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川的喊話, 在斬龍窟的所有人都聽見了。

　同在第八節的弟子們雖然也知道了蘇桐他們的位置，但現在是晚上，若是移會遇上“山石路轉”，容易迷路。

　燕小川說的位置也比較偏僻, 在不知那邊都有些什麼的況下, 大家都不會輕舉妄。

　“看星占地”不太練的人，是不會選擇夜晚行的。

　梅良玉和鐘離山帶著石月珍去找人, 剛好他們就在傳送陣前, 進山后就傳送回第八節, 看天上星辰指路, 再往與之相反的方向前進才是對的。

　路上遇見人也只是繞開走，不起沖突浪費時間。

　站在河邊的顧乾陷沉思，聽見虞歲被金雷劈中的事皺眉頭, 擔憂之浮上眉眼，他本想回去，又聽燕小川喊的是石月珍, 錢瓔被鐘離山殺出局，此刻他過去了也沒辦法幫忙。

　若是錢瓔還在可不會這樣。

　他立馬就帶著錢瓔回去找人，幫忙消除雷印。

　顧乾眼中芒越冷，錢瓔的出局對他來說是很大的損失。

　“你要過去看看嗎？”荀之雅問道。

　顧乾轉頭，李金霜也看了過來。

　荀之雅神頓了頓，繼續說：“南宮歲那邊。”

　“歲歲才一境, 能走到龍腹第八節，應該是有人幫忙帶著。”顧乾微微垂首，神晦暗不明, “石月珍肯定會過去, 盛暃也會, 我們現在過去也許會撞一起。”

　安靜片刻后，顧乾說：“等季蒙他們過來，我再過去看看。”

　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

　盛暃雖然也回去了，卻在路上被名家的競爭對手給攔住，耽誤了些時間，讓梅良玉三人走了前頭。

　海灘邊依舊被月照拂，燕小川在水里小心謹慎不敢移。

　蘇桐也站在沙灘邊上，盡量遠離海水，左右看看，仔細周遭五行之氣的存在和流，分析道：“斬龍窟里有大大小小的陣法境，以及兵甲陣，偶爾會誤其中，就是不知道他們發的是哪一個。”

　燕小川抬頭問：“水里也會有兵甲陣嗎？”

　誰這麼險把兵甲陣發放海里啊！

　“有的。”蘇桐說，“星海、龍中魚，這兩個兵甲陣都是以水戰為主，也都是高階兵甲陣。”

　燕小川聽這麼說，越發謹慎地往后退去，準備繞遠路再上岸，免得被拖進兵甲陣中，到時候留蘇桐一個人在外邊，有危險。

　蘇桐敢讓燕小川喊話斬龍窟，是因為他們地夠偏，一路沒什麼人，幸運值點滿。

　二是相信石月珍他們一定會趕過來。

　不說鐘離山肯定會來，梅良玉都肯拜托照看虞歲，得知這種消息，又隔得不遠，肯定也會趕回來。

　燕小川一邊繞路，一邊嘀咕：“咱們薛神算怎麼沒提前算到這一遭？”

　蘇桐給薛木石想到了借口：“也許是這一路過來消耗太大，我們都靠著他的指引前進。”

　“也是。”燕小川朝岸上游著水，“辛苦他了，要真的是兵甲陣，他在里邊可要保護好小郡主啊。”

　蘇桐心想這就不好說了。

　薛木石和虞歲能力說強，在某些時候是強，但在兵甲陣這種靠手能力火拼的地方就難說了。

　蘇桐說：“若是兵甲陣，他倆應該都知道，只要在里面待一刻鐘不手，就能出來，要是和兵陣傀儡手就麻煩了。”

　為了防止意外，蘇桐強撐著暈乎的腦袋，手施卦，在叢林靠近海灘的位置設下防護，若是其他人來了，也能讓其鬼打墻迷路好一會過不來。

　因為再次使用九流，蘇桐臉又白了幾分，大腦冰火兩重天，站立不穩地靠著沙灘邊的巨石蹲坐下。

　一刻鐘的時間過去，虞歲和薛木石也沒有重新回到海邊。

　蘇桐心想麻煩了，可能是被里邊的兵陣傀儡給纏住，得破陣才能出來。

　同時察覺到有人靠近，剛一抬頭，就見悉的影出現在前，鐘離山高大的軀遮掩了月的照耀，投下的影也遮掩了靠石蹲著的蘇桐。

　他施展風趕來，周流的五行之氣還未完全撤去。

　蘇桐眨眨眼，這才松口氣。

　鐘離山蹲下，手了蘇桐的額頭，問：“道家的人在哪？”

　“可不用著你們出手。”蘇桐笑著，輕抬下，即使神虛弱，卻也掩不住眼里的驕傲，“我和歲歲還有燕小川已經把人打出局了。”

　“良玉師兄！”燕小川安全上岸后，朝瞬影停在沙灘上的梅良玉招手。

　梅良玉只見蘇桐跟燕小川，不見其他人，蹙眉看過去問：“南宮歲呢？”

　“小郡主被那邊的海水吸走了，好像是斬龍窟里的法陣或者別的兵甲陣。”燕小川解釋著，給梅良玉指了個方向。

　梅良玉余掃了眼巨石旁的蘇桐，狀態看起來很差，了金雷，又有雷火灼燒，蘇桐都奄奄一息的，他那弱的一境師妹還不知道苦什麼樣了。

　“金雷是誰打的？”梅良玉問燕小川。

　燕小川舉手積極回道：“道家的文輝！咱們本來在龍尾過河去傳送點的，文輝一來二話不說就開始打人！把蘇師姐和小郡主都給打進水里去了，我當機立斷馬上下去救人！”

　他滿眼都寫著“我做得好吧”幾個字。

　“文輝？”梅良玉聽得笑了，眼里卻沒什麼笑意。

　這小子估計是針對蘇桐下得手。

　他不是跟顧乾玩得好，怎麼連顧乾的青梅也一起打。

　難不因為南宮歲是我師妹？

　那他更惹錯人了。

　梅良玉沒說話，朝著湛藍海域走去。

　“良玉師兄！”燕小川正要提醒他危險，卻聽梅良玉頭也沒回道，“我去把人帶出來。”

　燕小川抬起的手收回了鼻子，著梅良玉孤一人前往，眼里有點羨慕，實力強就是好，能隨時隨地隨便裝，還裝得理直氣壯，充滿自信。

　關鍵還令他松口氣覺得安全十足，有他萬事無憂。

　不愧是我師尊認證的好苗子。

　燕小川在心里祈禱，什麼時候師尊也這麼夸夸我就好了。

　梅良玉走向天然景海域中心，也瞬間消失不見。

　鐘離山收回視線道：“應該是兵甲陣。”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們到時間也沒有出來，恐怕是要擊殺王城守將。”蘇桐聲音微弱道。

　石月珍走過巨石來到邊，看了眼的傷勢，輕輕搖頭，抬手時，指間流轉金的五行之氣，讓蘇桐背過去，替將解下抹除雷印。

　鐘離山和燕小川識趣地轉過去。

　燕小川被鐘離山瞥了眼后，還離得遠了些，然后眼地著鐘離山。

　鐘離山說：“盛暃也在后邊。”

　燕小川臉一變，那我完了呀。

　良玉師兄你可要快點把小郡主救出來啊。

　*

　虞歲看見天上海浪沒多久，腳下便沒了實，往下墜落，穿過云霧落海水中，反應快速地升起五行之氣防護，余瞥見一只巨大的紅魚從后方緩緩游過。

　十三境高階兵甲陣·龍中魚。

　紅魚巨大如天幕，在虞歲視線中扁平如紙張，在月照耀清的海水中緩緩游。

　每一片魚鱗都像是一座城池大門，魚鱗翹起，就像是城門大開。有的魚鱗口漆黑一片，也有的在燃起火，還有兵陣傀儡守在門口。

　虞歲往后看去，麻麻的黑紙船追隨著紅魚尾，不知是水流原因還是如何，一只只黑紙船駛進了魚鱗口中。

　每一只黑紙船都載著滿滿的小紙人，它們握著刀劍，看起來是紙人模樣，可進魚鱗口中，就會化作恐怖的兵陣傀儡。

　虞歲知道自己誤了斬龍窟的兵甲陣，便想要避開這些黑紙船，也不愿靠近紅魚，在這里面待一刻鐘的時間就能出去。

　剛要在水中轉，就見一道眼的影落下。

　突然從上空墜落的薛木石在水里跟虞歲大眼瞪小眼。

　兩人都在水里閉氣，靠著八卦生渡水而保持呼吸，金的五行之氣快速流轉著。

　薛木石跟虞歲比了個手勢，示意看上邊。

　虞歲抬頭看去，只見巨大的黑戰船從上空飄過，投下的影遮掩了紅魚，月被遮掩后，原本明清亮的水中，出現一道道穿鎧甲，手拿刀劍的兵陣傀儡。

　銀頭盔下的雙目出暗金的芒，它們的目標鎖定水中的兩個外來人，高舉手中武。

　虞歲和薛木石對視一眼，扭頭就往紅魚跑去。

　水面上黑的戰船行駛緩慢，卻將月全數遮完，水中因此變得黑漆漆一片，只能瞧見紅的魚鱗微閃，以及翹起的魚鱗口里邊傳來的火。

　虞歲和薛木石都不愿跟這些兵陣傀儡手，一旦出手，就必須擊殺王城守將才能出陣。

　然而這里面的兵陣傀儡紛紛施展八卦生·渡水，在水中如游魚飛，追逐猛烈，還會列出方陣從四面八方包圍兩人。

　虞歲和薛木石小心翼翼，只守不攻，不斷避讓躲閃，艱難地朝紅魚靠近。

　借著九流渡水和風，虞歲沖出兵陣傀儡的包圍圈，來到高，回頭看見眼前的魚鱗口，堪比城門大小的黑，一眼去漆黑。

　揮手間，周天火攀著口石壁往里飛去，長長的火線照亮其中，能瞧見里邊空無一。

　虞歲來到高，就是因為沒有看見黑紙船進高的魚鱗口。

　躍來到周天火照亮的魚鱗口前，回頭看下邊的薛木石，示意他上來這躲著。

　一進魚鱗口就能覺到干燥的空氣傳來，虞歲撤了渡水，著口石墻，看著薛木石甩掉下方水里的兵陣傀儡上來。

　薛木石進來后松了口氣，也撤了渡水，手捂著嚨咳嗽兩下。

　魚鱗石很長，虞歲的周天火化作長線也看不到盡頭，但能確定后邊沒有東西，所以他們沒有往后走，而是守在口看外邊水中變化。

　“你怎麼也掉進來了？”虞歲問他。

　“不知道。”薛木石茫然道，“我見燕小川找到了‘渡水之音’，便想回岸上去，游著游著就掉下來了。”

　虞歲：“啊，游著游著就掉下來了。”

　薛木石呆呆地點頭。

　虞歲見他比自己小時候還要呆，忍不住道：“你真的不是因為太笨才被圣退婚的嗎？”

　薛木石低頭，悶聲回：“不是。”

　“那是為什麼被退婚？”虞歲問。

　薛木石抬手了眼睛，沒答，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虞歲也沒有問，看回下邊，兵陣傀儡們似乎不知道他們跑哪去了，開始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水中流浪。

　只是數量太多，又被遮住了月，水中黑沉，隨可見拿著刀劍的兵陣傀儡，像是在海水中巡邏的食人魚。

　“這是兵甲陣，再撐一會應該就能出去。”虞歲輕聲說，“我倒是沒想到還有水下的兵甲陣。”

　雖然知道海水中有天然景在，卻不知道是個兵甲陣，往前走了沒兩步就被拖陣中。

　薛木石也看向下方，低聲道：“兵甲陣·龍中魚，水下兵甲陣都很見。我以前在太淵見過，若是兵家施展的活陣，那一整座城池都會被海水倒灌淹沒。”

　虞歲好奇看回去：“是太淵的兵家圣者嗎？”

　薛木石卻搖搖頭，“是你們青的大將軍，鐘離辭。”

　“鐘離將軍嗎？”虞歲愣住，“他怎麼會在太淵施展龍中魚兵甲陣？”

　“是太淵的一座偏遠城池，我也不清楚，似乎是在和太淵的某個兵家弟子比試吧。”薛木石話說得含糊，似乎是后悔說起這事，他有些別扭地轉話題，“你怎麼掉下來的？”

　“你不覺得你問得太晚了嗎？”虞歲納悶道，“要轉移話題的話，你再換一個。”

　薛木石張了張，發出短促地啊的一聲，有點尷尬。

　他絞盡腦，才換了個新的話題：“聽說斬龍窟越往前走，像這樣的法陣試煉就越多，你有信心能闖過去嗎？”

　虞歲道：“說不定。”

　靠天目破解一起兵陣、幻的力量，還真說不定。

　除非遇到無法使用天目破解的法陣。

　像醫家的毒陣農家的蠱陣什麼的。

　方技家從巫，家從咒，醫家從毒，農家從蠱。

　掌握巫、咒、毒、蠱的四家，都喜歡往法陣里添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比兵甲陣更難搞，也更防不勝防。

　薛木石聽完虞歲的回答，帶著幾分佩服的目看。

　虞歲卻溫聲語道：“不過我也沒有那麼自大，才一境實力，就去挑戰十三境的法陣。”

　薛木石卻老實臉道：“可你都能開出特級兵甲陣。”

　“……那我也還是一境，燕小川拿到渡水之音，會把月珍姐姐回來，到時候我師兄他們也就知道我在這了，說不定會帶我們一起。”虞歲面不改，目和帶笑地看薛木石，“他們隊伍里好像還沒有道家弟子，說不定到時候還得靠你施卦走捷徑，快些到達龍。”

　薛木石聽后皺臉道：“在你師兄面前施卦會不會太冒險了些，他們可能會看穿我的。”

　虞歲說：“薛神算，對自己有點信心啊。”

　薛木石：“這倒是真的沒有。”

　“你占出的傳送點都是正確存在的，何來看穿一說？”虞歲卻道。

　薛木石又道：“若是出了斬龍窟，他們找我占卦……”

　“那就不占。”虞歲干脆道，“別答應，別說話，當個冷酷的神算，只要你不主，別人也不能強迫你。”

　“噢。”薛木石點點頭，好似明白了。

　虞歲又道：“只要你夠冷酷，他們就不敢找你。”

　薛木石再次點頭，像是覺得說得對，頗為認真地給自己想后路。

　隨著兩人的談話，時間所剩無幾，黑的巨船駛走，影撤走，月重新照進水中。

　薛木石往外看隨著月照明而消失的兵陣傀儡們，再撐一會就能出去了。

　虞歲剛要看看外邊，卻瞥見聽風尺微微發亮，便點開查看。

　是鐘離雀發來的傳文。

　“歲歲，別進里，會被凌遲。”

　鐘離雀抖著，給出最簡潔明了的信息。

　虞歲卻看得心沉谷底。

　瞬間想到了某種可能，因為當年也曾發生過。

　鐘離雀遇見會被燒死，別去某個地方。

　可其實鐘離雀預見的是與異火滅世者共的死法。

　而虞歲避無可避。

　虞歲抬頭看向站在前邊的薛木石，腦子飛速轉，時間不多，但不能出陣了，外邊還有燕小川和蘇桐，還有趕來的梅良玉等人。

　凌遲兩個字響徹在腦海中，讓虞歲心臟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