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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 第54章 日記

 溫盞回到住,時間還早。

 不到七點,換下服,洗個澡,又睡了會兒。

 十點半,被醒。

 睜開眼時日上三竿,攀爬的已經過窗玻璃,照進屋

 手機上,多出一條遲千澈的未讀短信:

 「中午,我人給你送點兒吃的過去。」

 半小時前發的。

 溫盞下意識想說“不用”,字打出去,手指又忽然頓住。

 微默,想到什麼。

 幾個小時前的記憶,緩慢地回流進大腦。

 開始突突跳。

 今天早上,本來,沒想那麼快離開醫院的。

 天熹微時,護士過來拔針,把弄醒了。

 溫盞習慣地開手機看時間,一解鎖鎖屏,看到遲千澈的留言:「我加班到凌晨四點,剛在公司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啊?」

 遲千澈秒回:「醒了?我過來找你。」

 溫盞本來沒醒,一瞬間真的被嚇醒:「就不麻煩你了吧?」

 遲千澈:「不麻煩,我已經在樓下了。」

 溫盞:……

 他加班到后半夜,睡了兩個小時,開車來醫院找

 到了地方又想起天還沒亮,溫盞估計在休息,索就也沒上樓。

 坐在車里,等睡醒回消息。

 溫盞睡意散去大半,只能:「好。」

 懨懨爬起來,沒兩分鐘,遲千澈敲門:“溫盞。”

 放他進門。

 屋里開了盞小夜燈,天邊剛泛起魚肚白。

 小姑娘沒穿醫院的條紋病號服,還穿著自己的服,簡簡單單短袖長,黑長發綢緞一樣越過肩膀。

 沒睡醒,頭發有些,看起來嘰嘰。

 遲千澈失笑,扶著回去坐下:“弄醒你了?你再睡會兒。現在還不舒服嗎?怎麼都不個人過來陪你。”

 溫盞目越過去,默不作聲,掃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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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門打開又關上,門口走廊空,塑料椅子上有風回,空無一人。

 走了嗎……

 收回視線,睫向下:“不嚴重的,我吃個藥就好了。”

 被他這麼一打斷,最后一點睡意也消散了。

 點滴已經打完,溫盞不打算再待。

 遲千澈開了車,跟他走,拎著白的背包,悶聲:“謝謝你來接我。”

 他笑:“應該的。”

 遲千澈幫收東西,看到床頭那一把彩糖果,微怔一下:“這是你的嗎?”

 “不是。”溫盞口而出,說完有點后悔,但沒改口,“就放那兒吧,不用帶走。”

 遲千澈若有所思,沒問。

 醫藥費商行舟已經付過了,溫盞下樓,按電梯時,猶豫了下。

 要不要問問商行舟?

 可是他都已經走了。

 而且……

 是自己告訴他,別在這兒等的。

 現在,他真走了,再去問。

 會不會顯得這人很莫名其妙……

 猶豫半秒,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遲千澈送回去,車子從北醫三院開回北二環,一路上穿過晨曦,道路旁行道樹郁郁蔥蔥。

 已經是春天了。

 車窗開了條,和煦的風吹進來。

 溫盞盯著窗外發呆,遲千澈思索一路,掂量著,快到家時,云淡風輕地問:“那個人,他是你前男友嗎?”

 一瞬回神,睜圓眼:“嗯?”

 “我們在西城空軍基地時,遇到的那位特種兵隊長。”遲千澈目落在前方,晨映亮下頜線條。他聲音很輕,“是你朋友之前提過的那個,跟你分手的初嗎?”

 溫盞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移開視線,悶聲:“嗯。”

 不過,奇怪:“你怎麼知道的?”

 “他看你的眼神。”昨天開會,鬧出那麼大靜,商行舟抱著溫盞離開,有同事錄了小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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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千澈在公司,聽說了這事兒,路過茶水間,正好看到倆姑娘捧著手機在竊竊私語喊:“他好a。”

 湊過去看,竟然還是人。

 換了便裝,一米八幾的個頭,依舊氣勢人。

 “當時,在西城,我就有覺。”

 那種膠著的,雜糅的,復雜的目

 夜黑風高,就那麼一瞬,他以為自己看錯。

 遲千澈嘆息:“他看你的眼神不清白。”

 輕和的風鉆進車,溫盞鬢邊劉海被風拂沉默好一會兒,低聲:“我們已經分開好久了。”

 遲千澈輕笑:“他兒子怎麼回事?”

 “沒兒子。”溫盞悶聲,“陶也開玩笑的。”

 “既然他沒兒子,那我的覺不會錯——”遲千澈并不避諱,轉過去,目落在上,“溫盞,他還喜歡你。當時,為什麼分手?”

 溫盞微怔,心臟猛跳。

 半晌,撇開眼:“我覺得他沒那麼喜歡我……但也不重要,我們不會再在一起了。”

 四五月,路邊的桐樹還沒有開花。

 風吹過時,葉子沙沙響,腳邊滾斑。

 寶馬在小區門口停下,遲千澈“砰”一聲關上車門,離開的下一刻,抬起眼,忽然開口:“溫盞,你要不要跟我試一試。”

 腳步立刻頓住,有點困又有點吃驚地,轉過來。

 看著他。

 頭頂像溫暖的蜂,旭日初升,遲千澈靠在車旁,黑襯衫有些皺了,看的眼神很專注。

 他溫地笑,說:“跟我在一起,我會非常喜歡你的。”

 -

 太突然了。

 溫盞下意識想拒絕。

 話到邊,忽然又變:“我考慮一下。”

 這一考慮就考慮到將近中午,一覺醒來,仍舊覺太突突跳。

 什麼啊……

 糾結地看著手機屏幕。

 認真的嗎。

 可遲千澈不是說,他有喜歡了很多年的人。

 而且,雖然他不是直線上司,但哪有在同一個公司里,領導跟下屬告白的……

 啊啊啊。

 溫盞在床上打滾。

 嗡——

 滾一圈,手機又震起來。

 溫盞看也沒看,隨手按綠鍵,屏住呼吸:“喂?”

 那頭靜默半秒,一道低沉微啞的男聲傳過來:“溫盞,你出院了?現在醒了吧,好點兒了麼?”

 溫盞怔了下。

 不是遲千澈,是商行舟。

 手指無意識地摳住手機殼,聲音低下去:“嗯。”

 商行舟一下子又有點難

 剛不是還高興的?怎麼一認出是他,興勁兒就沒了。

 他正掂量措辭,溫盞拱在床上,聽見外頭大門被人“咣咣咣”地敲響。

 “等下啊。”扔掉手機,跳起來,“來了!”

 打開門,溫熱的風拂面來,搬家師傅低頭劃拉手機,查看訂單:“是溫士嗎?”

 溫盞:“啊。”

 對方:“東西都收拾好了?什麼時候開始搬?”

 溫盞有些遲鈍,生病病迷糊了,差點忘記自己過搬家公司。

 退后半步,讓他進來:“就現在吧,在房間里。”

 跑過來時太急,扔了手機,沒摘耳機。

 商行舟隔著話筒,聽見那頭一個氣男人在說話,皺眉:“你不在家?”

 溫盞撓臉:“在呢,我師傅上門搬家。你有什麼事嗎?”

 商行舟眉峰微聚,眉頭皺得更深:“你病剛好,搬什麼家?”

 “定好的日子。”溫盞囧,“東西都收完了,也沒想到會突然那樣……”

 商行舟抿:“門棟地址發我,我過去找你。”

 溫盞趕拒絕:“不用。”

 商行舟又問:“你還沒吃午飯?”

 溫盞沒懂:“你干什麼……”

 商行舟低聲:“我知道了,你歇會兒。”

 他說完,掛了電話。

 溫盞,想。

 是要來找麼……

 但是,他又不知道家在哪。

 溫盞指揮搬家師傅收好幾個大箱子,下樓時,作稍慢,落后了幾步。

 正午太正盛,抱著最后一個小書箱下了電梯,走出門棟。

 一抬眼,猝不及防,看見站在樹下的男人。

 樹影婆娑,破碎的斑,在腳邊掉滿地。

 男人肩寬長,姿筆立在那兒,微垂著眼看手機,等人,像春日里一幅畫卷。

 溫盞手指無意識地收

 下一秒,他若有所覺,起眼皮。

 深邃的目穿過濃樹蔭,與相撞。

 然后,商行舟大步走過來,低聲:“我來拿。”

 他的氣息一即離,溫盞手中一輕。

 和煦的春日,兩人并肩往門口走。

 小區里人不多,溫盞租的是高校博士居,很幽靜,路邊幽綠的灌木叢中,時不時躥過一兩只貓。

 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商行舟角微扯,笑得很張揚:“靠軍人的直覺。”

 他掩蔽能力還不錯。

 上次把放在路口之后,一路跟著回家,一路都沒發現。

 溫盞點點頭:“喔。”

 興趣缺缺,似乎也并不是很好奇。

 但商行舟,視線落在白皙的后脖頸,再也沒移開。

 走到小區門口,搬家師傅的小面包車靜靜等在樹下。

 拉開車門坐上去,商行舟隨其后,故作隨意地問:“怎麼突然搬家?”

 “房子到期了。”溫盞低頭扣安全帶,“正好換個地方住。”

 “所以,你今天早上忽然離開,是因為約了人?”商行舟把箱子放好,漫不經心道,“怎麼不我一起。”

 溫盞奇怪:“沒有啊,你不是走了嗎?我看你走了,我才走的。”

 商行舟微頓,忽然反應過來。

 小面包車氣息不太好聞,窗戶開得很大,風吹進來,他微瞇起眼,心頭卻很輕盈。

 忍不住,輕笑了聲。

 溫盞:“?”

 溫盞:“你笑什麼。”

 商行舟輕咳:“沒。”

 他收回目,看著,低聲:“我沒走,我有點事,中途離開了一下。我下次出門,一定提前跟你說一聲,行嗎?”

 溫盞心頭猛地跳一拍,忽然晃了下神。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這麼個人。

 老喜歡把放在上,手不老實,惹不高興了,就抵著額頭,啞著嗓子哄:“好不好啊,盞盞?”

 撒似的。

 車靜默,春風充盈。

 溫盞手指蜷曲又放松,落在自己上的、那道似乎有溫度的視線,一直到下車,都沒有消失。

 -

 溫盞新房子也離公司不遠。

 須臾抵達目的地,師傅的推車放不下了,還剩一個紙箱。

 商行舟稍稍挽起襯衫袖子:“我來。”

 他個子很高,小臂在外,線條流暢漂亮,張力沖擊視覺。

 這箱全是書,不大,但沉。

 溫盞探頭探腦,不太放心:“你拿得嗎?”

 商行舟瞥一眼,笑意從眼角滾過。

 他把紙箱挪到單手,出另一只手,慵懶地朝發出邀請:“試試?”

 溫盞沒懂:“嗯?”

 他啞聲:“我還能單手再抱一個你,放肩膀上。”

 溫盞:“!”

 溫盞轉就跑,悶聲:“不要。”

 商行舟輕笑一聲,擱以前,他喜歡放跑兩步,然后捉住,

 這次沒冒進。

 不不慢跟在后,一起上樓。

 師傅跑得快,先上去了。

 一梯兩戶,另一部電梯在維修,樓層不高,溫盞帶著他走樓梯。

 商行舟一大只,存在巨強,兩人一高一矮,低頭,連影子都只到他肩膀。

 忽然有點郁悶……

 溫盞想。

 重,形……

 他確實單手就能抱起來。

 聽溫儼的戰友說,他年輕的時候,可以背著楊珂做引向上。

 那商行舟是不是也行……

 腦子里七八糟,下一秒,他忽然出聲:“很?”

 溫盞蹭地回過:“嗯?”

 商行舟起眼皮,低笑:“覺你都走不路了,真不要我抱你?”

 “……”

 溫盞憋著氣,三步并兩步,上臺階。

 商行舟憋著笑,怕摔,騰出一只手去拉:“逗你的,你慢點。”

 就那麼個瞬間。

 手里的紙箱終于不堪重負,明膠帶“啪”一聲輕響,崩開。

 紙箱底部封口沒封好,一本書掉出去了,其他書鉆著缺口,爭先恐后往外跑。

 商行舟眼疾手快,去撈,沒全接住。

 伊藤潤二的漫畫,有幾本網之魚,噼里啪啦掉下去。

 溫盞心里一,趕往回跑。

 春日融融,樓道里有風吹過,從走廊玻璃大片大片地進來,照耀在寂靜的樓梯間。

 漫畫落在地上,紙頁“嘩啦啦”響

 上面的字一頁一頁出來。

 商行舟先一步撿起書,看了兩頁,手指微,好像被人掐住嗓子。

 黑碳素筆寫的,年份太久,但沒有褪

 字很公正,一筆一劃如同心意,清晰可見。

 “不會說出去的。”

 ——

 盛夏校園,紅墻下,怒放的薔薇從邊。

 他問:“你是不是有點中暑?”

 商行舟知道,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跟溫盞說話,明明跑掉了,又拎著冰水折跑回來,腦海里揮之不去躲閃的眼神和微醺的耳

 拿著卷子,是不是又被罵了啊。

 “后門,他在等誰。”

 ——

 溫盞放學要走那條路,商行舟站在那兒,總是能看到

 經常是一個人,小小只,但背著巨大的書包。

 偶爾跟朋友一起,有次遲了,看到手里抱著甜甜圈的紙袋。

 哎。

 為什麼會喜歡這麼甜的東西?

 “他手里好多蘋果,沒有一顆是我的。也許把他的蘋果放進腔,可以代替心臟跳。”

 ——

 平安夜。

 商行舟收到了太多平安果,提著袋子,面無表,吊兒郎當地從鋪滿夕輝的走廊上,邁步走過去。

 心里很好奇,這會兒媽不在旁邊了,那會不會跟他打招呼啊?

 最后也只是目不斜視,肩而過。

 鴿子拍翅膀,白馬向前奔跑,過十幾年的歲月。

 那些漫長的時間中,疊的、羽一樣輕盈的思緒。

 織著,融化在年歲青的晚風里。

 溫盞跑過去想搶書,屏住呼吸,慌張得不知道該怎麼捂住商行舟的眼睛,刪除他的記憶。

 他看到了。

 哪怕,一個字都不提。

 從頭到尾,不寫:商——行——舟——

 他一樣知道是他。

 他一定知道是他。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要怎麼閃躲,怎麼藏,才能藏得住。

 下一刻,風停,漫畫“啪嗒”落地。

 影覆蓋下來,溫盞猝不及防,被商行舟攥住手腕舉過耳朵,按在墻上。

 呼吸得很近,耳畔的氣息滾燙炙熱。

 他眼神漆黑,幾乎咬住的耳朵,聲音里近乎帶了恨意,啞聲道:“溫盞,你早就喜歡老子。什麼時候開始的?”

 遙遠的、的記憶,瀕臨在被喚醒的邊緣。

 溫盞背脊麻,一瞬帶上哭腔,囁嚅:“我沒有。”

 他咬牙,的耳,威脅似的:“。”

 溫盞眼中浮起水汽,踢他,小聲:“我那時候不懂事……”

 無濟于事,他力氣太大,紋

 商行舟嗓音泛啞,定定,很肯定:“你還喜歡我。”

 溫盞猛地睜圓眼,像是要逃避什麼可能似的,眼淚啪嗒掉下來:“我沒有!我不喜歡你了商行舟!”

 樓道間,只有的聲音在回

 染了水汽,靜默幾秒,不控制地,變低泣。

 商行舟稍稍從上離開。

 無聲地探口氣,靠近,吻掉掛在腮邊的淚。

 他垂眼看,認真到近乎鄭重地,低聲:“那你給個機會,我重新追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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