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懷歆的小說里，最鐘意的就是人從背后相擁，這種姿勢很有安全，因此也為經常出鏡的橋段。

　郁承靠過來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聯想到這件事，心跳懸停一瞬，稍微下墜。

　然后沒等來得及反應，下的駿馬就開始拔足奔跑起來。

　“啊——”

　懷歆沒忍住驚呼一聲。

　馬背顛簸，整個人幾乎騰空而起，然后又被男人有力的手臂箍著帶回原位，如此反復。視野搖晃之中，懷歆始終沒想明白他剛才是怎麼讓這馬跑起來的。

　——太刺激了。

　凜冽激的涼風撲面而來，每一個起伏的瞬間都伴隨著強烈的失重，生理上這是很直接的覺，以至于懷歆的手指死死地抓著鞍環，在急速飛馳之中下意識屏呼吸。但是心理上，卻覺得仿佛有什麼東西突然掙破了桎梏，一下子輕盈而放肆起來。

　“別害怕。”郁承的將近耳畔，溫和沉穩的音落下，在呼嘯的風聲中莫名有幾分繾綣。

　懷歆被他半摟在懷里，近乎嚴合，覺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一半是嚇的，一半是……過于激。

　回頭這個節要記下來，寫進新書里！

　他擁著，溫度也過棉質的面料傳遞而來，能覺到他的呼吸撒在頸間，傳來一陣罷不能的意。

　遠的雪山瑩白，他們自由自在地在無邊無際的平原上馳騁，恣意隨，懷歆很久沒有過這樣的覺，仿佛靈魂也被放逐，浪跡天涯。

　無拘又無束。

　所有的煩惱、不虞全都拋掉。

　好快樂。

　此刻。

　懷歆不想再去分神思考任何，只想永遠保留住這個純粹快樂的時刻。

　不知什麼時候，白馬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懷歆的臉凍得快沒知覺了，但頰邊撲撲的，紅齒白，神依舊快活激，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

　每一步都落在實，終于不用搖晃顛簸，隨著知逐漸歸位，懷歆也開始意識到這個姿勢的微妙。

　“承哥，你是怎麼讓它跑起來的呀？”咬著，嗔道，“它剛才怎麼都不聽我的。”

　“你要用腳蹬夾它的肚子。”

　郁承做了個示范，白馬又開始小幅度地加快步伐。

　“哦。”

　懷歆側過臉，回了頭，掀起笑說：“原來是這樣。”

　郁承垂斂下眼，恰與對上視線。

　很近的距離，他眼眸漆黑，逆著天，深雋而看不分明。懷歆微啟，翕一瞬，直視他道：“承哥。”

　“嗯？”

　“謝謝你，我很開心。”

　嗓音綿，糯中又帶著一清脆，很好聽。

　郁承眸略，微瞇了瞇眼，還未開口，就聽不遠傳來老板的吆喝：“郁先生，你們騎得怎麼樣？”

　算算時間，差不多是該回去了。

　郁承調轉馬首回到起點，換回了他剛才那匹黑的駿馬。

　懷歆比來程適應許多，在剛才的策馬中也逐漸地掌握了要領和訣竅，很快便能夠自己控制了。

　老板見進步飛快，夸道：“小姑娘學習能力很強。”

　郁承淡淡眄過來一眼。

　似笑非笑，漫不經心的神。

　懷歆沒太細究他眼底什麼意味，只是拽著韁繩笑一笑，迎上他的目：“是老師教得好。”

　熱熱烈烈玩了一遭，懷歆心如同籠中鳥放飛，骨頭卻也像散架了一般，回到山腳，去裝備，將手和臉清洗干凈便上了車，癱在座椅上。

　這次才是真的啟程往回趕了，今天要到達新都橋，三百多公里的距離，怎麼說也得一直開到晚上。

　下午太正好，遠撥云見日，燦爛的撒于連綿不絕的峰巒山脈，浮翩扦的云層輕緩地在風中移，一時之間影繾綣。

　這種時候總是讓人昏昏睡，懷歆本來側著臉看窗外的風景，結果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車子還在高速公路上平穩行駛。

　懷歆了眼，嗓子微啞地發問：“幾點了？”

　問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于隨意，忙轉頭去看駕駛座上的男人。

　“八點半。”郁承并未放在心上，瞥一眼，溫聲道，“車后座地上有礦泉水，你自己拿。”

　“哦。”懷歆乖乖應聲，依言照做，擰開瓶蓋的時候不住嘆，“這麼晚了。”

　郁承沒接話，又看向他的側臉，頃，驀地彎了下眼，將自己手中新開的水瓶遞過去，離他邊不遠不近隔一段距離。

　“開了這麼久，你也累了吧？”懷歆自然道，“喝點水吧。”

　郁承稍頓一瞬，垂下睫，視線掃過一圈。

　他沒作，淡聲說：“上來點。”

　“嗯？”一怔。

　“我說——拿上來一點。”他不不慢地重復，咬字低緩。

　“……”

　這是要……喂？

　這麼一下懷歆覺得自己有點拿不穩了，表微妙正思考應該如何應對的時候，郁承抬手，把僵舉著的那瓶水接了過去。

　“你不拿上來一點，我看不到啊。”

　他慢條斯理地笑。

　“……”

　靠，被耍了。

　對手棋高一著，懷歆在短暫的失語過后就恢復了自如，也不計較得失，頗興趣地撐著下欣賞他喝水的姿態。

　郁承略抬起下頜，睫羽微垂，結緩慢地上下滾，勾勒出一條極為的曲線。

　仿佛察覺到的目，他眸落過去，語氣隨意：“怎麼了。”

　懷歆只是笑：“等你把瓶子給我呢。”

　他不置可否，放下礦泉水瓶的時候勾了下：“謝謝。”

　懷歆接過去，擰瓶蓋，但不過須臾后纖細皓白的手腕又了回來。

　——指尖攥著的紙巾，在男人的角。

　說還休的，輕輕一便離開。

　“哎，剛才撒了一些出來呢。”懷歆視線落于他前襟，手指也下循，理所當然地道，“承哥，你專心開車，我幫你。”

　大約九點多鐘到的新都橋。

　為了趕路，他們一直沒有停下來歇口氣，所以晚飯也就只吃了一點之前在香格里拉鎮上買的零食。

　到酒店的時候懷歆都快死了，前臺先為開好了房，郁承的手機恰有一通電話進來，他便同道：“你先上去，一會兒我們就去吃飯。”

　懷歆點點頭，拉著自己的行李乘坐電梯。

　這家酒店同樣不大，配置和旅行前兩天住的那家差不多，條件都不是很好。房間在二樓走廊盡頭，刷卡進了門，四轉了轉，桌椅和床眼可見地老舊。

　窗戶沒關，夜幕四合，輕飄飄一陣風吹進來，有點冷。

　軌道有些生銹，懷歆費了好大的勁兒也將窗戶拉過來閉上。

　沒在房間里等太久，就收到了郁承的微信，讓直接下來酒店大堂。

　他極為細心地補充：【夜里溫度低，多穿點。】

　懷歆下去的時候，發現郁承的行李箱還在他邊，他似乎剛打完電話，還沒來得及上樓。興許是看出了，所以省卻一點時間。

　郁承把行李箱寄存在前臺，穿上外套就和懷歆一起出去了。手機導航幾百米有一家不錯的川菜館，兩人也就沒再挑選，沿著那個方向走路過去。

　早就已經過了飯點，可是餐廳里卻還很熱鬧，多是圍桌。他們找了一張四人小桌，拿著菜單點菜。

　通過這幾天的相兩人已經形了一定默契——郁承照舊讓懷歆先選，大概看了幾眼，很迅速地做出了決定。然后再問他有沒有什麼想加的。

　這家川菜館四周都是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見外面。暮沉沉，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服務員剛剛把菜下單，外面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這里的冬季似乎很降雨，但下起來就氣勢十足，轟隆作響。

　懷歆和郁承坐在落地窗邊，轉頭看向厚重的雨幕，只看見黑漆漆的一片中，幾盞依稀亮著的路燈。

　食的香氣和店中的溫暖讓懷歆頗覺安，這家上菜還算比較快，不消片刻便先端上來一盆羊高湯，懷歆喝了碗熱湯，覺胃里一下就舒服了許多。

　川菜雖辣，但香是真的香，辣子丁和魚香做得很地道，懷歆吃得不亦樂乎。

　是真了，相較而言，郁承的吃相便斯文優雅許多，不急不緩地夾菜，細嚼慢咽。但兩人都有個共同點，就是吃飯的時候比較安靜，不太喜歡去講話。

　吃飯就是最純粹的品味食本，而不是任何其他。

　菜差不多都上齊了，懷歆酣戰半晌，漸漸覺飽了，心滿意足地往椅背上一靠。

　期間郁承又接了個電話。

　懷歆也拿起手機看消息，正逢趙澈在家庭群里發消息：【姐你玩得怎麼樣呀！兩三天沒冒泡，現在到哪啦？[哇]】

　懷歆：【新都橋，已經繞了一圈快回到都了】

　懷歆：【估計很快就能回去了[呲牙]】

　趙澈：【哦！】

　趙澈：【那小的在家恭迎您回來[呲牙]】

　小東西，那點心思還能不知道？

　懷歆進和趙澈的私聊，問：【又怎麼了？[呲牙]】

　趙澈：【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姐[冷汗]】

　懷歆：【[呲牙]】

　趙澈：【我有朋友這件事你知道吧[冷汗]】

　懷歆：【嗯】

　趙澈：【我這個寒假過年期間想讓來我們家住幾天，還不知道怎麼跟爸媽說……】

　懷歆：【不用和父母一起過年嗎？[疑]】

　趙澈：【除夕到元宵節十幾天都算是過年嘛，我們就商量著我到家住幾天，也來我們家幾天[呲牙]】

　已經想著把人往家里帶了，看來還不錯。

　懷歆扯了下，回道：【行吧，等我回來，幫你想個說法】

　趙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趙澈：【你！！！】

　趙澈：【[我的姐姐是天仙.jpg]】

　趙澈：【[眼.jpg]】

　過于諂也過于狗，懷歆沒忍住噗哧一聲。抬起眸，不經意對上郁承的視線。

　他已經掛了電話。

　懷歆笑了笑，主解釋：“哦，是我弟。”

　他眸微，沒說什麼。

　雨還沒停，還有些時間閑聊，懷歆便順著提道：“承哥，你有兄弟姐妹嗎？”

　“沒有。”郁承問，“你們家是兩個孩子？”

　“算是吧。”想了想，很坦誠地說，“不過那是我繼母的兒子，比我小三歲。”

　郁承似是怔了下，道：“抱歉。”

　“沒事啦，已經很久了，我早就習慣了。”懷歆擺了擺手，大大方方地道，“我們現在就像家人一樣。有什麼也都會互相分。”

　郁承看著，輕輕頷首：“那好的。”

　他舉起茶杯啜飲一口，沒有再繼續問下去的意思。

　懷歆抿了抿，心里暗道可惜。

　——在現實生活中的相，總是很難得真正走近對方。有那麼一條模糊卻不文的規定，讓雙方在此端駐足，彼此都很有分寸地止步不前。

　想了解他，想靠近他，可要怎麼開口問呢。

　說到底還沒有那麼絡，怎樣都很難。

　不過，假借Lisa這個份，倒是行之有效的辦法。

　懷歆這麼想著，更加決定了要捂好這層小馬甲，謹慎，千萬千萬不能餡。

　窗外的雨沒有減小的趨勢，反而好像更加猛烈了。已經吃完并結了賬，這樣也不知道要在餐廳待到什麼時候，懷歆便到前臺去問，但是店家并沒有多余的傘可以借。

　外頭雨勢傾盆，還不時伴有雷鳴陣陣，架勢有點嚇人，懷歆顰著眉瞧了一陣，決定回座位上待著，看郁承怎麼決定。

　結果還沒走兩步，頭頂的燈突然極速閃爍幾下，接著熄滅了。

　整個餐廳都淪落黑暗。

　——停電了。

　餐廳里頓時陷一片混。

　視野完全看不清，只聽見嘈雜而惶恐的人聲、打翻碗筷的碎裂聲、錯的腳步聲。

　懷歆站在原地沒來得及，忽然被人推搡了一下，差點跌倒。所幸迅速扶住一旁的桌子，這才穩住自己。

　不僅是餐廳，雨水太洶涌，直接沖壞了供電系統。

　窗外的小鎮也是黑漆漆的，路燈全都滅了，沒有一一毫的線存在。

　懷歆的手機還放在剛才吃飯的桌上沒有帶，下意識了口袋，突然很沒有安全。在人影錯之中著黑，按之前記憶的路線往回走。

　心里著急，總害怕萬一找不到郁承或是和他走散了怎麼辦，一不留神就沒有注意腳下步伐，不知絆倒了什麼，失去重心向前栽去。

　心跳蹦到嗓子眼，沒來得及喊出聲的前一秒，腰間傳來一大力，將整個人拽了過去。

　懷歆猝不及防地落一個實的懷抱。

　鼻間似乎嗅到悉的沉冽氣息，但真的太不知所措，以至于沒能很好地判斷，掙扎著要起來。

　陌生的人，滂沱的大雨，漆黑的，溫熱的，所有其他完全湮滅的，心跳聲幢幢的，這樣的深夜。

　的掌心，好像在慌中倏忽上了很的一。

　像是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