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大家就紛紛客氣地朝著姜舒蘭道別,直接把鄒躍華給忽略了個徹底。
這把鄒躍華給氣的啊。
他不斷告誡自己,這就是一群沒年的娃娃,他一個加起來都幾十歲的人了,和他們計較什麼?
姜舒蘭看了一眼鄒躍華,只覺得他現在蒼老得厲害,連帶著面容也不復之前的溫文儒雅,反而帶著幾分猙獰的味道。
或許,是生活極為不如意吧。
姜舒蘭漫不經心地想著,下了臺階。
就見到考場外面,姜家人都在那里等著他,姜家三哥特意再次借來了一個大卡車,幾乎是把姜家的全部人都給拉過來。
迎接了。
姜舒蘭瞬間朝著他們飛奔過去,只覺得之前所有的不愉快,全部都消失殆盡。
這輩子,有這麼好的家人就夠了。
姜舒蘭一過來,姜家人就圍了上去,“舒蘭,你考得怎樣了?”
問話的是姜家三哥,他向來藏不住話。
話還未落,就被姜母一掌給拍了,“問什麼問?沒看你小妹累著了啊?”
說完,從上取下來一個熱水壺,遞過去,“來喝點熱水,暖暖子。”
這一幕,仿佛又讓姜舒蘭回到了出嫁之前的樣子,的家人都是這樣對的。
忍不住眉眼彎彎,摟著姜母的胳膊,親昵地蹭了蹭。
一行人就這樣上了卡車。
看生產隊的知青和社員們也看到了,只是,人家姜家人整整齊齊的一家子,他們倒是不好意思上去打擾了。
紛紛站在寒風里面,等待生產隊的拖拉機過來接他們回去。
倒是,站在門口的李知青被人打趣了,“李知青,你當初但凡是不吊著人家姜學民,再或者是答應了姜學民,人家姜家人也會喊你上去吧?”
李知青冷淡地看了一眼,“我不稀罕。”
從始至終要做的都是回城。
為了回城,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哪怕是放棄,曾經有過心和喜歡的人,也在所不惜。
只是,唯獨可惜的是,行錯一招,沒能在姜舒蘭那里弄來高考資料,這讓這次高考其實了幾分把握。
想到這里。
李知青抿著,著那開走的卡車,心里也生了怨懟。
不明白,姜學民那麼喜歡,姜舒蘭為什麼會見死不救?
對于李知青的心態,姜舒蘭是一點都不知道的,不過知道也無所謂,因為李知青對于來說,就是一個外人。
高考結束的姜舒蘭,繃了幾個月的皮,像是一下子都放松了下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到暖和的炕上,昏睡了一天一夜。
全家人都沒去打擾。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高考結束的第二天了。
進十二月份的東北,格外的冷,家家戶戶也都不在做農活,都躲在家里貓冬。姜家也不例外,堂屋燒這一個大火盆,一家子小二十口人,里里外外把火盆給圍的嚴嚴實實的。
炮制藥材的,麻繩的,做木工的,做針線活的的。
總之,就算是在家貓冬,也沒一個人真正閑下來。
各自都在忙碌自己的事。
反倒是,之前最忙的姜舒蘭,一下子為那個閑人了,拉開簾子,打了個哈欠走了出來。
一出來。
姜家人眼睛頓時亮晶晶的,“老姑。”
是鐵蛋兒率先撲了過來,姜舒蘭摟著他,了他頭,看著鐵蛋兒,有些想念在海島的鬧鬧和安安了。
前段時間忙著復習,本沒空去想。
這不,人一停下來,就忍不住的思念。
可是,也知道,這會是白思念,還要在家里填寫志愿,等待高考分數出來。
“姑,坐這邊。”
姜學華騰了個位置出來,沖著姜舒蘭招手。
姜舒蘭用著水了一把臉,便走了過去,就看到姜學華拿著的筆記,正在翻看。
瞧著神頗為認真。
姜舒蘭,“后悔了?這次沒去參加高考?”
當時的意見是讓姜學華去參加下高考,哪怕是準備不齊全,下氛圍也行。
姜學華挲著筆記本,他搖頭,“后悔倒是不后悔,就覺得這些知識點好難啊。”
他還算是姜家孫子輩里面,比較會讀書的那個。
但是比起自家姑姑,還是差一大截。
姜舒蘭接過姜母遞過來的烤紅薯,有些燙,在報紙上來回扔了好幾次,這才算是緩過來,一邊剝開一邊說,“你把不會的先劃出來,趁著我這段時間在家,可以教下你。”
這下,姜家人眼睛都跟著亮了。
別人不知道,他們可知道舒蘭的文化水平的。
連帶著明霞也忙跟著推了下姜學華,示意他快答應下來。
冷不丁像是中大獎一樣的姜學華,暈乎乎的,“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姜舒蘭剝開黑乎乎的紅薯外殼,咬了一口糯香甜的紅薯,忍不住滿足的瞇了瞇眼睛,“自家人,麻煩什麼。”
擺手說道。
旁邊的姜學衛也有些羨慕,但是想了想自己不是那讀書的料子,所以對于新婚小妻子的推搡,也視而不見。
倒是,姜家三哥不客氣。
“舒蘭,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我們家兩個臭小子,你也給幫忙看下唄。”
一個十六,是個十七,還跟半個文盲一樣,什麼都不會。
一點都沒傳到他們姑姑的學習勁兒。
反正,姜家三哥是不承認,自家兩個兒子學習差是隨他的。
姜舒蘭頓了下,忍不住笑了下,“三哥,就大山和大河的水平,我給他們上高中的課程有些早,還不如讓鐵蛋兒給他們鞏固小學和初中的知識。”
“鐵蛋兒?”
姜家三哥有些不太信,鐵蛋兒才多大,過了年虛歲才十二歲。
姜舒蘭拉著鐵蛋兒過來,“你還沒和大家說,你跳級了?”
鐵蛋兒是讀五年級的,本來要升到初一的,他直接跳級到初二了。
而且,考核也通過了。
鐵蛋兒抿著,搖搖頭,“沒呢。”他從來不在家說這些。
才十一二歲的他,上已經有了幾分沉穩,直的小腰板,像是拔地而起的春筍,已經初見沖天之勢。
這——
姜家人面面相覷。
“鐵蛋兒跳級,現在讀幾年級?你大山和大河哥哥可是讀初一了。”
大山和大河上學晚,再加上又留級過兩年。
這才年紀偏大。
鐵蛋兒含蓄道,“我馬上就初二了。”
這下,全家人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還是姜家四哥反應過來,他忍不住握著拳,一副忍又高興的樣子。
姜家三哥就直接多了,直接哈哈大笑,“我們家總算是有一個傳到舒蘭會讀書的基因了。”
那語氣,要多驕傲,有多驕傲。
不知道的還以為,鐵蛋兒是他的孩子呢。
姜父姜母他們也高興,沒想到鐵蛋兒這般會讀書。
姜母心更細一點,拍了拍姜家四哥的肩膀,“鐵蛋兒出息,你可放心了。”
姜家四哥忍不住紅著眼眶,激地朝著姜舒蘭點頭。
沒有小妹,就沒有鐵蛋了。
可是,姜家四哥不知道的是,上輩子姜舒蘭沒把鐵蛋兒帶在邊,但是對方卻照樣出人頭地,只可惜,鐵蛋兒人好,命不好,年紀輕輕就沒了。
姜舒蘭,“是鐵蛋兒自己爭氣。”
在讀書上,從來沒有為鐵蛋兒心過半步。
對方都是自己寫作業,自己預習,自己復習。
本不需要人催促。
鐵蛋兒的學習好,讓整個姜家似乎都再次重新注了活力一樣。
這種氛圍,一直持續到,公社高中那邊通知考生去學校先填寫志愿。
姜舒蘭也不例外,和別人填寫了很多學校不一樣,自始至終都只是填寫了一個學校——清大。
這是老校長的母校。
曾經答應過對方要去看看清大,也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
更是當初為什麼會那麼崇拜公婆的原因,因為他們都是清大人。
面對姜舒蘭如此核的自愿,不老師都來跟著勸解,“舒蘭,你要不要在多填寫兩個?”
這些老師也都是認識舒蘭的。
姜舒蘭搖頭,“不了,如果錄取不上,我就明年在考。”
清大是唯一的目標。
更不會改變的目標。
這般堅決的態度,讓那勸解的老師有些失,但是轉念一想,姜舒蘭當初可是老校長的得意門生。
老校長眼高而挑,他們應該相信老校長才是。
就這樣,姜舒蘭那一份核的自愿,被填報了上去。
面對大家的紛紛討論,姜舒蘭并沒有參與,填完后,就直接回家了。
外面實在是太冷了!
天寒地凍,多待一秒鐘,都刺骨。
填完志愿后,姜舒蘭很是安靜了一段時間,直到——
公社高中的老師、平鄉市教育局的干事,清大招生辦的人,以及省城日報的記者,紛紛從外面來到了,他們這安靜的生產隊。
一路走,一路詢問姜家所在的地方。
有好事者問了一句,“同志,你們找姜舒蘭做什麼?”
公社高中的老師替大家回答了,“姜舒蘭是咱們省狀元。”
一句話,就解答了所有問題。
這下子,不說問話的人懵了,就是旁邊豎起耳朵聽的人也跟著懵了下。
姜舒蘭?
省狀元?
不知道是誰跑掉了一只鞋,赤著腳在雪地里面狂奔,一路朝著姜家喊,“姜舒蘭是省狀元!”
“來人采訪啦!”
這一嗓子,把安靜的生產隊,都在家貓冬的社員們,全部都給喊了出來。
一時之間,家家戶戶的門窗大開,穿著棉鞋,就往姜家跑去。
這麼大的熱鬧,可不能錯過了。
姜家這會還不知道呢。
全家人都在家里貓冬,直到那一聲,姜舒蘭是省狀元,這聲音傳了進來。
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是自己幻覺。
沒想到,到了最后,姜家三哥一下子竄了起來,“我去看看。”
接著,嘩啦啦的姜家人都跟著沖了出去。
反倒是當事人,姜舒蘭慢吞吞的了棉,揣著一個熱紅薯,把全都武裝到眼睛,這才跟著出去。
姜家院子,這會早已經站滿了人。
公社的老師,教育局的干事,清大招生辦,以及省城來的記者。
再加上生產隊的社員和知青辦的知青。
就差把姜家給圍著的水泄不通。
等姜舒蘭一出來,外面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姜舒蘭出來了!”
這下子,大家都跟著了過去。
“舒蘭。”
公社的老師喊了一聲,“這位是教育局干事,這位是清大招生辦的老師,這位是省城的記者。”
姜舒蘭捂的嚴實,只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睛,了指尖,朝著對方點了點頭,“你好。”
聲音干凈清脆,不帶一霾。
就是太冷靜了。
一點沒有得到高考狀元的激。
這讓公社老師僵了下。
他再接再厲的活躍氣氛,“姜舒蘭同學,你是這次咱們的省狀元。”頓了頓,指著清大招生辦的人說道,“這位同志,是來給你送錄取通知書的。”
這話一落,姜家人差點沒高興的暈過去。
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嘛。
清大招生辦的同志在心里想道,他把那厚厚的信封遞給姜舒蘭。
原本,這種錄取通知書直接讓郵遞員送過來就行,但是因為姜舒蘭是省狀元的份,這才有了這一招,對方親自上門來送。
“姜舒蘭同學,你打開看看。”
姜舒蘭手指了下,接了過來信封,當著全部人的面,撕開了封口,然后出了里面的一張錄取通知書。
看到那錄取通知書,姜舒蘭的心頓時揪了下。
有些失態,“謝謝。”
第二句卻是。
“我可以出去下嗎?”
要去找老校長,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這——
大家面面相覷。
“不是,還有個你的采訪。”
姜舒蘭擰眉,“需要采訪什麼?”
這般樣子,很有氣勢,那省城的記者下意識道,“或者,拍一張照片也行,剩下的我們找你家人采訪。”
姜舒蘭點了點頭,然后站到記者面前,直接道,“拍吧。”
“我趕時間。”
省城記者,“……”沒見過這麼敷衍的采訪人呢。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姜舒蘭同學,你這捂的太嚴實了。”
這哪里拍的了呢。
“就這樣,我不想臉。”
姜舒蘭語氣平靜,但卻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你拍嗎?不拍我就走了。”
“拍拍拍!”
那省城記者頓時讓步了,拿著照相機,對著姜舒蘭就是一陣咔嚓咔嚓,一連著拍了三張。
姜舒蘭朝著姜父姜母道,“爹娘,麻煩招待下他們。”
說完,就急匆匆的離開了院子。
為家人的他們,自然知道姜舒蘭為什麼,這麼著急的離開。
姜母嘆了口氣,隨即,招呼一眾人進屋。
而記者卻來了好奇,“這位嬸子,不知道狀元這會是去干什麼了?”
對方明顯很著急。
姜母沉默了下,緩緩道來。
而外面。
姜舒蘭一出姜家,揣著懷里的通知書,就往老校長那墳地上跑。
一路上,雪花飄落在臉上,又化掉了,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雪水。
姜舒蘭沒有任何停歇,一口氣跑到了目的地。
只是——
看到那墳前還在燃燒著的火紙時,姜舒蘭的瞳孔驟然了下。
誰?比來的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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