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千澈頓了下,思路竟然拐到另一個方面:“你們這麼快混了?”
他在意的點比較不同尋常:“我們小溫,平時顧著跟數據打道了,不太跟人說話的。”
溫盞尷尬地笑笑,低頭喝湯。
商行舟似笑非笑,好的,幾年不見,會懟他了。
他挑眉:“好事,說明我長得親民。”
剛剛出了趟門,回來時陶也手里提幾杯果,裝在那種最常見的明塑料杯子里,薄薄的,泛橙。
溫盞啃得費勁,接過來:“謝謝你。”
不知道是什麼果子打的,口時是甜的,滾到舌尖時有點酸,但咽下去之后,出薄荷的清涼。
非常爽口。
溫盞喝第一口,覺得有點怪,放下發現有回甘,又忍不住拿起來。
沒什麼話講,吃東西就很專心,腮幫子微微鼓起來,像一只倉鼠。
商行舟坐在對面著,挑眉低聲:“我買的。”
溫盞頓住。
有點困地抬起眼:“嗯?”
商行舟眼中笑意閃爍,看的眼神直白到近乎骨:“謝我。”
溫盞:“……”
默了默,一言不發,放下果,拿起勺子繼續喝湯。
臉上就就差寫一排大字:行,我不喝了。
商行舟差點笑出聲。
旁人在場,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更何況,這兒還有個自稱是溫盞男朋友的人。
他低咳一聲,把剛剛拆吸管時剝開的包裝紙團團,扔垃圾桶。
遲千澈全程沒多想,只覺這位戰士,似乎比他以往見過的其他軍人,都要健談一些。
不由好奇:“你們是東部戰區的?那你們平時不在西城?昨天聽指導員說,是做任務路過?”
“嗯。”商行舟不輕不重地,應了句,“我在北京。但一般不是休假,也見不到我。”
這幾年他滿世界跑,除了休假回家,沒停下來過。
說不清楚為什麼,他也不太想讓自己有太多閑暇的時間。
在路上、有奔頭總是好的,只要不停下來,就可以不去想一些事。
遲千澈大概明白了,知道他們任務保,識趣地也沒問。
換了個話茬:“那你們豈不是也不會待很久?”
這句商行舟沒應。
陶也咬著飲料杯,將果吸得呼嚕嚕響:“我們來時分了兩個小隊,他們掃尾,我們就提前到西城軍區來等他們了。等到了人,匯合,就回去述職。”
遲千澈點點頭,以茶代酒跟他們杯:“不管怎麼說,能在這兒遇見都是緣分。往后你們在北京,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務必來找我。”
“那應該的。”陶也知道他在說送他們去醫院以及修車的事,跟他了下,又有點好奇,“聽指導員說,你們做算法的?”
遲千澈:“對。”
陶也:“做什麼的啊?你們平時就研究軍工嗎?”
遲千澈他們在的這公司不是軍工企業,頂多算一個合作項目,他和溫盞平時的工作容當然也就不可能是這個。
想了想,他解釋:“你們平時用手機嗎?就現在日活幾十億那視頻件,初代算法是小溫做的。我們現在主要的工作是維護線上產品,做企業產品的國際化開發。”
聞言,一直坐在旁邊沒說話的商行舟,終于起眼皮。
帶著點兒笑意,真實意地落在溫盞上,不不慢地,低聲道:“小溫師傅,果然牛。”
小溫師傅埋著頭,差點又被他嗆到。
遲千澈向來不吝于在外人面前夸贊下屬,何況他真心欣賞溫盞。
他們公司的產品和業務線面向廣大民眾,就不像軍方那麼多限制了,沒什麼不能說的,他講起來滔滔不絕。
陶也聽完,簡直想站起來給小溫師傅鼓鼓掌:“人不可貌相。”
遲千澈失笑:“怎麼?”
陶也真實意:“我一開始看小溫師傅那麼漂亮,以為業務能力水平一般呢……我笨,不是說漂亮姑娘業務能力都差啊,我是想講,聽說搞計算機搞得好的人都禿頭早,我看、我看,小溫師傅沒禿呢。”
說著說著他有點不好意思,手肘捅捅商行舟:“你說是不是,隊長?長得是很好看對吧?”
溫盞沒什麼反應,低著頭吃東西,估計聽這種話聽多了,心毫無波。
這種場合,順水推舟說句“是”也過了。
偏偏商行舟抱著手,盯著姑娘看好久,好像真的在端詳長相一樣。
半晌,慵懶地,冒出一句:“是好看。但要是搞計算機搞禿了,戴假發,你也看不出來啊。”
溫盞:“?”
溫盞終于喝完湯,長舒一口氣,放下碗,冷淡:“走了。”
一秒鐘都不想看見商行舟這個狗東西了。
他們吃飯這店在附近小有名氣,遲千澈臨走給溫盞打包了一袋牦牛干和一袋堅果,然后轉去開車。
溫盞站在原地,低著頭給塑料袋打結。
晌午的照進室,映在溫盞白皙秀的鼻梁間,睫下,打出小小的影。
商行舟跟著起,微微前傾,湊過來:“喝的不帶了?”
溫盞形微微一僵。
很奇怪,這麼些年過去了,他上的氣息似乎沒有變。
從青的年長如今荷爾蒙棚的男人,兩個人曾經非常親,對他上的氣場有種天然的慣依賴,總能嗅到那一點點輕微的海鹽后調。
那也許是人之間的暗號,也有可能,是他靈魂的味道。
溫盞戰后撤,躲開他侵略意味十足的試探:“不要了,反正也不是我買的。”
商行舟車扯輕笑:“怪我呢?瞧不出來,脾氣大。”
溫盞一言不發,不看他。
系好袋子,轉要走。
剛邁開,手腕忽然被人從后拽住。
非常悉,手掌溫熱,指腹側有點兒繭。
他以前也經常這麼拉,力道不算大,再大點兒,就會被拎著摔進懷中。
然后他會把放在上,親昵地蹭著的鼻尖逗:“我們小溫也太瘦了,怎麼我就這麼輕輕你一下,你就被我拽過來了?”
溫盞只怔愣半秒,心頭無名火一樣,有一座小火山轟地發。
立刻甩開,有點生氣,甚至反手推了他一把:“別我。”
這作不輕不重,但特別突然,商行舟毫不設防,竟然被推得后退半步。
呆愣兩秒,溫盞已經走到門口。
商行舟沒多想,連忙拿起桌上的飲料,追過去:“溫盞。”
溫盞稍稍側過臉,下一秒,不由分說,手中被塞進一杯果。
“要是不覺得難喝,就還是把它喝了吧。”商行舟追過來,高大的影子將一整只籠進去。難得斂了笑意,怕不相信,低低地解釋,“這東西解,高原植榨的,能稍微緩解一點高反的癥狀。”
溫盞垂著眼,目落在他修長手指上。
商行舟嘆息,放開的手,退后半步,保持普通朋友的距離。
“拿著吧,不謝我也行。”
他聲線沉啞,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緒,停頓一陣,才低低地,道:“甭再難了,我心疼。”
-
一頓飯吃完,集市上人稍微多了一些。
溫盞出門時涂了防曬,戴著帽子逛街,很快選到一件黑的沖鋒外套。
這服好像不太分男款款,防風,溫盞試完尺碼,直接套在了自己的羽絨服外面。
遲千澈看見了,就有點奇怪:“你穿這個碼的服?”
比他想象中還要小一點。
另外,“怎麼不買羽絨服啊?”
溫盞:“都太丑了。”
遲千澈:“……也行,你別凍著就行。”
“凍不著。”陶也杵在旁邊話,“我們隊長平時休假也可喜歡這樣穿了,我蹭過一次,還怪暖和的。”
這回遲千澈愣了下。
是不是他多想?
再去看商行舟上的黑外套,覺哪哪兒都不太對。
可商行舟也沒說別的,只抱手看了眼那件外形神似的外套,悶笑一聲,就移開了目。
搞完溫盞的事兒,一行人轉道陪商行舟去買東西。
他列了個單子,陶也一項一項在上頭劃,購置得差不多了,驅車去小鎮中心。
路上看見瓜農賣哈瓜,還下車給溫盞買了一個,讓玩兒玩似的抱著。
溫盞就有點郁悶:“我看起來是不是小的?”
陶也:“怎麼?”
溫盞:“你們好像都不把我當年人。”
三個男生笑意飛揚,商行舟開車七拐八,繞到一個老小區門口。
再往里,路不太好走。
他干脆就把車停這兒:“等我會兒啊,我送一趟東西就下來,陶也。”
陶也恨不得在車上立正:“到!”
商行舟余睨他:“給遲總和小溫師傅講幾個笑話聽聽。”
陶也:“……”
陶也:“是!”
商行舟拎著袋子下車,溫盞目不自覺地跟著追出去,下,他背影格外拔,哪怕上是便于出行的常服,仍舊能看出軍人筆的姿,像一株棱角鋒利的植。
門衛好像認識他,指指停在這邊的車。
看口型,像是在問:怎麼不開進去?
商行舟漫不經心地笑著指了指這邊,不知道跟門衛說了什麼,門衛也笑起來。
溫盞微微瞇眼,這才看清。
他拎著兩個明塑料袋,里面裝的都是小孩用的紙筆文,似乎,還有一個新書包。
商行舟進了小區,影很快消失在轉角。
溫盞收回目,聽陶也一本正經地說:“你們想聽什麼樣的笑話?我很擅長逗人笑的,我還會唱歌。”
遲千澈笑了:“不必強求。你跟你們隊長,經常來西城?”
“也不是,我們一般在東邊,遇到試飛或者特殊任務,才會到這邊來。”陶也撓頭,“隊長往外跑的次數比較多吧,他擅長的外語種類多,去過好多地方,停過好多來歷不明的戰機——說到這個。”
他頓了下,“我不是說好多姑娘特喜歡我們隊長麼?是真的,這個我沒騙你們。”
“前幾年,我們出國做一個任務,協助撤僑,里頭有個華人,就被我們隊長帥到了,回來后說什麼都非要加他,不給聯系方式不肯走那種。”
“隊長沒辦法,意思意思,給了一個qq。但他平時不用手機的,所以從沒回過那姑娘。”
“然后那姑娘吧,估計是連著發了好長一段時間消息,一直沒收到回復。有天忍不住了,就特惆悵地在空間里發了個說說:還沒開始,就已經提前會到了軍的痛苦與寂寞,人在干什麼?不能說;什麼戰區的?不能說;出什麼任務?不能說。”
“底下有個人就回復:哪兒這麼多,姐你談的是個間諜?”
“草,是不是巨好笑!哈哈哈哈哈!”
溫盞:“……”
手指無意識地摳住背包上的掛墜。
溫盞忽然想到,時,也沒加過商行舟的qq。
當初就那麼分了手,看著面,其實稀里糊涂的,兩個人都不冷靜。
而且,分手之后,溫盞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比初無疾而終更讓人難過的,是什麼呢?
是,你刪除他的微信之后,突然發現,你與他除此之外,竟然沒有別的集了。
你們不是青梅竹馬,不會因為父母周末經常約著一起吃飯,而導致你們不得不常常見面;你們不是同班同學,沒有太多共同的朋友,也不會有人鬧出“你們不是還在一起麼”的誤會;你們甚至不是同院系的同學,也沒遇到任何一個發現你們在的老師。
一對人的關系,原來可以這麼簡單,又這麼淺薄。
這麼容易輕易地切割。
所以后來這些年,溫盞完全沒跟商行舟聯系過。
從斯坦福畢業后在f大讀研,研究生畢業并沒有立刻回北京。
在上海工作了兩年,楊珂生病,回來照顧媽媽,才跳槽到北京,進現在的公司。
所以這期間,跟涂初初他們見面的機會也不多。
偶爾見面,要麼是紀司宴有事兒想找幫忙,要麼是石一茗實習路過,工作日想跟約個午飯。
總之都非常匆忙,從別人那里聽到的關于“商行舟”的片段,總是斷斷續續的。
眼下,這麼乍一聽到他的消息,竟然既不到驚訝,也沒有驚喜。
更多的是不真實,輕微的幻滅。
一個好像早就消失在自己人生軌道里的人,就這麼,突然就一言不發地,又回歸了。
溫盞嘆氣:“是好笑的。他買那麼多紙筆文干什麼?”
陶也失:“好吧,我聽出來了,你覺得不好笑,沒關系。”
他撓撓頭:“給他兒子買的。”
悶頭一個驚雷,溫盞:“?”
手指無意識地一用力,“啪”地扯斷了掛在包上的盲盒鑰匙扣。
沒顧上看,震驚地睜圓眼:“什麼?”
遲千澈也很意外:“他有兒子了?”
看著年輕的啊。
陶也很肯定:“他兒子在西城。這不是剛過年嗎,隊長每年都托人過來送東西的,這次估計是恰巧路過,就自己過來看一眼。”
溫盞:“???”
兒子,什麼兒子?!
才幾年不見,商行舟兒子都有了!
而且,怎麼聽陶也的意思是,他平時幾乎都不管兒子死活的,只在偶爾路過的時候看看?
這什麼啊,這影響也太壞了吧!這是人民解放軍該干的事嗎!
溫盞目瞪口呆,還想再問,司機側的車門被人拉開,又“嘭”一聲撞上。
車外冷氣短暫地席卷,又被隔離在外。
溫盞結結實實打個寒。
商行舟對剛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低頭扣上安全帶,倒車打算出發:“你們還有什麼事兒沒?沒有的話,回軍區了?”
他快步走過來,腔微微起伏,上有種熱熱的氣息。
溫盞對這氣息悉極了,可現在又覺得他非常可恨。
不高興地,幽幽地將目落過去。
遲千澈應聲:“走吧。”
四個人原路返回,商行舟心似乎很不錯,時不時過后視鏡看看溫盞。
每次過去,姑娘都一言不發,負氣似的盯著窗外,多看他一眼都嫌棄似的。
商行舟:“……”
幾年不見,這姑娘更大方,更溫和,但脾氣也更差了點。
雖然,好像……單單是對著他。
盯著看一會兒,商行舟失笑,也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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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軍區,商行舟本來打算直接送他們回住。
半途收到消息,當初拆出去執行任務的另一支小隊有消息了,他立刻打算去找一下指導員。
干脆把開車的任務給了陶也,自己往另一個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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