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嗓音溫沉似酒，在場卻噤若寒蟬，誰也沒有說話。

　殷蔓驚疑不定地看著郁承，一時之間也沒太想明白他和懷歆的關系——這個男人樣貌英俊，著矜貴，一看就氣質不凡。

　陸予嘉同樣表復雜，在郁承的注視下，想開口卻又抿，只難堪地拽了下友的袖。

　殷蔓大概也有些反應過來這是眾目睽睽的公共場所，就算再怎麼生氣兜頭潑人酒的行為也有些過激。但真忍不下心里那口氣，口起伏還想說什麼，卻被陸予嘉一把攔住。

　“懷歆，今天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回去以后會跟蔓蔓把事來龍去脈解釋清楚的——”

　最后又看了懷歆一眼，陸予嘉連拖帶拉地扯著殷蔓走遠了。

　這時夏雨霏從他們離開的方向跑過來，給懷歆披了件外套。

　剛才遠遠看到這邊起了爭執，卻又不知是什麼原因：“你沒事吧？”

　懷歆搖頭：“謝謝，我沒事。”

　夏雨霏覷旁邊高大拔的男人一眼：“這是誰啊？”

　懷歆啊了聲，神明顯明了一些，仰頭朝郁承看去。

　與此同時，他也垂眸，平靜打量著。

　懷歆真沒想到今晚會在這里遇見他。他在香港工作，飛來北京本就可遇不可求，這次肯定又是來出差的。

　對視不過須臾，懷歆眨了眨眼，勾著笑意：“我領導。”

　眸清亮，鬢邊發還有些漉漉的，卻毫不遮掩方才被人無條件維護的小小自得和欣喜，一瞬之間狡黠又靈。

　郁承眼睫微，稍頓一瞬，視線稍下來些許。那雙桃花眼過逆著的鏡片，好看得晃人。

　“剛才怎麼了？”他淡聲詢問。

　“……”

　講到這個事就有點難辦了，無論如何人設不能崩，懷歆掐頭去尾，簡單把自己的遭遇敘述了一遍，末了吸吸鼻子，面上緒低落。

　現在是“Olivia”，不是“Lisa”，雖然這事純粹是倒了霉被陸予嘉牽連，但是很多細節郁承不必知道，總而言之，是一個堅決不足別人的正直青年就對了。

　懷歆糯著鼻音總結道：“就是誤會我了……”

　郁承凝視片刻，才出聲：“你還準備回同學聚會麼。”

　“不了吧。”懷歆低頭看自己，自嘲道，“這個樣子也不太方便。”

　“打算回家？”

　“嗯。”懷歆微抬起頭。

　“那我讓公司司機送你吧，剛才了車，現在應該已經到門口了。”

　懷歆的心過山車似的從山峰至谷底，口問道：“誒，那承哥你呢？”

　郁承腳步一頓，未答話，旁邊卻進一道清麗聲線：“承總，去忙什麼了這麼久？”

　漂亮的人，看起來二十七八歲，腰肢纖細，妝容致，一條勾勒材的紅，耳垂上的鉆石耳釘分外亮眼。

　不像是商務會談的裝扮。

　懷歆看著他們，人也察覺到這邊有況，從走廊那頭笑著朝郁承走近：“遇到什麼問題了嗎？”

　“沒有。”

　郁承接過話頭，臨走前對懷歆說：“聯系電話我微信發給你。”

　“好。”答。

　他略一頷首，和那個人并肩離開了。

　夏雨霏回酒桌收拾殘局，懷歆也沒有東西落在那邊，就沒跟一起回去。

　的心思還集中在方才的那一幕。

　從走廊走出來，下意識掃了一眼大堂。

　——沒看見他。

　懷歆于是就聯系了司機，約定在餐廳正門口等著。上車之后才發現，自己手里還攥著郁承的手帕，只不過浸了酒，顯得比較潦暗沉。

　出指腹輕輕過，心想，也不知能不能洗的干凈。

　懷歆回到家洗完澡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刪除陸予嘉。

　——在這事上不可能再栽一次跟頭了。

　懷歆斟酌半晌，又給郁承發：【承哥，今天謝謝你幫我解圍】

　懷歆：【不過你的帕落在我這里了，抱歉有些臟了，我洗好之后還給你可以嗎？】

　兩個小時都沒收到他的回復。

　正打算睡的時候才看到他發來一條：【好，沒事，不著急。】

　從微信退出來，視線移向QQ，懷歆垂下眸，睫在眼瞼覆下一層影。

　興許是常年寫小說的緣由，腦中已自然浮現很多說辭，明里暗里都指向同一個令人好奇的問題。

　過了好半晌。

　懷歆勾著自己的發尾繞玩幾圈，最終沒有點開。

　寒假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懷歆早就計劃過年之前一個人去四川旅游一趟，采采風，安靜的時，同時也找找新書的靈。

　于是上網搜行程，開始做計劃。

　當晚和懷曜慶說了這件事，他起先比較反對：“孩子一個人多不安全！至找個伴吧？”

　懷歆笑：“爸我之前不也自己出去過嗎？不都什麼事也沒有？”

　懷曜慶噎住。

　——那是因為之前跟他講的時候他總在忙工作，聽過一耳朵回頭就忘，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懷歆都已經游玩一圈回來了。

　但現在這事兒都甩到他面前了，怎麼能不管？

　“那……總之就是不行，你說你要去哪來著？”

　“稻城亞丁。”

　“那地方風景是好，但海拔也高，你沒個人照應，出現高原反應怎麼辦？那邊山路又難走，你不悉路況也不可能自己開車吧，那還得雇個司機，荒山野嶺的就你和司機兩個人，多危險哪……”

　老頭較真起來還絮叨，懷歆眼里盈著笑，走過去摟他的肩膀：“哎呀爸爸！你就讓我去吧！”

　“……”

　浮夸地撒：“我想去嘛！”

　“……”

　“而且我保證，不會讓自己的人安全出問題。”懷歆說，“在當地托朋友找個認識靠譜的人當司機就行了，夜里我也不單獨行，乖乖呆在酒店里，好不好？”

　懷曜慶的手臂被像秋千一樣來回狂晃，按了按皺起的眉心，試圖延緩的戰：“你等會兒……”

　彼時趙媛清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在兩人邊坐下：“妞妞大了，就讓自己決定吧，你也別老管著束著。”

　“能力有多強你也不是不知道，去年不還自己去過新西蘭嘛。打點得妥妥當當的，還給我們都買了禮。”

　懷曜慶神復雜，言又止。

　新西蘭那趟懷歆就是先斬后奏，人已經飛機落地才告知的他。他吹胡子瞪眼快氣暈了，可也沒法派個人去把抓回來，只能時刻保持聯系。

　懷歆一路上倒也很，時不時在家庭群里發些沿途風景和游玩照片，好吃好喝，有趣的，懷曜慶一邊慢慢消化了怒氣，一邊在心頭興起種奇怪的覺。

　兒好像真的長大了。

　很有自己的主見，也能擔當起許多事，不再是小的時候晚上一打雷就要躲進爸爸懷里的小孩了。

　妻子和兒一人一邊磨他，懷曜慶閉了閉眼，有點無可奈何。

　——他知道懷歆打定了主意。這小鬼頭一向執拗得很，若是有了什麼愿，那是一定會要實現的。

　不管是通過自己努力，還是死纏爛打求邊的人。

　于是他只得嘆口氣：“好吧，無論如何，一定要注意安全。”

　懷歆聽見這話，高興地躍起來，在懷曜慶臉上獎勵似的啵了一個親。

　老頭條件反捂了下臉，瞧那計得逞的開心樣，很是拿沒辦法：“行了，不早了，快去睡覺。”

　放假以來懷歆都有些無所事事，自己看了幾部電影，然后做做行程。

　今年春節在二月中，計劃著一月下旬出發，大概去七八天左右。

　郁承的手帕質地比較昂貴，但是紅酒污漬一旦干了更難清洗，當晚懷歆就自己先手洗了一遍，而后又拿到外面的干洗店去洗，這麼折騰一通總算是潔凈如初。

　那是一條頗為低調的藏藍西裝口袋巾，很漂亮，都有些舍不得還回去了。但轉念一想，要是把人搞到手了，這樣的手帕還不是想要幾條就來幾條？

　頓時心里就釋然了。

　懷歆點開郁承微信：【承哥，手帕洗好了！】

　懷歆：【要不你給我一個地址，我給你寄過去？[呲牙]】

　沒過多久，他回：【我在北京沒有固定居所，寄來香港太不方便了，下次遇見的時候你直接給我就好，不著急。】

　他這話說的很隨意，好似是真的不太著急。

　但懷歆知道，一般這麼說的話，就是不太在乎這東西是否還能還回來了。

　他大概有很多條這樣的方巾，一條也無所謂。何況還被異使用過，應該是不打算再要了吧。

　懷歆低眸打量手中的綢織，輕笑一聲。

　——倒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實現了想留下它的愿。

　距離上次在榮李記見到郁承已經過了一周，懷歆思忖著是時候再去QQ找他了，誰知還未采取行，那頭就頗有心靈應般的彈出了消息。

　Alvin：【要不要一起看部電影？】

　懷歆勾了下，打字：【巧啊】

　Lisa：【我也正想找哥哥誒[眨眼]】

　他發來語音，語氣慵懶：“是麼。”

　不甘示弱，嗓音：“是啊，很有默契對吧。”

　郁承氣息微，漫不經心地笑：“那妹妹想看什麼電影呢。”

　“我想想啊。”

　懷歆角略微勾起了一弧度，有些壞意。

　頃，按下話筒，斂著睫羽，尾音流連著勾出兩字。

　“，戒。”

　隔了幾秒，笑地問：“看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