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暖天, 傍晚夕垂地。

　蜻蜓在院子里地面飛低，大寶子手里拿個掃帚，一撲一個空。阮玥站在學步車里看著他撲蜻蜓, 興得一邊腳掌不離地地上下蹦, 一邊嘎嘎笑。

　笑起來出里的兩顆白的小牙，可得不行。

　阮翠芝在正屋里帶著姑娘們踩機，不時到每個機前指導一下解決姑娘們遇到的問題。練了這麼久, 姑娘們現在已經能很練地使用紉機了。

　錢釧在廚房里擇菜洗菜剁準備包餃子做晚飯。

　把從野地里挖來的薺菜都擇好洗干凈, 放到砧板上切碎，又剁上一斤五花。燒火起鍋放豬，鹵出小半碗的豬油, 全部都倒在薺菜豬陷里。

　加上醬油味鹽等作料攪拌均勻, 再往里面打個蛋, 餡便做好了。

　在屋里搟餃子皮的時候，不時頭往外看一眼大寶子和阮玥。雖然大寶子才三歲，但是逗妹妹玩基本沒什麼問題，阮玥站在學步車里都快要跳起來了。

　看阮玥這個樣子，錢釧也忍不住跟著笑。

　阮翠芝在正屋忙活也會頭看一看，確保兩個娃娃玩得好再回去繼續做事。

　“布來啦！”

　半閉的院門忽從外面被推開，阮溪推著自行車進院子，臉上堆著滿滿笑意。阮長生和岳昊騎三車跟在后面, 每人的車上都拉了滿滿一車的布匹。

　聽到聲音，正屋里正在練活的阮翠芝和姑娘們, 還有廚房里滿手沾滿白面的錢釧，全部都出來到了院子里。看到布匹, 所有人臉上都亮起笑意。

　阮翠芝帶著姑娘們往三車邊去, 笑著說：“等了這麼長時間, 可算是解決了。”

　等三車在院子里停穩當，除了手上沾面不好手的錢釧，其他人全都幫忙一起把布料往正屋的工作間里搬，都歡喜得不行。

　看著大家搬布，阮玥手布娃娃站在學步車里蹦得更厲害了，里一直喊著：“布布布……”喊得口水噴一地，惹得所有人都一起笑。

　把布搬進屋里放好，姑娘們差不多也到了回家的時間。阮翠芝客氣一句留們在家里吃飯，們自然不留下，笑著客氣幾句便都回家去了。

　阮溪也沒急著立馬就開始干活，而是和阮翠芝岳昊還有阮長生，到廚房里幫錢釧包餃子去了。人多包得快，很快就把餃子包完了，齊齊擺在面板上。

　岳昊燒熱大半鍋的水，餃子下進去慢慢浮起，水沸后再加三次涼水。

　餃子出鍋，阮溪坐在餐桌邊夾起一個咬上一口慢慢嚼。

　薺菜的清香和豬的葷香在舌尖上漫開，忍不住滿足地笑起來。

　阮翠芝問：“好不好吃？錢釧特意出去挖的薺菜。”

　阮溪第一個點頭，“好吃的。”

　說了幾句餃子的事，阮翠芝又問阮溪：“所有東西都齊備了，可以開始正式干了吧？我那些姑娘們都等急了，手得很，不得立馬能上手做裳。”

　阮溪里吃著餃子往下咽，笑著點點頭道：“可以了可以了，等會吃完飯我就去裁布。裁好您明天就帶著們開始做，先做一件最簡單的試試手。”

　凡事都急不得，尤其是初始階段。那些姑娘雖已經能很練地用紉機，但畢竟沒有正經做過服，還是需要學一下的，讓們慢慢適應。

　先做一件版型簡單的，做上手再做難一些的。這樣一件件做下來，在手里形機械記憶，不需要腦子就能合，到那時一天做個幾十件也不問題。

　于是吃完飯阮溪也沒閑著，立馬開始按紙樣裁布。

　考慮到姑娘們都是第一次做服，所以也沒有裁多，怕給們力，所以就裁了五十件。五十張布料在一起，用裁剪刀進行一次裁剪，裁完每個布片都按序放好。

　怕把布片搞錯，阮翠芝便拿劃在上面標了數字。

　所有布片全都裁好，阮溪放下裁剪刀，拔掉頭收起來放好。

　回到案板邊，手在所有裁好的布片里各拿一張，送到阮翠芝手里說：“三姑，你先做一件讓我看看吧，沒什麼問題你明天就帶著們開始做。”

　阮翠芝點頭接下布料，坐到等人機前開始合。

　之前阮溪做樣的時候就教過，雖然時隔時間稍微有點長，但大都還記得怎麼做。有些地方記憶模糊了，阮溪提點兩句也就記起來了。

　阮翠芝手快，很快就把服做了出來。

　阮溪檢查完沒有什麼病，只道：“就照這個標準來！”

　屋外夜沉沉，阮長生岳昊和錢釧帶著娃都梳洗過了。阮溪和阮翠芝忙完服的事也去倒水洗漱，阮翠芝問阮溪：“今晚就不回宿舍了？”

　阮溪點點頭：“明早早點起來回去吧，現在回去太晚了，都關門了。”

　阮溪這便留下來住了一夜，次日凌晨早早起來洗漱一番，騎上自行車在清晨的空氣里奔行。

　東邊天空泛著魚肚白，啟明星亮若明珠。

　心里有遠方，倒也不覺得累。

　周六傍晚最后一節課結束，阮溪收拾起書包和李曉芳們去食堂吃飯。吃完飯依然不和李曉芳們去上晚自習，而是回宿舍收拾一番，騎車去到鄉下。

　騎車到鄉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但阮翠芝他們給留了門。

　直接推門進院子，阮翠芝他們從正屋里出頭來和打聲招呼。

　阮溪把自行車放到墻邊支好，往正屋里去，問阮翠芝：“做得怎麼樣啦？”

　阮翠芝看著笑，“你進來看看嘛。”

　阮溪進去一看，只見五十件服全部都做好了。幾乎每一件都看了一下，不管是布料的拼還是細節的理都很好，而且全都熨過了。

　比想象的做得要好，阮溪便笑起來道：“真不錯啊。”

　阮翠芝更是笑得滿臉歡喜，“那可不，姑娘們聰明，好教得很。”

　阮溪直接拿服看向阮長生和錢釧：“五叔五嬸，那我們明天先去賣賣看。”

　阮長生立馬興起來，“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大家全都等這一天等很久了，于是一起放聲笑起來。

　當然阮長生和錢釧并沒有干等著，他們本來就倒騰東西，所以兩人沒出去倒騰雜貨賣。總之就是能賺一點是一點，總比在家吃閑飯強。

　看完阮溪也沒有閑著，趁晚上還有時間，拿出裁剪刀繼續裁布。現在心里對姑娘們的手藝已經有底了，便是能裁多裁多，阮翠芝在旁邊拿劃標號。

　不同的款式的服子子，大號中號小號都有。

　心里干勁足，每天都跟打了似的，所以一直裁到夜深。

　裁好了布片躺到床上睡上幾個小時爬起來，洗漱完又和阮長生錢釧隨便吃一點東西，三個人騎車帶上這五十件服去城里擺攤。

　因為騎車趕路，車子騎得飛快，所以路上三人也沒時間說話。

　到了城里擺下攤，錢釧才說：“我好張啊。”又期待又忐忑的張。

　阮長生給順順背，“又不是沒來過，張什麼啊？”

　錢釧看向他說：“這不是之前都賣別人的東西嘛，也不是咱生產的，現在是賣自己家的東西，不知道到底會怎麼樣，當然忍不住張啊。”

　阮溪是一點也不張，甚至展開小馬扎悠閑地坐下來了。

　然后坐下來無意中一轉頭，忽看到旁邊的正在撐攤子擺貨的是老人。

　老人轉頭的時候也看到了，于是兩人又四目相對幾秒。

　阮溪笑一下出聲：“咦？這麼巧嗎？”

　葉秋雯看到阮溪就覺自己要不上氣，窒息得快要昏過去，自然是不理阮溪。要不是攤位不好占，現在直接扛起攤子跑遠點。

　因為來的太早，天剛蒙蒙亮，所以街上也沒什麼人。

　阮長生和錢釧看阮溪和葉秋雯打招呼，便好奇問了句：“同學嘛？”

　阮溪笑笑，“你們的大侄啊。”

　阮長生微微一愣，“誰呀？”

　阮溪看向他，“你還有幾個大侄啊，葉秋雯呀。”

　阮長生聽到這個名字又是一愣，“哈？？”

　意外完了看向葉秋雯，出聲道：“你就是我大哥收養的那個孩子？”

　葉秋雯不是很想在這里認親戚，連爸媽都不認了，現在還認什麼叔叔，所以片刻出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們認錯人了。”

　阮溪沖阮長生使個眼，阮長生也就沒再和葉秋雯說話了。

　結果坐一會葉秋雯又找著阮溪說話，問：“你不是不擺攤了嗎？怎麼又來了？”

　阮溪看向道：“你說呢，當然是為了賺錢啊。”

　葉秋雯嗤笑一下道：“今年可不是去年了，去年你那是運氣好，現在你就死了這個心吧，帶著家里人一起過來，三個人擺一個攤，只能喝點西北風了。”

　阮溪微微一笑道：“謝謝您關心。”

　兩個人互相怪氣到這就不說話了，各管各的事。

　錢釧拿了小馬扎坐到阮溪旁邊，小聲問：“在城里得不好啊？”

　阮溪說話也小聲：“都打起來了。”

　錢釧：“欺負你了？”

　阮溪：“那不能夠。”

　錢釧笑笑，“那就行，不然我幫你揍去。”

　阮溪沒忍住笑出來，突然想起來以前阮紅軍很震驚地說——我五嬸居然會打架！

　太慢慢爬高，懸到城市上空。

　星期天出來逛街的人多，很快街面上便聚起了人群。

　阮長生和錢釧擅長賣東西，見到有人直接就吆喝起來了。

　擺攤賣東西，吆喝是非常重要的，吆喝得好的話，很快就能吸引一幫人湊過來觀看。人都熱鬧，越湊越熱鬧，自然人就越來越多。

　尤其他們賣的是街上是新鮮東西，所以不消片刻，攤位前就了好些個年輕姑娘。們都來看服，有的詢問幾句直接套在上試一試。

　錢釧夸人的話那是一堆一堆的，直夸得人姑娘滿臉歡喜。

　就是說，誰不喜歡被人夸洋氣夸漂亮呢？

　姑娘試滿意了笑著出聲問：“買這服不要布票吧？”

　阮長生在旁邊接話道：“我們這服不要布票，給錢就行了。”

　姑娘喜歡，又問：“多錢一件。”

　阮長生沖出五手指，“五塊錢一件。”

　姑娘道：“不便宜啊。”對于來說有點貴了。

　錢釧這便又接話，“您看看我們這服的質量，這做工是吧？你說你去布店買布找人做，能做出我們這麼好看的服嗎？您穿著真是洋氣得很。”

　其實姑娘主要就是喜歡這服的款式，質量和做工看了也確實都不錯。想要還價，但阮長生搖了搖頭說：“再低我們就不賺錢了。”

　然后姑娘猶豫一番，咬咬牙從上掏了五塊錢，買走了一件服。

　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有第二個，尤其不在乎五塊十塊錢的，一下子拿兩件三件也是有的。

　又有人買回家拿出來給別人看，看人家喜歡便跟人家說：“快去吧，總共就五十件，我買的時候還剩一半，去晚了肯定搶不到了。”

　于是阮溪的攤位上便出現了這一幕，有的姑娘買了服走后，不一會又帶了朋友過來。因為服數量太，們急匆匆跑過來搶，五塊錢那本不是事。

　以稀為貴，不管在什麼況下都是適用的。不然后來那麼多商家搞營銷，總要搞營銷那一套做什麼。就是讓人覺得東西搶不到，所以大家才會去瘋搶。

　來的客人都有阮長生和錢釧招呼，阮溪坐在后面的小馬扎上悠閑喝水。而和同樣清閑的還有葉秋雯，就坐在旁邊不遠的地方。

　看到阮溪的服賣得這麼貴還被哄搶，而賣的幾分錢幾錢的東西卻基本賣不出去，葉秋雯真的是快要氣死了。

　早上還說人家喝西北風呢，結果人家半天不到，輕輕松松賣了二百五十塊。

　二百五十塊啊！

　一天下來能賣出五塊，都是玉皇大帝開恩加菩薩庇佑了。

　阮溪喝著水看，喝完道：“你瞪我干什麼？眼紅啊？眼紅你站起來吆喝呀，你就坐在這里也不，誰到你攤位上買東西啊？你長得漂亮啊？”

　葉秋雯：“……”

　收回目屏住氣，把手指都了。

　來的人多，阮溪這五十件服很快就被搶完了，那些來晚了沒搶到服的站在攤位前問阮長生和錢釧：“你們就五十件啊？還有沒有更多的啦？”

　錢釧回答道：“有啊，還會有別的款式的，都很好看，我們先做五十件試試水嘛，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賣。現在回去就趕，你們明天再來吧。”

　又有人問：“你這服太小了，有大點號的嘛？”

　錢釧又連忙回答道：“有的有的，大號小號全都會有的，暫時做了五十件中號的，大家沒買到不要著急，我們以后都會來的。”

　阮溪們要收攤了，過來搶服沒搶到的姑娘們自然也就散了。

　阮溪心俱爽從馬扎上站起來，笑著又和葉秋雯說了句：“那我們就先走了喲。”

　葉秋雯氣得閉上眼睛吸氣。

　阮溪這樣，沒忍住笑出來，又說：“哎，說真的，你不適合賣東西做生意，包袱太重太端著了。要是真放不下這個面子，我建議找點別的活干。”

　葉秋雯閉著眼再次深深吸一口氣。

　阮溪實在忍不住，便這麼笑著和阮長生錢釧一起走人了。

　出了集市遠離了人群，阮長生和錢釧才有了反應事的時間。

　錢釧抬手捂著腦門，反應了好半天說：“我的天哪，這實在也太驚人了，就這一會就被搶完了，錢這麼好賺嗎？剛才來的時候，我還怕賣不出去呢，白張了半天。”

　阮長生也是沒見過這種場面的人，口氣說：“我倒是沒怕賣不出去，但是也確實沒有想到會這麼好賣。看今天這架勢，我們拿多過來基本都能賣掉。”

　阮溪依然很淡定，笑著踩上踏板起自己的自行車，跑起來后上車騎走了。

　看阮溪走人，阮長生和錢釧自然也沒有再站著，連忙上車跟上阮溪的車。

　時間足夠，回去的路上三個人沒再急著趕路，騎車騎的是正常速度。

　驚訝完了服好賣的事，他們又想起剛才的葉秋雯。

　阮長生好奇問阮溪：“那個真是葉秋雯？”

　阮溪點點頭，“是啊。”

　錢釧問：“也在這里上大學？”

　阮溪道：“沒有，兩次都沒考上，沒有大學上。的對象倒是考上了，所以就跑過來和對象在一起了。和家里鬧翻了，不回去了。”

　錢釧聽著很是好奇：“這是結了婚了？”

　阮溪：“沒有，就是對象。兩邊家長都不同意，怎麼結婚啊？要是男方家長同意的話，也不會在這里擺地攤了。肯定是對象的生活費被家里斷了，養不起了，才被迫出來謀生的。”

　錢釧“哇”一聲，看向阮長生：“城里的娃娃就是開放哈。”

　都還沒有結婚呢，這都直接在一起了。

　阮溪對葉秋雯的事沒興趣，隨便跟阮長生和錢釧說幾句，解了他們的好奇也就沒再說了。不再聊天后騎車騎快了點，趕在中午吃飯前到了家里。

　看到他們回來，阮翠芝第一個驚訝出聲：“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干活的姑娘們都沒走，也是好奇又意外地看著阮溪三個人。

　然后錢釧笑著道：“賣完了當然就回來了。”

　阮翠芝眼睛慢慢瞪大，有點不敢相信，“真的啊？”

　這服可是五塊錢一件啊，很多人花五都要掂量一下。

　阮長生點頭道：“你沒看到那場面，好多人沒搶到都不想走。我們勸了好半天才散了，讓們明天再去。所以三姐你們得加油，手速得提起來。”

　阮翠芝興地看向五個姑娘，“聽到了嗎？”

　姑娘們也很興，點頭道：“聽到了！”

　而阮溪接著又做了件讓們更興的事——按照們做的服件數，把那五十件服的工錢直接結給們了。們拿到錢后都張大了，眼睛忽閃忽閃地眨。

　向來只有城里人有工作能拿到錢，們什麼時候拿過錢啊！

　五個姑娘激地抱起來跳一陣，然后全都喜笑開急匆匆回家吃飯去，里說——

　“我等會不睡午覺了，我吃完飯就過來。”

　“我跟你一起，我也不睡了。”

　“我要賺更多的錢！”

　“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