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歲抬手跟薛木石打招呼, 朝他走去,李金霜跟在后邊。
“去更安靜點的地方談?”虞歲說。
薛木石沒有拒絕,于是這一走, 就直接走到了家的五行場。
新生院的時期已過, 這邊便沒什麼人來,也不是武道沖級挑戰時間, 除了他們,周圍不見一個活人。
倒是一個絕佳的談場景。
虞歲將自己的提議告訴了薛木石:“李金霜想要在修羅地獄中鍛煉的劍靈,我想要練習九流,提升境界, 但是出陣需要你的卦·氣定幫助, 才能破壞兵甲陣的五行之氣。”
所以這個提議, 最佳的合作伙伴其實是薛木石跟虞歲, 了任何一個都不行。
而且虞歲的五行核實力和數量都有所增強,這個辦法會比上次更加穩當。
見薛木石沒什麼表,虞歲又輕聲補充道:“你的七殺卦應該還沒有練到極致,想要變強,最佳的練習地方就是這里。學院不比太淵自己家中, 都是人,又有二十四位圣者坐鎮,很容易被發現。”
這才是最能說服薛木石的點。
薛木石左右看看,覺得虞歲膽子很大:“特級兵甲陣危險程度太高了,一不小心真的會死。”
“富貴險中求。”虞歲彎眼笑了下,卻沒有故意開玩笑, 語氣溫和又從容, “按照我們上次的時間來算, 以防萬一, 可以到點就破壞平衡離開,如此反復,確保安全。”
薛木石覺得可行,又道:“上次是四個人。”
虞歲面不改道:“這次是三個人,我會把時間再提前些。”
薛木石也沒有問為什麼不帶衛仁玩,他和衛仁也沒有到這種程度,虞歲之前被農家襲擊的事也在學院私下傳播過,薛木石猜測跟衛仁有關。
但既然在那種況下,這兩人都沒有暴的事,那還算靠譜。
薛木石沉默片刻后就點頭答應了:“好。”
他抬頭看著虞歲說:“現在就試試吧。”
“誒?”虞歲有點驚訝,這人倒是比想象中更加直接。
薛木石神遲疑道:“我也想確定,你是不是還能開出第二次修羅地獄。”
李金霜也看向虞歲道:“他說得沒錯。”
“我倒是沒關系,今天不忙,醫家和名家的選修課我都可以不去。”虞歲說著,邁步走進五行場中的星海,抬手點出星圖,選到兵甲陣,“那我開啦!”
星圖知虞歲的力量開啟兵甲陣,三人瞬間消失在五行場上。
目的是悉的沉天空和閃爍的法家雷刑,雷鳴電閃之間,遠守城王將腳下一片烈火,閃爍的無數微小星火從天上墜落,似乎帶著難以言說的憤怒要將大地全數點燃。
星圖據虞歲的實力,開出的仍舊是特級兵甲陣·修羅地獄。
三人站在荒地中,離城池大門較遠,地面隨可見的尸骨,散落的兵與死亡的戰馬,有的已經死去多年化作白骨,有的仿佛剛剛消亡,流著潺潺水。
拂面而過的風猛烈地像是要將人倒在地。
李金霜第一時間戒備起來,骨節分明的手握上劍柄,余掃視四周,警惕變故。
虞歲遙遙打量前方的守城王將,它是如巨人之高,堪比城池高墻,投下的影整個蓋住后方城池,目如炬,從容傲慢地緩緩掃視時,會讓目所到之燃起烈火。
手持刀劍的惡鬼們從烈火中走出。
薛木石著兵甲陣的五行之氣,神猶豫道:“變強了。”
“嗯?”虞歲和李金霜朝他看去。
薛木石看著虞歲說:“星圖開的兵甲陣,是沒有人控制的兵甲陣,所以危險和難度都打折,算是一半。”
“但這次覺比起上一次,兵甲陣的力量似乎……變強了些。”
虞歲恍然道:“如果它是據我的修行境界來判斷的實力,那我最近確實有些進步。”
但這會聽起來好像并不是什麼好事。
惡鬼們聚攏群,對戰場中間的三人虎視眈眈。
虞歲問:“如何,是要打,還是先出去,做足準備再來?”
“先出去。”薛木石撓撓頭說,“我回去準備一些相關道符。”
虞歲說了聲好,李金霜便已拔劍掠影上前攔截沖過來的惡鬼們,薛木石手中銅錢飛舞,撞擊時發出清脆聲響。
薛木石的卦·氣定,調了兵甲陣屬火的離卦,虞歲再將其卦擴增放大,讓速度和范圍都變大,這才破壞了兵甲陣的五行之力平衡出陣。
到外邊時,已是正午。
虞歲抬頭看著烈微怔。
“上次我事后想起來,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在兵甲陣沒有待那麼長時間,可出來后卻已經是晚上了。”輕聲說。
另外兩人也注意到了。
李金霜說:“有的兵甲陣會造時間混,在陣的時間流速,和陣外不同,但這屬于兵甲主人的主技能。”
“像現在這樣,依靠破壞兵甲陣的五行之氣而破陣,就會造時間差。”
“原來如此。”虞歲了看日而不適的雙目,納悶地問李金霜,“你上次怎麼沒說?”
李金霜頓了頓,輕聲道:“你沒問。”
虞歲:“噢。”
不愧是兵家的啞。
薛木石算了下:“這次過了兩個時辰左右。”
虞歲說:“應該不是固定時間,最長不會超過一天吧?”
薛木石建議道:“如果有時間差,那我們最好挑晚上來,這樣不會耽誤白天的課程。”
這正合虞歲的心意,反正晚上也睡不著。
李金霜也沒有意見。
三人各自分開,約定晚上亥時再來。
*
正午,機關島。
相比學院,這邊氣候更為熾熱,地面滾燙的無法赤腳行走,在古樓里忙碌的士們各個滿頭大汗,彼此拿著工在自己負責的機關節上敲敲打打。
因為古樓里的機關需要高溫煉制,所以不能使用道家和鬼道家的符咒驅逐熱意。
梅良玉在古樓第一層,場地十分寬闊,好幾節云車飛龍的軀停在地面,他邊一堆稀奇古怪的零件。
文軸和文岫兩兄弟也在,這會正拿著圖紙,一邊看一邊給自己扇風,這點風也聊勝于無,彼此嘆道:“這事真不是人做的,我寧愿去修龍梯。”
文岫嘆道:“學院舍館的龍梯怎麼還不壞?”
兩人不由朝后邊對著云車飛龍敲敲打打的梅良玉看去:男人赤著上,來了才一天左右,原本偏白的就在高溫之下變得有些暗沉。
之前的傷還包著白布的藥布,卻能看見他腰背和小腹都有不陳年舊疤,充滿兇意的印記。
隨著梅良玉維修的作,整個肩背都蒙上潤的汗意,他將散開的木架拼接在一起,按或者拔出使力時,鼓起的小臂線條充滿發力,包著藥布的手指依舊靈活地將一些細小的零件夾在指間,再一一放進需要它們的孔中。
拼接好一個完整的機關節接頭后,梅良玉又開始在木架上賜字贈符,賦予它們運轉的力量。
文岫著梅良玉說:“難怪舍館的龍梯還不壞,原來是罪魁禍首還沒回去。”
文軸拿著圖紙過去,朝梅良玉扇了扇,說:“你回去后可一定要記得再把龍梯弄壞,然后我們倆去修啊。”
梅良玉專心手頭的事,平日有幾分懶散的眉眼都收斂,專注而認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理這兩兄弟的調侃,手下作沉穩而冷靜,將每一都理的完無缺。
“我還是想不通上次的龍梯是怎麼壞的。”文岫也朝梅良玉走來,“你平日有乘坐龍梯那麼頻繁嗎?”
文軸跳到一節云車飛龍頂上蹲著,笑道:“帶他師妹啊。”
見梅良玉的藥布下滲出,文岫搖搖頭,給他倒了杯水:“你啊,都長這麼大了,就聽你師尊的,在學院好好修行,別去外城跟他們打架,看看,落得一傷都不能好好修養,還要來這鬼地方攢分。”
“你這次傷得不輕啊。”文軸打量道。
梅良玉在給機關木架賜字,覆著五行之氣的手指點在平的木面,頭也沒抬道:“四打一。”
文軸聽笑了:“不講武德。”
文岫卻哈哈笑道:“我記得你小時候也這樣,人多打不過吧,還不跑,就杵那里跟人抗,要不是我來救你,你這腦子多要被敲碎兩下。”
梅良玉輕扯角:“現在又不是打不過。”
“他那會幾歲來著?”文岫抬頭問兄長。
“十三歲還是十四歲。”文軸著下回憶道,“就這麼高點,又瘦,弱不風地,一推就倒,看起來就好欺負,脾氣還不好,要麼不說話,要麼一點就炸哈哈哈!”
隨著兄長的話,文岫也想起來了,跟著兄長一起笑道:“對對,他從小就倒霉,站那里什麼都不做,也有人看不順眼來找茬,偏偏那時候打不過吧,被揍了還會哭哈哈哈!”
文軸大驚:“哭過嗎?!”
“哭過!”文岫記憶清晰起來,肯定道,“就是我救他那次,我說你在這別走,我去找我哥來幫你報仇,然后我帶你過來,你打架去了沒看到,我看見他躺地上抓著袖子一邊眼淚一邊爬起來哈哈哈!”
梅良玉:“……”
他瞥了眼越說越好笑的兩兄弟,忍了。
這話題一開,兩兄弟就止不住,開始嘆梅良玉從前與現在的對比。
梅良玉剛來太乙那會,什麼都不記得,家住哪里,家里有些什麼人,什麼名字,來太乙做什麼,一問三不知。
可在九流上,他卻又什麼都會一點。
作為常艮圣者的徒弟,待遇總是有幾分特殊,常艮圣者也很護著這徒弟,因為機關的天賦,梅良玉和島上的機關世家都有來往。
他混在孩子堆里,因為能力出眾,搶了他人的風頭,再加上又是外人,不是機關世家的孩子,私下里總是會被其他孩子議論,謾罵。
但那會梅良玉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該怎麼跟這些孩子相,能做到的就是說話,多做事。
誰知道事做的越多越好,其他孩子就越討厭他,最后打作一團。
小時候打不過,長大后,想打他的孩子們也不敢輕易招惹了。
見文家兩兄弟笑得開心,梅良玉只是懶懶地瞥了眼,沒打斷他倆,勾著機關木架轉了圈,確認沒問題后裝進云車飛龍里,又開始制作下一個機關節頭。
等那兩人笑夠后,梅良玉已經放下手里的活,挨著機關零件們坐下,端著文岫之前倒給他的水喝。
文軸的聽風尺嗡嗡作響,被去別的地方檢查,便從云車飛龍上跳下來,跟梅良玉招招手告別。
文岫走前問他:“你這些年想起點什麼了嗎?”
梅良玉著長搭在另一小板凳上,杯喝著水,因這問話,輕輕歪了下頭,似在思考,隨后目看回文岫:“沒有。”
“慢慢來。”文岫笑道,“你肯定會想起來的,小時候哭的次數不會。”
說完在梅良玉手之前直接風跑走。
梅良玉盯著兩人離開的方向有瞬間的無語,小孩子誰不會哭?
他揚首將茶水喝完,也不解,不解熱,整個人都像是在冒煙,能覺到潤之意,悶著仿佛不過氣。
他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涼水,垂眸時不經意地看見水中模糊的倒影。
汗水順著他的落,黏膩膩的覺和熱意讓人心生煩躁,梅良玉保持冷靜,讓自己不斷去思考,無論是在想什麼,只要沒有讓大腦放空,或者陷無事可做的地步,就能勉強制他想要毀掉一切的憤怒。
那些憤怒積深太多太久,完全沒有隨著他記憶的缺失而消亡,反而隨著記憶的缺失和時間的流逝,變得越發猛烈。
所以他不能停止思考和戰斗。
哪怕去想今天該吃什麼,明天該吃什麼,今天的是怎麼切的,明天的飯菜會不會比今天好吃——這些無關要的小事,思考著也能挨過一瞬,又延緩了一刻的毀滅。
師尊告訴他,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憤怒,不緒的挑撥和影響,從而做出導致自己后悔的事。
如一張白紙干凈脆弱的年一年年的長大,從什麼都不會,到什麼都會。
小時候的梅良玉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別人記得的事,他卻不記得,但師尊總說無需在意過去,人活在當下,只要向前看就好。
他信了,便只向前看。
可梅良玉有種預,當他知曉自己憤怒的源頭時,就連師尊也無法阻止他。
他也在思考,是要就這樣一輩子困死在太乙,毫不知,還是要去尋找缺失的記憶。
他已經猶豫了好些年。
上次在外城殺魏坤,被困在吞影中時,他似乎覺到了什麼,在那四四方方的黑箱子里,所見即是黑暗,遮天蔽日的黑,似乎也曾有人將他放在這片黑暗中,卻沒有惡意。
神機·天每一次消除他的九流時,似乎還帶來了別的東西,因為神機而顯得扭曲的五行之氣們,在彼此掙扎撕裂,兩力量的爭斗中,意外地快要喚醒他腦海深被封印的記憶。
天在九流中象征一種權力,可以進行法家的刑,名家的賜字,農家的天地風象預占,也可以對一定范圍的五行之力進行更改和撤銷。
天地萬因五行之氣流運轉的法則,都能被它更改,這就是它的“權力”。
既然這個人想要殺他,那應該不會止步這一次失敗,日后還有機會對上。
只是與這個人對上,戰,也許會帶來一些不可預知的后果。
此刻梅良玉仍舊在思考,從茶水冰涼卻不解,毫無味道,到想念鬼道圣堂甜的杏子,今年就算因為雨水過多而沒有往年的甜,口應該也比此刻的茶水要好。
樹上杏子那麼多,師妹總不可能三天全吃完了吧。
——等等,要是喜歡吃的話,也不是沒可能?
還是趕把這邊的事做完回去吃杏子吧。
梅良玉喝完涼茶水,繼續起干活。
*
虞歲拉著杏樹枝椏,踮腳試了試,發現徒手摘不到后,就放棄了,用八卦生轉風音,將樹上了的杏子都搖下來。
就這麼玩了一會,發現這也變相算是一種訓練準控五行之氣的辦法。
準控五行之氣將一顆顆杏子從樹上摘下,再平穩地落到地上,使杏果不會傷,這種微妙細節的控制,讓虞歲十分專注,一開始還會讓杏子摔到地上,隨著的進步,夜時總算能讓杏子平安無事地落在地面的食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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