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事跡都給了他教訓。
趙西湄跟他吵架的時候,都他懦夫,趙西政往往回一句,你了不起,你本事行不行?
圖什麼呢,那會趙西湄剛跟韓譯在一起的時候,被家里知道后鬧起來了,趙西湄可是被趙家慣著長大的,火脾氣上來直接收拾了東西,半夜翻墻跑了。
趙家急了好幾天,最后趙西政先找到的人。
那可太狼狽了,趙西湄那麼慣的一個人,賴在韓譯那里。
那會韓譯本來應該是住在學校宿舍的,結果搬出來了,后來才知道,是因為趙西湄離家出走,上一分錢沒有,韓譯好歹是清華的學生,能力在的,大學就做了點兼職攢了點錢,租了一個地下室,兩人窩在那里,韓譯睡沙發,唯一一張床讓給了趙西湄。
不過那時趙西湄是真的開心的,底子在的,完全沒有落魄公主的模樣,見了他,反而跟他說,“我也是能養活自己了,我稿子過啦,我能賺稿費!”
圖書出版結算周期很長的,其實順利也得一年多才能拿到錢,只是那會命運好像真就這麼機緣巧合,說好說壞,都沒法在當時做出評判。
趙西湄剛出版那年也是真的年紀小,高興是純屬因為自己能靠寫東西賺錢,還是跟當時的知名公司,仿佛離趙家也照樣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是后來才發現,那是事業上的第一個大火坑。
趙西政費解的,說,“別管你那明不明的未來,就看你現在,住在這地兒,吃的什麼?面包,泡面?還真有飲水飽啊?”
“我喜歡他!”趙西湄說,“怎麼就不行了?再說了,韓譯又不是普通人,他可是清華的高材生,以后有的是明的未來。”
那天趙西政躺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地回想了很多東西。
趙西湄跟韓譯在一起也過了一陣子苦日子,他覺得不值當,可是不值得,是不是又要看跟誰呢?
韓譯出不好,但能力在的,就算以后進大公司,那水平起點也是高的。
如果這人不是韓譯,是隨便一個普通人額?這輩子也就窩在那樣的破地方了吧?
所以總歸來說,還是得看這人是誰吧。
趙西政自認自己不是,他細細算了算,自己本離不開家里,鬧翻了沒什麼好的,他什麼本事都沒有,這世道勤快點總歸不能死自己,但人活著,怎麼能把別死當要求?
況且他從出生就在這圈子里,放棄這些他沒想過。
所以,哪怕喜歡一個人,也僅僅就是喜歡了。
他的理智和良知可是告訴他,離人家遠一點。
所以也就這樣了,喜歡就喜歡,沒然后的。
-
薛如意特意定了鬧鐘,怕自己睡過頭,畢竟是在別人家里。
第二天起來洗漱下樓,早餐也正好端上來——是三份,有的。
薛如意第一次見到趙西政的,花白的頭發挽著,穿著舒適溫和,針織的長和披肩,即便是外國的樣貌,說的燕京話卻地道。
“這是?”
“你好,我薛如意。”薛如意禮貌客氣。
“我珍妮就好,是同事嗎?”珍妮平日里可不太干涉趙西政這些事兒,但是這也是趙西政頭一回把人帶到家里來。
“朋友。”
趙西政手拿了一片吐司抹上黃油,輕松隨意的答了一句。
薛如意其實說不好是什麼覺,只覺得心里微妙的落空一瞬,但也找不到緣由。
——是啊,好像本來就是朋友。
落空又是為什麼呢?
要是他給一句模棱兩可的答復才不好吧。
“昨兒打完牌太晚了,回這方便點,凌晨了,總不能讓人家自己打車回酒店嘛。”
趙西政這話說的隨意,三人卻聽著三種覺。
于珍妮,仿佛蓋彌彰,怎麼聽不出來呢?
于趙西政,好似給自己做陳述來寬自己,昨天晚上這行為是有合理理由的。
于薛如意——說的是事實吧,真的也只是這樣。
珍妮沒有接話,只是讓薛如意嘗嘗西多士,說是紅姨專程做的,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慣,說吃不慣的話也能讓人去買小籠包和豆漿。
薛如意搖搖頭,說這樣就很好了。
珍妮跟薛如意閑聊了幾句,問是哪兒人,薛如意就講自己是江南那邊的,說著還跟珍妮講們那邊早餐的飯團和灌湯包。
趙西政沒說話,慢悠悠吃著面包,只是偶爾的間隙一抬頭。
這應該會是一個很好的早上,像是故事里好的開始。
從碎花窗簾里沁進來,珍妮端著一杯紅茶笑著跟薛如意說話,薛如意的長發披肩,小臉干凈,一側的長發掖在耳后,說話的時候慢聲細氣。
說不好哪里好,卻讓人覺得很安心。
——以前有個命題說,你最希時間停在什麼時候?
趙西政一定可以想,就是今天,就是現在,2014年初的這個冬天。
吃過早飯后,珍妮讓薛如意上樓幫忙拿藥,其實是支開。
趙西政翹著坐在那里看手機。
“是帶回來,給我看看的?”珍妮想了想,還是問出來。
趙西政其實沒看什麼別的,手機無聊地在鎖屏上翻來翻去,幾秒后嗯了一聲。
“人生就這樣幾十年。”
“可是開始了沒有結果,和沒有開始,還是前者會更憾一些,”趙西政說,“以后會一直覺得,怎麼就差一點兒呢。”
“你還年輕,”珍妮也靜默了幾秒,干枯的手著馬克杯說,“有些人,是一生只會遇見一次的。”
“對啦,我剛才還想跟施工隊說一聲……結果我剛才拿鐵鉤子勾了一下,勾出來了,”紅姨從樓上下來,手里拿著一枚戒指,“昨兒夜里那小姐洗澡,戒指掉進了水槽,我給找到了,阿政,你還給人家。”
“什麼戒指?”趙西政一手,紅姨遞給他。
那就是一枚很普通的素圈戒指,看著就是千把塊的東西。
“說是隨便買的,你記得還給人家啊。”
“……”
-
2014年的春節,有那麼幾天,趙西政沒組起飯局的。
仿佛一時心來,問薛如意有沒有在燕京玩過?
薛如意還真沒怎麼逛過燕京,便也就跟著他在燕京逛一圈。
那天是新年,馬路上空無一人,趙西政接了一通電話,是他爸要他記得去雍和宮上香送善款。
趙西政也就順道載著薛如意過去了。
他說,“你擱這兒等等我唄,我去把支票給住持。”
薛如意點點頭,等他的時候,往里面走了走。
是黃昏,雍和宮要閉寺的,還有最后一撥香客未走。
有一對問路過的僧人,說正緣和孽緣有什麼不同?
“正緣修正果,孽緣分分合合,”僧人說,“但事在人為,好好對待,各因都會修各果,沒有什麼定義,定義也不過是一面之詞。”
薛如意聽了個清楚,又別開視線,去尋趙西政。
他就在一側的佛堂中,黑的外套和休閑,天生一張混臉,在這樣的地方有些違和。
煙火裊裊,可覺得他的影又是那麼真實,連帶著一些滋生的都撥開霧散,否認也是存在的。
那像是遲來了很多年的暗昧愫。
東野圭吾形容說,明知不可能的,就像從拔智齒的劇痛中尋找快.。
趙西政將支票遞給住持,說這是他爸托他送來的。
住持道謝,說了一番客套話,而后問他,有沒有什麼愿?可以趕明天頭香過來。
趙西政不信這些東西,只是頭香兩個字讓他思緒微頓,年年寺廟都是頭香最特別,常常有人提前通宵一夜來等,就為了這頭香。
頭香真有用嗎?
無非是寄托念想的東西。
趙西政往外面看了一眼,玩味的想,要真有什麼愿,他倒希,外面那姑娘可千萬別太認真,只希那點一眼看到底的喜歡,是一時興起。
他不是什麼好人,倒也想在這次做點好事。
那天趙西政跟一塊年,除夕夜,也真的沒別的地方營業了,他那群朋友除夕夜都得回家。
于是薛如意跟趙西政坐在酒店的臺上,遠遠地看著新年的煙花。
兩人并肩窩在沙發上。
仿佛被世界忘的兩個人。
“只是朋友嗎?”
在無邊蔓延的沉默里,是薛如意先開口的。
很輕,仿佛夜幕里彌散的煙花,一瞬就消失了。
趙西政的手搭在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扣。
是在問的。
只是朋友嗎?
“你又甘心嗎?”趙西政懶聲說,“浪子是不會回頭的,不是不會回頭,是——浪子就是浪子,我可不是二十歲,我也快三十了,苦口婆心對我沒有用,對我沒有用,你甘心嗎?薛小姐?”
他自詡,就算是渣男,那也是個有底線的渣男——結局就在那放著了,也屢次提醒過你了。
薛如意那時說到底也才二十一歲虛歲,初初對,仍舊有著天真的幻想。
仿佛是一場遲來的、叛逆的喜歡。
明知這條路是崎嶇的,可到底也不像小時候,事事都有家人管教著,那時想,跑到遙遠的燕京也是好事,仿佛一場自由又的早。
只是甘心了,趙西政卻也并不那樣積極。
照舊像以往,約吃飯,一起看零點點映的新片。
沒有接吻,沒有擁抱,沒有牽手。
晚上也并沒有秒回的短信,也并沒有噓寒問暖的關切,凌駕于朋友之上,又在人以下徘徊。
只是周圍人看的眼神兒不一樣,那些鶯鶯燕燕也自覺離他遠一些,趙西政也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照舊打牌煙開玩笑。
這圈子里也并不是沒人提醒過的。
在某次飯后,那個之前見過的孩子好心提醒——
“跟他們這些人,玩玩就行了,這麼一場浮華夢,醒來的時候只剩一地浮沫,放在錯誤的人上,那自作自。”
薛如意那陣子不開心的。
那孩彎腰對著鏡子補妝,剛才在飯桌上明明還是一副杉磯孩的夸張嗲口吻,這會臉上沒什麼表,理智又淡漠。
的不開心都已經人人可見了。
但又有那麼尊嚴告訴——沒必要低聲下氣求著他怎樣怎樣,也沒必要追著他要答案。
那時也是真的不懂事,對一切都是初初了解,趙西政帶進一個年人的世界,可惜尚且稚的觀念,還不懂怎樣承年人的緒反撲。
知道年人的世界只看后果,可也沒有一個年人的強壯的心臟。
會為了他若即若離的態度難過,會失,可又能怎樣——他說的明明白白,他就是那樣的人。
薛如意第一次哭,其實也沒個的原因,是生日的時候恰逢生理期,趙西政投了個游戲公司,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兒,就這麼一天沒聯系。
短信編輯了好幾條,翻來覆去想——在即將發送的那一秒,幡然醒悟,從始至終都不是正兒八經地男朋友關系。
擁抱沒有,牽手沒有,接吻沒有,什麼都沒發生過。
然后在生日的那天晚上,零點剛過,刷到了趙西政的朋友圈。
他坐在中間,邊好幾個年輕長漂亮的主播,旁邊還有閆濯和齊明遠。
明明沒確定過關系,心里還是難酸。
拉黑了趙西政的朋友圈,覺得要就此決裂——那也應該是沉默的決裂,不然你單方面豪壯志割袍斷袖,人家云淡風輕來一句:你誤會了吧?
那多狼狽。
那時薛如意不敢去跟葉緋講,怕葉緋擔心,可是緒憋在心里,干脆趕去公司加班。
趙西湄那天也是巧了——過年,韓譯工作狂,趙西湄點了外賣陪著。
他倆從沒明說過,但是那時趙西政偶爾來給送個飯,接看個電影,是個人都能看出一些端倪。
趙西湄見怪不怪了,說,“別想著跟他能有什麼以后了,跟他就是明知火坑還往里面跳,他會什麼呀?什麼本事都沒有的。你也別幻想著他能為你跟家里鬧翻,真鬧翻,他連自己都養活不了。”
薛如意哽咽說,“人和人差距就那麼大嗎?黎羨南……”
“這世界上又有幾個黎羨南,”趙西湄著煙說,“也行,起碼趙西政這畜生還有良心沒玷.污你。也不虧。”
這口氣,把薛如意聽的哭笑不得。
薛如意拉黑了趙西政,隔了兩天又放出來,可是日子還是像以往那樣,只是薛如意收起了一點期待。
這期待完全碎了,還是另一件事。
并不是趙西政親自告訴的。
是依然在朋友圈里刷到了他的態,那像是訂婚宴的一隅。
點開那張照片,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多遍。
想哭嗎?哭不出來。
不哭嗎?心里卻憋著一子難。
可是又能怎樣呢?
他早就告知過的,也心知肚明沒結果的。
只是那時年輕的時候,總覺得,萬一呢?
可兜兜轉轉這樣過去,好像真的很多年了。
薛如意也問過葉緋,是不是我喜歡的不明顯啊?
葉緋當時沒回答,過了一虎給發過來一條微信說——
【坐在火爐邊的人,會不知道燃燒嗎?】
那是薛如意最難過的一段日子,趙西湄和葉緋都是把當朋友的,有時候拉著去吃飯,有時候陪加班,無言卻又溫暖。
只是那會不知道,趙西政某天來找過趙西湄。
趙西湄看著還在加班的薛如意,這些年過去,該眷屬的早已眷屬。
不的,怎麼都不。
趙西政真不喜歡嗎?
“幫我一回吧,看著點兒,”趙西政說,“你可以說我窩囊,我確實也沒什麼本事,我跟我爸鬧一回了,我事不足敗事有余,欠了一屁債還得靠我爸收拾,我在燕京活不下去,這些年,我最沒有對不起。”
“什麼才沒有對不起?”
“我沒。”
“這是幾年?”趙西湄懶得理他,“怎麼不早斷干凈,耽誤這些年,不是對不起嗎?”
“我想過試試的,”趙西政說,“我也沒本事跟在燕京呆下去。我做不了普通人,我打零工養活嗎?還是一輩子麻煩南哥照顧我?有不能飲水飽的,趙西湄,你覺得有能飲水飽,是因為韓譯不一樣,如果韓譯是我這樣干什麼都不行的垃圾,你還覺得有飲水飽嗎?”
-
薛如意沒跟他吵過,也沒跟他談過。
一切都是風平浪靜。
趙西政照舊天天打牌,浪里來浪里去。
在某天的新年刷到了一條朋友圈。
那是一組九宮格,薛如意跟一個男人坐在一起,蘇式的小餐館,臉上淡笑。
配文說:自己怎麼談的都談不好,不如看看爸媽介紹的。
趙西政點開看了好半天。
薛如意其實變了點,那年跟在他邊,在某家富麗堂皇的包間里,香煙繚繞,安靜的吃一盅湯蒸蛋,跟他講什麼宋徽宗,給他讀菜單。
幾年了啊。
趙西政摁了摁太。
那還是2014年初的事。
趙西政記憶力不太好,過去的事很反復回想。
但也就是那天,趙西政做了個夢,珍妮還沒去世,他們在那個別墅里吃早餐,和煦,笑著講們家鄉那里的姿飯團。
趙西政那天睡在珍妮的別墅。
珍妮已經過世了,東西聽說都被的法國侄子掃了一,紅姨也早就退休了。
趙西政反復想要重新夢見那一天,卻連睡意都沒有,他喝了點酒反復想重溫。
他仰在沙發上,想著那天看下樓,手里拎著薄毯。
在煙花炸裂彌散的時候,輕聲問,“真的只是朋友嗎?”
其實很多事,也都是事在人為的。
可以不只是朋友的。
生日那天他也記得的,只是拎了車鑰匙,還是放下了。
當年他爸攪黃了他的飛行員志愿,他去紋了這麼大一紋,是為了掐死自己最后一點念想。
省的以后憾想,萬一呢?
那就沒有萬一了,已經沒后路了。
他跟薛如意之間本就不可能,他可以狠心一點。
讓一次次失,以后也沒有憾,不會覺得“就差一點點”,至這樣,在心里,他就是個實打實的渣男,這樣總歸會好一些。
是他不配,僅此而已。
那種
-
年后,薛如意回來了一趟,趙西政喝了好幾天酒,也沒怎麼收拾自己,約見了一面。
那時薛如意只當是聽說趙西政那陣子倒霉,自己腦子了去創業,賠了個底朝天,還是他爸給他收拾爛攤子。
趙西政遞給一紅包,笑的仍然不太正經,散漫的說,“薛小姐,以后遇見我這樣的人,你可要離得遠一點。”
“……”
“這東西,讓你流淚和不開心的,都是孽緣。”
如意,我有幸經過你人生中最好的那幾年,過客也好,人渣也好,我也不太信夢真,但我往后雙手合十的唯一愿,是祝你往后順遂、平安。
薛如意坐在他對面,恍惚間,已經過去了很多年。
其實知道,他大概都知道。
兩個人都在裝傻,誰都沒點明,先鼻酸。
趙西政一如既往,輕笑一聲,手過來,混不吝地了張紙巾了的臉。
“這回我不送你了,就到這兒。”
沒什麼好怨,也沒什麼好恨,也沒鬧到要拉黑、要哭,要劃清界限。
你不同行,也不遠送。
就到這。
沒鬧,沒拉黑,不打擾,是最后的一點意。
趙西政家里給他定了一門婚事,但也僅僅是訂婚,領證都被他搪塞過去,說不急不急,方家以為他有什麼難言疾,拖沓了很多年,方提了解婚約。
這事兒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
趙西政當了回頭烏,也懶得解釋。
薛如意刷到那條熱搜的時候,還看到了那條微博下面配了一張照片。
趙西政坐在他的別墅院子里,上蓋著一條薄毯,左手的小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
薛如意放大看了看,那是2014年掉在珍妮家的那枚,的手指細,改一改,大概也只能戴在他的小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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