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文化水平低, 見識,可這個道理還是聽過的,給說戲的時候聽了不。
林婉晴張口結舌, 真沒想到林蘇葉會這樣。
怎麼敢, 怎麼敢管自己要東西!
剛才假模假式夸自己的表,原來在這里等著呢!
怪不得自己不寫時間也無所謂,這是想訛自己的表呢!
痛心疾首, “妹妹, 這塊表是你姐夫給我買的, 是他留給我的啊……”
林蘇葉忙道:“哎呀, 你別哭,我沒搶你的,我是說放在我這里,我幫你保管,等過兩年你錢湊手了再贖回去, 對吧?”
一副非常大度、明事理的樣子,笑得人畜無害,溫文爾雅。
雖然穿著普通的農家服,發型也是普通的發型, 可生得, 這會兒突然就有了氣質。
林婉晴突然覺得嗓子眼里有子腥氣,知道自己被氣得太厲害, 太憋屈、太恥辱, 咽不下這口氣, 頂得慌。
有些失去理智, 怒火攻心,口不擇言道:“你想如何?讓我砸鍋賣鐵、賣賣兒賣還錢嗎?”
林蘇葉看著, 淡淡道:“堂姐,我著脾氣和你講道理呢,你想慢慢還,我同意,就算你很有錢,而我等錢用,我也不能你。你要是不肯留下手表,我看你這雙皮鞋也很好,你留著以后過來贖回。”
起把小姑穿著干活的一雙布鞋拿過來丟在地上,雖然左腳拇指破了,右腳后跟有破,可林蘇葉還有點舍不得,“你可以先穿這雙回去。以后再來贖你這雙皮鞋。”
林婉晴的臉瞬間跟紙一樣白,隨即又漲得紫紅。
以為林蘇葉管要手表就夠辱人的,沒想到還有這樣更辱的舉。
、居然給自己一雙破鞋!
這是罵自己破鞋嗎?
簡直豈有此理,簡直是比直接扇掌還辱人。
眼圈立刻紅了,子晃了晃,忙扶著桌子。
林婉麗已經被林蘇葉的作驚呆了,會還是林蘇葉會,狠還是鄉下潑婦狠。
沒文化就是無所畏懼,可以胡作非為!
林婉晴淚珠滾滾,咬破了,憤死,“妹妹,你怎麼、怎麼能這樣辱人!”
林蘇葉納悶地看著,“怎麼啦?讓你放手表你不肯,那你還有其他值錢的當在我這里嗎?”
低頭看看,“這是我們小姑的鞋子。你腳比我大,穿我的肯定不行,穿小姑的可以啊。”
林婉麗就著嗓子提醒:“這鞋破了。”
林蘇葉罵,“就你病多?破了怎麼啦?我們莊戶人誰能有雙囫圇鞋?天熱了我們還要穿草鞋,破鞋都是布的呢。”
最討厭有人用破鞋罵人,干嘛欺負鞋子?
林婉晴卻不相信林蘇葉的解釋,覺得就是辱自己。
不能容忍被人這樣辱,再也顧不得疼舍不得,惡狠狠地把手表摘下來放在桌上,又賭氣般從兜里拿出二十塊錢拍在桌上。
紅著眼睛瞪林蘇葉:“你滿意了?”
林蘇葉嘆了口氣,“你看,你怎麼弄得好像我是惡霸,強搶民一樣?你欠我錢,用手表抵押,什麼時候有錢再贖回去,我也沒要你利息,你干嘛老大不樂意的?”
林婉晴連連冷笑,在借條上寫清楚今天的日期,注明還二十元,抵押一塊梅花XX型號的手表,手表購于70年,價值310元。
特意把70年寫得很用力,你看清楚,手表是70年買的,錢大部分是這之后借的,本不是花你的錢!
林蘇葉湊過去看,念了念,型號的型之前沒機會用,也不認識,還很謙虛地指著問林婉晴:“這個字念什麼?”
林婉晴后槽牙咬得咯咯響,“你認識多字?”
林蘇葉:“十來個吧。我們家人的名字我肯定都認識。”
林婉晴寫完,把筆摁在桌上,那架勢好像要把飯桌摁個窟窿出來。
站起來,冷冷道:“不用送。”
只覺得頭重腳輕、天旋地轉,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腦子里嗡嗡。
林蘇葉笑道:“那還是要送的。”
把錢收起來,送林婉晴出去。
林婉晴雖然很生氣,卻還是秉承禮貌待人,跟薛老婆子告辭,死死地著自己的小皮包,踩著皮鞋咯噔咯噔地離開。
林婉麗朝林蘇葉出一個又得意又幸災樂禍又復雜的表,追著林婉晴跑了。
們坐車來的,再去公社坐車。
出了薛家屯走上沒什麼人的小路,林婉晴一腔憋屈實在是無發泄,趁著林婉麗不備,狠狠扇了一掌。
不扇一掌,難解心頭之恨,真的要憋屈死了。
林蘇葉太氣人了!
一定要回軍區跟薛明翊說這事兒,讓薛明翊評評理。男人死了,就算發了一筆恤金,可還有兩個兒要養,秦建民和別人都沒管要錢,現在林蘇葉著還錢,還扣押的手表,這樣的婆娘他管不管!
不是不還錢,不是想賴賬,想過兩年孩子大點就還,哪里不對嗎?
林蘇葉干嘛要這樣?
真是又屈辱又憋屈,覺都要嘔了。
林婉麗也懵了,撲上去就和林婉晴撕打:“誰怕你啊,裝什麼清高!”
姐妹倆就在小道上打起來,反正也沒人認識們。
林婉晴:“你是不是故意坑我?”
林婉麗:“你要是心里明,不暗,你能來?”
林婉晴:“你惡毒!”
林婉麗:“你不惡毒?你打什麼算盤你當我不知道?沒關系,我連勝利,我就要纏著他一輩子,我樂意。”
林婉晴:“你會下地獄的!”
林婉麗:“你想勾搭別人男人,你下十八層地獄!”
林婉晴:“你污蔑我。”
林婉麗:“你沒惦記人家男人,你干嘛不還錢!你怎麼不把錢都還給人家?”
林婉晴:“還說不是你寫的!”
林婉麗:“就是我寫的!就看不慣你個貨還裝清高樣兒!”
林婉麗雖然沒寫匿名信,只要氣到林婉晴,能讓林婉晴倒霉吃癟,簡直痛快得要仙。
誰寫的還要謝對方!
恰好大軍小嶺幾個放學回來,路過那里看到倆人在那里撕扯吵架,他們站扇形仰頭圍觀。
吵架的兩人見狀忙分開。
林婉晴理了理頭發,扯了扯角,重新端起知識的架子。
林婉麗卻又煽風點火,“姐,你看那是大軍和小嶺,是薛明翊和林蘇葉的雙胞胎,漂亮吧。”
林婉晴微微揚起下,是好看,可自己的一雙兒更好,懂事,長得也好看。
還是主和小哥倆打招呼,自我介紹是薛明翊部隊的戰友。
小嶺一聽是爸爸的戰友,立刻熱起來,“阿姨,你和我爸一起打過仗嗎?”
林婉晴忙說沒有,男人打仗,人不用的,負責后勤工作。
大軍給小嶺糾正,“這軍人家屬,媽去了也是這樣。”
小嶺:“啊,原來不是解放軍啊。害我白激。”
他對什麼表姨沒興趣,揮舞著彈弓吆喝著小伙伴兒們就往家沖。
大軍瞥了林婉晴一眼,兩人視線對上,都覺得不怎麼喜歡對方。
林婉晴覺得這孩子小小年紀眼神有些深沉,大軍覺得這表姨看著溫溫眼神有些刺。
都覺得對方不是好人!
等他們到家,發現媽和又在斗。
薛老婆子想和林蘇葉分那二十塊錢,被無地拒絕,然后要五塊,依然被拒絕,最后一都沒撈著。
薛老婆子就吐槽,“你說你,咋能拿雙破鞋換人家皮鞋?你這不是丟人嗎?”
林蘇葉:“不是擱手表換了嗎?”
薛老婆子:“你以后對婉麗好點,是來幫你的,我瞅著這閨能。”
林蘇葉:“你什麼都不知道別摻和。”
看給你能的,和林婉麗說什麼就站一伙兒了?
薛老婆子:“我有什麼不知道的?你不就是記恨人家嗎?當年你和那個妹夫相親,他眼瞎沒?這都過去多年,壇里的咸菜都爛泥,孩子眼瞅著這麼大,你還計較那些事兒?”
小嶺一聽立刻豎起耳朵,哎呀,什麼相親,什麼男人,有戲聽!
后腳進來的大軍聽見的話,原本清冷的一張小俊臉就繃繃的,見小嶺一副看戲的模樣,就踹了他一腳。
小嶺捂著屁:“干嘛?”
大軍乜斜他一眼,“白癡!”
小嶺:“哎呀,你想和我打架是吧。”他以為大軍挑釁他,想和他鬧著玩,就嗚嚎一聲躥上去和大軍玩摔跤。
大軍不想理他,但是被纏著也只能反擊。
莎莎就拍著小手喊油油。
林蘇葉沒顧得上打鬧的哥倆,懟薛老婆子,“你的好親戚之前來跟我說你兒子、我男人、孩子爹、薛明翊,在外頭有相好的。”
“噶?”薛老婆子沒聽清,被林蘇葉那一堆稱呼繞暈了,“什麼相好的?”
那邊摔跤的哥倆也停下來,小嶺抱著大軍的腰,大軍用別著小嶺的,哥倆豎著耳朵聽。
薛明翊、有、什麼相好的?
林蘇葉邦邦的:“你和林婉麗嘀嘀咕咕沒問明白?”
薛老婆子:“放屁,不可能!我兒子什麼人我不知道?他打小就不和孩子說話。也就你長得更好,要不他能要你?”
和林婉麗可沒嘀咕這個。
林蘇葉看又開始翻舊賬,就隨便念叨。
薛老婆子:“這麼說,你這倆堂姐堂妹都不是個好東西,以后別來往。”
一個說他兒子有相好的,一個欠那麼多錢不還還過來怪氣。
上一個跑家里來怪氣的胡桂珠還在家“養胎”呢,你怕不是想和湊一對兒。
倒是沒責怪兒子借錢出去,就覺得薛明翊是個有分寸的,他既然借就肯定有借的理由。
林蘇葉:“我本來也沒來往,是你一次次熱臉上去。”學著老婆子的腔調,“哎呀,他表姨來啦,進來坐,喝水不?過年好啊,家里都好?工作好吧……”
薛老婆子聽學得很像,就很沒面子,“我才不是假模假樣。你說你啊,長了張嫦娥的臉,非要配個王婆兒的,不招人待見。”
村里有個王婆兒,人稱二,是有名的神婆兒,雖然破四舊不能搞迷信活,可依然很有市場,畢竟鄉下大部分都沒文化,也沒有城里那麼嚴格。
林蘇葉和婆婆相久了,知道這是認輸的意思,便也休戰。
薛老婆子背著林蘇葉做個鬼臉,然后去拿柴禾準備做飯。
小嶺:“媽,什麼相好的?”
林蘇葉:“小孩子知道啥,別瞎打聽。”
小嶺就看大軍,讓大軍接招兒。
大軍冷著小臉兒,“不讓打聽,別當著孩子面兒說呀。”
林蘇葉聽得一怔,這孩子……以往大軍很生氣,或者說懶得生氣,也不頂,今兒這是不高興?
一琢磨,聽著還真是自己不對,婆媳倆斗,不該當著孩子面兒。
鄉下人整天吵吵鬧鬧過日子,誰也沒考慮過不能當孩子面干嘛,村里孩子也對各家八卦了若指掌。
林蘇葉以前也沒那個意識,現在被大軍一說,有點不好意思,下決心以后要改正。
大軍黑眸盯著,眼神著張,“所以呢?”
林蘇葉被他問住,不知道怎麼對付大兒子,就糊弄道:“什麼蓑斗笠的,就是娘年輕時候相過好幾次親,你爹也相過,人都這樣。”
這是事實,也沒什麼好怕孩子的。
小嶺:“那你倆是相好的呀,為什麼說我爹外頭還有……”
“別胡說!”林蘇葉打斷他,“那是林婉麗瞎說的,你爹可沒。”
好不容易讓父子親近些,可不能抹黑。
小嶺好糊弄,立刻就信了,“那yiyiwaowao真不是個玩意兒,以后別來咱家。”
大軍對林婉麗卻沒興趣,他問林蘇葉,“媽,那另外一個表姨呢?”
林蘇葉:“呀,欠咱家一大筆錢,來還錢的。錢不夠,就把手表押給咱。我鎖在箱子里,你們都不許呀,以后要還給的。”
大軍點點頭,他從來不翻林蘇葉的東西,只有小嶺喜歡翻箱倒柜。
他會看著不讓小嶺翻的。
林蘇葉讓他們寫作業,給莎莎準備了鉛筆本子繼續畫歪瓜爸爸,則把小姑那雙布鞋刷刷,等干了再補補。
雖然破了,扔是舍不得扔的,尋思天氣暖和起來,不如直接把鞋面絞破,做涼鞋,再繃上一圈布條就更結實。
看小嶺滿頭大汗,頭發漉漉的,棉襖直接下來上只穿著件小背心,大軍卻還是棉襖扣得嚴嚴實實的。
問大軍:“熱不?熱就下來換夾和坎肩吧。”
過了清明節就一天熱似一天,尤其今年節氣早,三月底就立夏,天氣就尤其熱。
鄉下大部分人家布料短缺,一個人頂多兩服,冬天絮棉花當棉,開春暖和起來等立夏就拆掉穿單,秋涼了就兩件套起來。
只有條件特別好的人家,才能冬天棉,春秋夾套坎肩,夏天單甚至短短袖。
林蘇葉家有薛明翊賺錢,還能拿到一些福利票,林蘇葉針線活兒又好,打細算著分配就不用那麼張。
不過也是可著頭做帽子,每個人的服有數,沒得鋪張,能省則省。
薛明翊看著高冷嚴肅,可其實節儉得很,手巾用破的,部隊發的汗衫也穿到破。
林蘇葉用他的一個舊汗衫給小哥倆各改一件背心,穿在服里面就很當事兒。
別看就一個汗衫,很多人家那是沒的。
大部分人頂多穿個衩子,外面就直接棉襖棉,本沒有打底。
大冬天子穿棉襖,剛套上拔涼拔涼的,純粹用自己焐熱,等干活兒出了汗,小風一吹,那冰涼冰涼的滋味兒,誰穿誰知道。
就城里人很多都是或者棉襖里面穿假領子,也不會真的穿一件襯。
人人限量供應布票,缺布啊!
眼瞅著小哥倆年后這三個月又長高一塊,下來的棉襖棉冬天就小了得重做,夏天的單褂子自然也小。
還得重做。
也是林蘇葉不肯給孩子穿得邋遢,別人家恨不得給孩子做個麻袋,從五歲穿到十歲的那種。總是給孩子做得合,板板正正,進城都不會被比下去的那種。
除了倆兒子,小姑也費布。
小姑力氣大,下地干活那服子鞋子特別費,尤其肩膀、胳膊肘、屁和膝蓋,隔三差五就得補,到最后就沒法補,總要換新的。
還要給小姑做夏天的單單。
有錢可是沒布票,缺布啊!
林蘇葉手藝再好,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有點犯愁。
林蘇葉問薛老婆子:“娘,我舅家不是自己織布來著?你去管他們買兩匹布來?”
薛老婆子娘家有兄弟姊妹,逢年過節也有來往,就兄弟侄子還借錢、票、糧都沒還呢。
雖然不是大筆借債,但是積多對莊戶人那也不。
林蘇葉自小在大家族長大的,爺父母也是和親朋互通有無、互相幫襯的,所以倒是也沒多自私不肯借人東西。
既然自己有需要,自然也該跟別人尋求幫助。
薛老婆子卻不肯,抹不開面兒,人家都說過好日子,去借東西那不是讓人說兒子無能嗎?
人就是這樣,你有個風吹草,別人就要說閑話。
今兒你胖了,他們說你是不是發財了?帶我們一個,不帶就是看不起窮親戚。
明兒你瘦了,他們說你是不是得絕癥了?怎麼回事。
薛老婆子又沒見過別的世面,出來進去就是在村里或者娘家,見的都是日常的親朋,其中自然被這種習慣裹挾,做不到不在意。
道:“現在自家也沒地,撈不著種棉花,他們哪里有棉紗織布?早多年就沒的。實在不行,我去黑市淘換點布票。”
林蘇葉:“你可消停的吧,你是團長老娘,要是讓人抓了你說是批評你還是不批評你?”
薛老婆子:“那實在不行把我留著百年后的白布拿出來染染用。”
當地老人都有為自己準備壽和出殯白布的習慣,后來條件太差就攢不出來。
薛老婆子的是婆婆當年連織帶買攢的,老婆子會攢家存了很多,百年后分給兩個兒子,薛老頭和薛老婆子也分到一些。
之前因為小嶺睡覺不老實,和大軍沒法與之一個被窩,就拿出一部分做了兩條孩子的新子。
這會兒再拿也行,反正給孫子做服舍得。
可它不合適啊。
那是厚的本土棉布,做被子行,不適合夏天做服。
林蘇葉就盤算哪里換點布票,只是這年頭布票都按人頭發,普通人一年也就發個十五尺布票,誰家結婚、喪葬還得借,一般都沒有盈余。
恰好楊翠花騎著自行車帶著一捆東西過來。
把自行車停在門口,喊了一聲,“嫂子,在家吧,我是楊翠花。”
林蘇葉一聽,忙讓進來。
楊翠花進了院子,隨手把兩條日產化袋子卷著的瑕疵布放在地上。
朝林蘇葉道:“嫂子,看這布中不中?”
林蘇葉樂了,真是瞌睡有人送枕頭,楊翠花這人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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