部分時候都是第一次出現。
但第一個出現不是第一個吃, 而是要跑。
馮秀英:“去找你三哥五哥和紅兵回來吃飯。”
剛才阮紅兵到家沒找到葉帆和阮紅軍, 就又自己跑出去了,八是在哪玩住了,到現在還不知道回來。男孩子就是皮一些, 有時間就出去瘋, 本不會呆在家里。
阮秋月習慣了給人跑干活,聞言就去了。
葉帆、阮紅軍和阮紅兵都沒出大院,很快就被阮秋月找到回來了。
在阮秋月跟著葉帆阮紅軍和阮紅兵到家進屋的時候, 阮溪和阮潔兩人剛好從樓上下來。幾個人在餐廳外面上, 葉帆阮紅軍和阮溪阮潔都互相看了看彼此。
阮溪沒見過葉帆和阮紅軍, 但從年齡上能分辨出來。
葉帆現在十四歲,是年模樣,上穿著干凈的白襯衫,不管是長相氣質還是穿打扮,渾上下就兩個字——干凈。
而阮紅軍只有十一歲,還未小孩模樣,但他個子不比葉帆矮多。
他穿著一舊軍裝,服在上顯得大了一大圈, 袖子和腳都是卷起來的。他還不扣紐扣敞著不好好穿,軍帽也歪在頭上, 再正的服也他穿得不樣子。
他手里還拿了把木頭手槍,走哪就“biubiubiu”幾下。
biu到阮溪和阮潔上的時候, 他“咦”的一聲, 好像那個二百五一樣, 開口就說:“誰都不準說,讓我來猜一猜,這兩位肯定就是我那二姐和堂姐了吧!”
阮秋月在旁邊說:“那你再猜一猜,誰是二姐誰是堂姐。”
阮紅軍握著木頭手槍,繞著阮溪和阮潔走一圈,把倆上上下下看一遍,然后停住拿著手槍往阮溪上一指,“你,就是我二姐!對不對?”
阮溪剛要開口和他打招呼,阮長富這時候忽從餐廳里出來了。他看到阮紅軍二話不說,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就往屋里拽,“你又老子服穿是不是?!”
阮紅軍被揪得面容扭曲,里一個勁念叨:“爸爸爸爸爸……疼疼疼疼疼……輕點輕點輕點……歐歐歐歐歐……”
阮潔實在沒忍住,低眉笑了一下。
阮秋月上來跟阮溪阮潔說:“你們別管他,他就是個傻子。”
阮溪和阮潔仍舊還沒開口,葉帆又上來跟們打招呼:“你們好,我是葉帆。”
阮溪簡單且客氣回道:“你好,阮溪。”
阮潔跟著道:“我是阮潔。”
葉帆很是客氣禮貌道:“一起進去吃飯吧。”
他話音剛落,又聽到葉秋雯的聲音,“都快點來吃飯啦。”
阮溪阮潔跟著葉帆阮秋月去到餐廳里,到里面只見阮紅軍已經把軍帽拿下來,上的軍裝外套也了,上只穿了個白背心。
阮長富掃視一下屋里所有人,出聲問:“都認識了沒有?要不要再介紹一下?”
其他人沒出聲,阮紅軍道:“介紹一下吧,我還不認識呢。”
他說話有子領導范,阮長富聞言沖他臉一黑,“你給老子好好說話!”
阮紅軍又被嚇得一激靈,果斷躲到葉帆后。
阮長富瞪他,“出來!自己介紹!”
阮紅軍這便又果斷跳出來,跟阮溪阮潔說:“我是阮紅軍,家里最牛的男人!”
阮長富又瞪他一眼,他立馬又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阮溪還是那副四平八穩的樣子,出聲客氣道:“我是阮溪。”
阮紅軍十分自得,“你果然是我二姐!”
說著他又看向阮潔,“那你就是我堂姐了。”
阮潔點點頭,“我是阮潔。”
現在算是全都認識了,一家人自然也就坐下來吃飯了。
葉秋雯和阮秋坐在一起,兩人眼眶還有些紅,沒有完全消下去。
阮紅軍倒是注意細節,看著葉秋雯和阮秋說:“大姐四姐,你倆咋了?眼睛紅紅的,不會是在家打架了吧?是不是扯頭發了?撓臉蛋沒有?”
阮長富嫌阮紅軍話多太吵,又朝他看一眼。
阮紅軍稍收斂些,嘀咕著說:“怎麼連話也不讓人說了……”
桌子上其他孩子都識趣,沒人接這話,阮長富和馮秀英自也不提。
阮長富吃著飯看向阮溪說:“你們剛到這里一切都還不悉,就先悉悉這里的環境。可以先在大院里逛逛,不要出去跑,我怕你們出去跑丟了。等到星期天的時候有時間,秋雯秋……不行就小帆紅軍,帶你們出去玩一玩。”
阮溪對這些沒興趣,只開口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上學?”
聽到這話,阮長富還沒出聲,阮紅軍在旁邊道:“你們怎麼一來就想上學啊?上學無聊死了,又沒什麼用,天在教室里聽那些老師嗡嗡嗡,聽得頭都疼。”
阮長富沒再對阮紅軍黑臉,語氣也不重,“閉。”
阮紅軍抿一抿,不說話了。
阮長富這又看向阮溪說:“等我安排一下吧,還有戶口學籍很多東西要辦,沒那麼簡單的。你們讀過幾年小學,那就直接從初一開始讀,行不行?”
阮溪點點頭,“行的。”
阮秋忽又在旁邊說:“這麼麻煩還不如不上,小學都沒讀完,上初中又有什麼用,去了也是大眼瞪小眼聽不懂。要我說,留在家里幫媽媽一起養養種種菜是最好的,鄉下來的,最擅長的應該是這些事吧,去上學純屬浪費……”
在阮秋說話的時候,葉秋雯就一直在旁邊輕輕撞胳膊,但是愣是沒有停下。甚至還甩了葉秋雯一下,然后看著阮溪說:“我說的不對嗎?”
飯桌上的火藥味瞬間起來了,其他人都愣了愣。
阮溪看著阮秋,眼睛眨也不眨道:“你爸媽也是鄉下人,你也這麼瞧不起你爸媽嗎?貧農丟你的臉了是嗎?你是哪里來的資本家小姐嗎?”
聽到“資本家小姐”五個字,阮秋瞬間瞪大了眼睛,“你說誰是資本家呢?”
阮溪還沒再說出話來,阮長富“啪”一聲把筷子拍桌子上了。
他忍了半天的氣,然后看向阮秋,“滾上去。”
阮秋氣得臉蛋通紅,站起來道:“憑什麼我滾?我還沒吃飽呢!你怎麼不滾啊?說你是資本家,你沒聽到嗎?!”
眼看著阮長富要發作了,葉秋雯忙拽起阮秋,是把拉走了。
剛拉到樓上,阮秋就委屈地往地上一蹲又哭起來了。
一邊哭一邊說:“為什麼老是罵我?!”
葉秋雯小聲道:“秋,你以后還是說話吧,不然吃虧的肯定都是你。”
阮秋不懂,吸著鼻子道:“我說的哪里不對嗎?們去上學,純屬浪費時間浪費錢,有什麼用?還不如在家幫媽媽干點活,我覺得沒什麼問題。”
葉秋雯輕輕吸口氣,“有用沒用都是們自己的事,們想讀就讀唄,在鄉下沒法上學,來了城里肯定想上學啊,你管這麼多干什麼呀?”
阮秋:“我就是看們不順眼!”
葉秋雯又問:“那你想一天哭幾場?今天已經是第二場了。咱不招惹不就完了嘛,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要是主來招惹我們,爸爸肯定會教訓的。”
阮秋吸吸鼻子,“主招惹你,把你惹哭了,爸爸也沒說什麼!”
葉秋雯道:“因為剛來啊,爸爸媽媽肯定要對寬容一些的。等時間一長,誰都會沒有耐心,到時候要是再欺負我們,爸爸媽媽肯定會護著我們的。”
阮秋鼻頭紅紅的,想了一會說:“好,那我以后把們當空氣。”
葉秋雯點頭:“這樣就對了。”
阮秋和葉秋雯上去后,餐桌上就再也沒人出聲說話了。哪怕是話癆阮紅軍,憋著一肚子的八卦和好奇,也只管埋頭吃飯,愣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阮長富全程黑著臉,馮秀英臉上沒什麼表只是吃飯。
阮潔不像阮溪這樣淡定,一直低著頭吃飯,心里張得不行。
阮溪只當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安安心心吃完飯,放下筷子簡單招呼一聲,便和阮潔起出去了。們沒有回樓上,而是到房子外面去氣,但是也沒有走遠。
阮潔看著阮溪小聲說:“阮秋是真的打心底里瞧不起我們吧?”
阮溪呵一聲,“是誰呀?我們需要瞧得起嗎?下次再不知好歹我直接上手,我是大姐,教育教育也是應該的。”
說完又跟阮潔說:“正因為他們全都瞧不起我們,覺得我們鄉下來的也就會喂喂種種菜做做家務活,所以我們才要更努力地讀書,懂嗎?”
阮潔其實還是不那麼懂,問:“如果我們讀好了的話,大伯會給我們在城里找份工作嗎?戶口遷過來的話,應該可以找份工作吧?”
說到底這和讀書有關系,但關系并不是很大,最主要是還是看阮長富。
只要阮長富給們安排工作,或者讓們進部隊,們就和阮紅軍他們一樣,學習績好不好都沒有關系。所以剛才阮紅軍才會說,讀書沒什麼用。
如果家里安排不了,即便是城里人,哪怕學習績再好,也是要下鄉當知青的。
阮溪知道心里的疑,目前也無法給解釋這個問題,所以只說:“別指他了,他就算給我們安排工作我也不想去,還是先好好學習吧。”
阮潔看著阮溪眨眨眼,“哦。”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到家門口傳來一句:“大姐!”
阮溪和阮潔轉過頭去看,只見阮秋月吃完飯出來了,正沖們揮手。
揮完手跑到阮溪和阮潔面前,微微口氣。
阮家這麼多個孩子,阮溪對阮秋月印象是最好的,現在大姐,那印象就更加好了。于是沖阮秋月笑一下,看著問:“你不怕葉秋雯生氣嗎?”
阮秋月說:“不會生氣的,只會哭,嗚嗚嗚……”
阮溪和阮潔沒忍住一起笑出來。
別看阮秋月才九歲,阮溪覺得心理年齡說是年都不為過。看著好像大大咧咧傻傻乎乎的,也是家里最沒存在的,但心里什麼事都明白,大約也看得開。
如果看不開,看父母對葉秋雯那麼好,阮秋又欺負,那真是要郁悶死了。
又看著阮溪說:“你的脾氣很對我胃口,以后你就是我大姐!”
阮溪看著笑,“那我就勉強收了你吧。”
阮秋月道:“別勉強啊,有我這個妹妹你絕對不虧。”
阮溪還是忍不住笑,“好,那我就迫不及待地收了你吧。”
阮秋月轉頭看看,“要不要我現在帶你們逛逛去,就在大院里不出去。”
現在周圍天已經黑下來了,不過繞一圈消個食還是有時間的。阮溪暫時也不想上樓去看到阮秋,便點了頭說:“好,就先逛一圈吧。”
阮秋月這便帶著阮溪和阮潔往別去了。
這個大院是軍區的家屬大隊,其實和小區差不多,只是配套設施更為齊全。什麼商店理發店,兒園菜市場大禮堂,可以說生活非常方便。
三個人一邊逛一邊聊天,阮潔放松下來后說話也多。心里還是在意葉秋雯的事,所以問阮秋月:“你們家,是不是都是葉秋雯說了算啊?”
阮秋月看向阮潔說:“不是,是我爸說了算。”
但是片刻又接了一句:“但是葉秋雯是我們家的太,所有人都得圍著轉。”
阮潔不明白,“為什麼呀?”
阮秋月道:“不知道,反正一直都是。我爸呢他工作非常忙,很多時候都不在家,小事管得不多。我媽平時有什麼事都會先問問葉秋雯的意見,阮秋也什麼都聽的。葉帆是親弟弟,自然聽的。阮紅軍那傻子只知道穿爸爸的服出去玩,沒事跟人打打架,家里的事他不關心,沒什麼好說的。”
阮潔又問:“可你爸媽把家里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們沒意見嗎?”
阮秋月道:“阮秋覺得那是葉秋雯應得的,是最捧著葉秋雯的,說是葉秋雯的信徒都不為過。葉帆阮紅軍他們男孩子是怎麼都好,不計較不爭。剩下一個我,我可不敢有什麼意見,阮秋不欺負我就不錯了。我天天被阮秋欺負,也沒人幫我啊,家里孩子太多,我又不是老小,都快明的了。”
阮溪聽完笑了一下,跟著問了句:“那你們穿葉秋雯的舊服嗎?”
阮秋月道:“肯定要穿的呀,穿完了給阮秋,阮秋穿完了再給我。服都沒有壞,總不能扔了吧,肯定是要穿的呀,不是還給你寄了嗎?我和阮秋除了過年會做新,其他時候都不會做,因為舊服穿不壞,是老大嘛,沒辦法。”
說著看向阮溪,“哦,我想起來了,以前家里條件還不太好的時候,我媽就跟我們說過,葉秋雯和葉帆是有幾百塊恤金的,所以要對他們好一點,我們不要眼紅不要爭,后來就習慣了啊。其實葉帆跟我們差不多,就是葉秋雯過得好。特別氣,什麼不能和別人睡同一個房間,不然睡不著覺。一件服穿多久就不能穿了,不然上會,連雪花膏都不能用差的,不然臉,天,太多了……”
阮溪聽著只是笑,而阮潔聽完連眼睛都瞪大了,從小長在鄉下,見識實在是有限,所以完全想象不出有人過著這樣的生活,是古代的公主吧?
實在難以想象,愣一會說:“真的假的呀?”
阮秋月轉頭看著,“事都是真的,但你要問我葉秋雯這些病是真的還是假的,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敢說,反正就是病多。”
阮潔眨著眼看向阮溪。
阮溪緩緩說:“會哭的孩子有吃,而且阮長富和馮秀英在上花費了很多力和心思,付出的越多就越深,肯定不會讓委屈。家里其他孩子又都沒意見,全都不跟爭,那就更加習慣自然,理所當然了。”
阮秋月聽完了點頭,“大姐,我覺得你說得對。”
阮溪聽到喊大姐就忍不住笑,又問:“那你對你爸媽是什麼態度?”
阮秋月果然看得開,“沒什麼態度啊,反正他們也不喜歡我,我能對他們有什麼態度?再說句傷你心的,比起你我可好多了,你應該是恨他們的吧?”
阮溪嘆口氣,“我跟你差不多,我也沒什麼所謂。他們這麼多孩子,多我一個我一個都無所謂,而且他們肯定不指我什麼的,我費那勁恨他們干嘛?”
阮秋月看著阮溪笑一下,“那就對了,難怪我跟你投緣,原來我們是同病相憐!”
三個人聊著天說著話,在大院里轉一圈也就回家去了。
到家陸續去洗漱,然后回到各自房間躺下來睡覺。
反鎖房門躺在床上,阮溪跟阮潔說:“看到了吧,就算是養在邊,也不見得過得幸福,該被忽視還是會被忽視。你想想,邊這幾個已經顧不過來了,他們又怎麼會再分出心思給在鄉下的我?我覺得阮秋月還不如我呢,我好歹還有爺爺疼,還有五叔護著,還有你這個妹妹,阮秋月有什麼?”
被忽視也就算了,還要被阮秋欺負。
阮潔嘆口氣,“這麼說好像也是。”
阮溪:“知足常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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