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唐韻告假的那日,吳貴嬪邊的宮娥便去了逢春殿,見唐韻躺在床上病著,態度還很客氣,“娘娘說,唐家遭了這麼一劫,如今在這宮里娘娘也算是唐姑娘的一個親人,當照拂唐姑娘的娘娘還是會照拂。”
唐韻點頭謝過。
當日回去,吳貴嬪還差人送了些補品到逢春殿。
三日了,一直沒見唐韻有所回應,吳貴嬪當是子沒好利索,昨兒卻在寧安殿無意聽起四公主說,“娘娘跟前的那位小侄,不愧是讓無數兒郎惦記的江陵第一人兒,唐家如今了那樣,顧世子也沒嫌棄,還追到上書房來了。”
唐家養出了這麼一位姑娘,即便是潦倒了,估計也能起來。
吳貴嬪一愣,當下問道,“唐姑娘去上書房了?不是子不好嗎。”
四公主一笑,“哪里不好了,本宮瞧著活蹦跳的。”
唐韻是去了上書房,但也不至于像四公主形容的那般,能課都沒再去跑圈。
一離開寧安殿,吳貴嬪的臉就不好看了。
什麼意思。
合著是裝病防呢。
今兒一早吳嬪就吩咐了宮娥過來,掐著時辰點到上書房守著唐韻下學,如今將人堵在了門外,先前的客氣態度早就沒了。
過來的眼神,也是毫不客氣,就差明擺著告訴唐韻,別把自己當個東西。
唐韻卻沒惱,笑著道,“姐姐說的哪里話,我正打算去拜見娘娘呢。”
宮娥一個冷臉甩過來,轉頭就替讓了路,“唐姑娘請吧。”
唐韻沒得躲,只能跟著去了西六所的明春殿。
吳貴嬪如今正得圣寵,住的是明春殿的主殿,宮娥卻只將唐韻帶到了殿門前,并沒有直接領其進來,回頭子一攔,將唐韻堵在了門外,冷臉道,“唐姑娘先等著吧,我去稟報娘娘。”
宮鵝說完,正要抬步往里走,唐韻卻一把拽住了的胳膊,那宮娥不耐地回頭,“唐姑娘還有何事?”
唐韻微微擰起了眉,神也有些不耐,“姐姐可別讓我等太久了,我還著急著回去呢。”
宮娥一愣,沒料到會囂張到如此沒有規矩,竟是被氣笑了,“唐姑娘這是要催娘娘快些?我當了這些年的差,可還沒見過奴才催起主子的。”
唐家如今沒有爵位,便是最低賤的平民,即便是五公主的伴讀,那也是個奴才。
有什麼可神氣的。
宮娥沒好臉子給,“唐姑娘還是先好好候著吧。”
“我”
唐韻還想去拽,宮娥不耐煩了,回頭便斥道,“對了,唐姑娘也該喚娘娘一聲姨母,別說見了長輩得行禮,就娘娘如今的位份,唐姑娘也該行個跪禮。”
宮娥說完,一把拉開唐韻的手。
“嘭”一聲將門給合上了。
房門一合,唐韻便退后幾步,還當真擇了個地兒,筆直地跪在了吳貴嬪的門前。
那宮娥討了一肚子氣,臉上帶了一子憤怒,進門便同吳貴嬪埋怨道,“這唐家大姑娘,還真當自己是個人了,竟還催起了娘娘。”
吳貴嬪心頭本就因唐韻這幾日的怠慢,生了隔閡,如今聽宮娥說完,心頭&記30340;火也被了起來,“不愿意候,那就多候一陣吧。”
吳貴嬪說完,便讓宮娥去約了院里的兩個答應過來牌。
一起牌,時辰就快了。
末時一下學,唐韻就到了明春殿,一直跪到了申時末。
進了初冬,白日變得天暗得極快,等殿開始掌燈了,吳貴嬪才同旁的宮娥說了一聲,“你去瞧瞧,人還在不在。”
宮娥想起適才唐韻的那番態度,當下又開始煽風點火,“就差將自己當個金貴的主子了,哪能等到這時,怕是早就走了。”
宮娥說著,還是出去走了一下過場。
到了殿門前,宮娥拉開門,本料著外面不會再有人,誰知眼皮子掀起剛瞟過去,便見唐韻跪在了門前,抬起一張蒼白的臉,笑著問道,“娘娘可愿意見我了?”
宮娥:
宮娥驚愕地看著,還未反應過來,是何時跪在這兒的,唐韻的子便是一陣搖搖墜,“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來,來”宮娥嚇得一聲喊了出來,喊了一般立馬又住了,慌慌張張地出門檻,抓住唐韻的兩個胳膊便往里拖。
宮娥正打算先將人拖進去再說,前面的甬道口子上,及時地走來了一行人。
見到前面的五公主時,宮娥的胳膊頓時一,一屁坐在了地上。
如今宮里無人不知,唐姑娘于五公主有救命之恩。
今兒怕是惹火了。
宮娥慌慌張張地爬起來,強撐著辯解道,“五殿下,今兒奴婢帶唐姑娘過來,這唐姑娘非得要同娘娘行跪,這不就”
“讓開。”五公主眼神里的目冷冽,殺氣騰騰,上前將唐韻扶了起來,便給了后的人,再看向跟前的宮娥,便是一笑,“本宮知道貴嬪娘娘如今得寵,架子大了,唐姑娘喚一聲姨母,行禮是應當,可唐姑娘畢竟也是本宮的救命恩人,麻煩你進去給娘娘說一聲,就說本宮今日親自上門來給求個,讓給本宮個面子,饒了唐姑娘。”
“殿下說的哪里話,娘娘怎會為難唐姑娘,談何饒不饒的”
五公主懶得看,直接將人帶走了。
那宮娥看著五公主將人扶走了,一雙腳得都站不起來,跌跌撞撞地回了屋,進去便跪在了吳貴嬪跟前。
才聽宮娥說了一半,吳貴嬪的臉就變了,“這小賤人,竟同本宮耍起了招。”
原本只是想讓安分些,認清自己的斤兩。
這回倒好,讓先給自己扣上了一頂刻薄的帽子。
想起那姐姐,一日一封信地催著,吳貴嬪煩躁至極,回頭便同后的嬤嬤道,“明兒回個信,就說本宮是想不到法子了,是唐家的兒,作為母親要想見一面,還愁想不到法子。”
唐家一出事,就代過,有事不要輕易來找,誰知還是害惹了一
明兒還得去應付五公主。
還有那徐人,最近也不知哪筋搭錯了,了搖尾的狗,上了皇后,為了一個香包,居然用徐家,到揚州去尋寧家鋪子。
這樁樁件件的麻煩事如今都落在一個人頭上,不指那位姐姐能幫上忙,只求別給添麻煩就行了。
記至于唐家能不能起來,也沒抱多大的希。
就那侄子,爛泥扶不上墻,侯府世子之位給他都能弄丟,唐文軒就算恢復了職,遲早也會葬送在他手里。
倒還不如指自個兒,搏一把還能有個皇子傍。
這節骨眼上,并不想惹麻煩。
從明春殿出來,半路上唐韻就醒了。
見五公主生氣,便一直勸說,自個兒無礙。
五公主沒好氣地道,“你也是個好欺負的,算哪門子的姨母,同你有關系嗎,你那繼母本宮都懶得瞧,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唐韻被數落也不生氣,反而笑著道,“多謝五殿,殿下是在護我短嗎。”
見如此沒心沒肺,五公主愣是被氣笑了,倒也突然明白了當初為何沒有跟著顧景淵走,這要是嫁到了國公府,唐家人還不得啃了骨頭。
“以后別什麼人你,你都過去,有本宮在你怕什麼,那麼大個救命之恩你不用,留著干啥?”
五公主說完沒聽應,回頭便見神有些微微出神,以為是自個兒太兇嚇著了,笑著安道,“本宮是著急了,韻姐姐別介意”
唐韻搖頭,看著五公主,眼眶有些生紅,卻滿滿的都是真誠,“殿下待我的好,我都會記在心頭的。”
五公主很見這般嚴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扶著胳膊往前,“本宮也就了皮子,有何可好記得,再說,今兒不也是在打本宮的臉。”
誰不知道,唐韻是的救命恩人。
倒是敢。
五公主將唐韻送到了逢春殿,又請了太醫來替把完脈,才放心回去,“好生歇息,明兒就別去上書房了,本宮正好也能借此機會一日懶。”
要不是唐韻每日都來覓樂殿等,早就逃課了。
“嗯,都聽五殿下的。”唐韻答應的很好,等五公主一走,立馬下了床榻。
剛換好了裳,阮嬤嬤便敲門進來了,“姑娘子如何了?”
適才回住所聽人議論起,說是唐姑娘被吳貴嬪罰在殿外跪了一個多時辰,跪暈了過去,心都快跳出來了。
“嬤嬤放心,我沒事。”唐韻才從床上起來,子有些涼,走到火爐邊上坐下,手在炭火上烤了烤,阮嬤嬤趕去屋里尋了披風,搭在肩頭。
“多謝嬤嬤。”
阮嬤嬤心疼地道,“姑娘同奴婢客氣啥,奴婢知道姑娘還有很多事要做,可也不能拿自己的子開玩笑。”
阮嬤嬤心里清楚得很,憑姑娘救了五公主一命,吳貴嬪也斷然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為難姑娘。
姑娘這是拿命去給對方在搏,也不知劃不劃算。
唐韻輕聲道,“貴嬪娘娘派人來了三回,必是吳氏已經找上了門,我這般躲著也躲不了多久,今日這事一過,至短時間,貴嬪不會再來相。”
“姑娘”
“以徐家的能力,應該很快就會找到表哥,重那日,我回一趟唐家,與其被他們找到宮里來,倒不如我自個兒出去,借此,還能見一面表哥。”唐韻說完便同嬤嬤代道,“等表哥一到江陵,嬤嬤便想個法子,尋人給他遞個信。”
阮嬤嬤忙地點頭,“好。”
等子烤暖和了,時辰也差不多了,唐韻起,拉上了斗篷的帽檐。
阮嬤嬤一愣,“姑娘今兒還要出去?”
唐韻點頭,并未多說記,“嗯。”
阮嬤嬤知道要去哪兒,沉默地將人送到殿門外,到底是沒忍住,問了一句,“殿下待姑娘可好?”
好不好,阮嬤嬤心里實則清楚。
要是太子真心待姑娘,定不會這般躲躲藏藏,阮嬤嬤問出來,不過就是想心里圖個安。
唐韻輕輕握了握的手,笑著點頭,“嬤嬤放心,殿下對我好的。”
比最初的預料,已經要好上許多。
也確實好。
唐韻從逢春殿出來,并沒有見到小順子前來接應。
太子今日也沒等人,沐浴更完,便去了里間,正歇息了,明公公突地彎腰急急地進來稟報,“殿下,唐姑娘來了。”
太子神微愣。
回過頭,便見墨珠簾外,走進來了一道影。
太子緩緩地扶起了珠簾,一雙黑眸,落在雀躍的臉上,就那般盯著唐韻足足有四五息的功夫,才開口,“你不要命了?”
倒是能爬得起來。
還能從逢春殿,走到東宮。
唐韻沒應,垂目同他福行了個禮,“殿下。”
太子:
珠簾“噼里啪啦”地落在太子后,太子走過去,腳步立在唐韻跟前,一句話沒說,突然彎下一把掀起了的擺。
纖細的膝蓋明顯多了兩團青烏。
“不疼?”
唐韻搖頭,“不疼。”
太子看了一眼,眼里的神滿是一子無可救藥,傾一把將其抱了起來,唐韻遽然失重,胳膊慌地掛上了他脖子。
“殿下”
“坐好。”太子將放在了里屋的榻上,才回頭吩咐明公公,“藥箱拿來。”
適才在逢春殿,太醫已經給唐韻瞧過了,開了一補藥,給了一瓶化瘀的藥膏,只不過唐韻沒來得及用。
明公公拿了藥箱進去時,太子已經挽起了唐韻擺下的。
明公公垂目,擱了藥箱趕退了出去。
床榻前的一盞燈火,火星子燒得正旺,唐韻埋著頭,看著太子一點一點地替的傷口抹上了藥,一聲也沒吭。
目倒是地看了太子幾回,最后一回瞟過去,太子剛好回過了頭。
唐韻忙地躲開。
一臉地將自個兒藏在了前。
太子:
“當真不疼?”太子已經上完了藥,手里的藥桿,冷不防地,故意在的膝蓋上輕輕一敲。
唐韻咬著牙不吭聲。
太子失笑,“不疼是嗎?”說完便將自己的胳膊,送到跟前,“試試,孤倒是想知道,這皮是不是當真不知道疼了。”
唐韻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忙地一陣搖頭。
“你就。”
唐韻依舊不,輕聲地道,“不要。”
太子的目盯得久了,唐韻又才垂下頭,含糊地道,“我舍不得疼的。”唐韻輕輕往他懷里一鉆,如同一只小貓,嚨口涌上來的一子哽塞,倒也是有了幾分真實,可話到了邊,卻又了無痕跡,“適才不疼,見到殿下,倒是疼得厲害。”
太子垂目。
千屢青,黏在了他的襟上,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記太子心口突地一,一聲嗤笑,“唐韻,你還能將自個兒弄得更慘些不?”
唐韻子又往他懷里了,良久才仰起了頭來,眼珠子小心翼翼地瞅著他,眸底下出了一委屈,“今兒一過,都五日沒見殿下了”
這番念著一個人的模樣,當真是卑微至極。
太子心頭涌出了幾分同。
怕是喜歡自己,已經了骨。
太子無奈地吸了一口氣,轉擱了手里的藥瓶,“今夜就歇在這,明日一早,孤讓安過來。”
唐韻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著急地去拽住太子,“殿下”
五公主如今并不知道他們還有這層關系。
太子沒理,轉頭同外面的明公公吩咐了一聲,“下鑰。”
“是。”
唐韻:
東宮的門一關,算是徹底出不去了,唐韻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好久了,突地開口,“殿下,要不我明日自己想辦法。”
“別吵。”太子突地一只胳膊搭了過來,在了唐韻的小腹上。
唐韻也不敢。
僵持了一陣,困意也來了,今兒確實是實打實地跪了一個時辰,子也熬不住,唐韻一睡,半夜便也沒再醒,一覺到了天亮。
翌日起來,太子人已不在旁。
唐韻想起昨兒太子說的話,忙地翻起來。
屋里卻沒人。
外間的明公公聽到靜進來,笑著道,“唐姑娘放心,殿下已經安排妥當了。”說完便拿了一套宮娥的裳進來。
見太子并非當真尋了五公主,唐韻瞬間松了一口氣,接過了明公公手里的裳,換好了出來,便見暖閣外立著好幾位宮娥。
唐韻埋著頭,走在了隊伍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