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太后一力護著,昭寧長公主、裴卿卿疼著,外加謝青章、孟知味等人寵著,孟桑在坐月子期間,小日子過得很舒坦,無須遵循外頭那些陋習。
等緩過了最初一段艱難日子,該吃吃、該睡睡,無論是想要沐浴、洗頭,還是被扶著去外頭散步、曬太,眾人全都順著的意思。
當然,孟桑也并非全無煩惱。除了盡力做好產后的修復之外,最頭疼的就是喂孩子和帶孩子。
府中給孩子們挑了娘,各種瑣事也有婢子、仆婦們去做。不過謝青章和孟桑商量了一番,還是決定學著孟知味與裴卿卿的做法,兩人番上陣,親自照料餃子和桃桃。
雖然累是累了一些,這對初為耶娘的年輕夫婦也被兩個孩子折騰得眼下發青,但一日日過去,他們照料餃子和桃桃的姿勢越發練。
有一回圣人和皇后微服出宮,來府中看孩子時,被他抱著的餃子忽然放聲大哭,弄得圣人頗有些手足無措。皇后抱著桃桃,即便想去幫忙,也騰不出手。
說來也巧,那日孟桑與宋七娘去慈院了,并不在府上。
就在這時,謝青章十分自然地上前,將鬧騰的餃子抱在懷里,了底下,歉然一笑:“須得去換襯帛了。”
換言之,餃子這是拉臭臭了。
說罷,謝青章與圣人他們打過招呼,去屋給自家兒子拾掇一番,隨后又抱著餃子回來。他輕聲哄著,口中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沒過多久,餃子就吹著泡泡沉夢鄉。
從始至終,謝青章都無須其他人搭手,他做得又快又好,而昭寧長公主等人對此也是見怪不怪,一看就曉得謝青章平日在府中沒帶孩子。
圣人哪里見過自家外甥這般溫模樣,嘖嘖稱奇地觀賞了全程,臨走時還笑著嘆個沒完。
那日,孟桑回來后,從昭寧長公主等人口中聽到這樁趣事,晚間睡前還忍不住逗弄謝青章。
孟桑瞅著正在給桃桃拍嗝的郎君,故意做出十分夸張的神:“哎呀呀,知的人,必定夸夫君一句、妻憐子,不知的人聽了這事……”
“該不會要誤解餃子和桃桃是夫君你懷胎十月生的吧?”
孟桑“哇”了一聲:“練,真是太練了!”
倆人懷中分別抱著餃子和桃桃,孩子們聽見這抑揚頓挫的語調,還以為阿娘在與他們玩鬧,于是很是積極地撲騰起雙手雙腳。更準確地說,搖晃爪子的只有餃子,而桃桃則咧開的小,出一個甜甜的笑來。
孟桑見了,立馬趁熱打鐵,嘿嘿笑道:“瞧,餃子和桃桃也贊同這個觀點。”
謝青章正不知說些什麼,見了自家兒的表現,哭笑不得地不停搖頭:“你們吶……”
他的模樣瞧上去忒委屈,孟桑聽了,只管哈哈大笑,頗有占得上風、拿下一城的得意。可等到哄完孩子,將他們穩妥安置到床榻邊上的特制嬰兒床里,便迎來對方反擊,再也得意不起來了。
孟桑口中哼唧個不停,磨蹭著湊近,委屈道:“脹得疼,夫君幫幫我……”
謝青章輕聲笑了,慢條斯理道:“方才笑得歡,現下想起我了?”
孟桑:“……”
先是下嗓音哄他幾句,見對方紋不地躺著,便被勾出幾分火氣,撇了下,哼道:“不幫就不幫!”
謝青章一聽,笑意更濃,展臂將人摟回來,到底還是盡心盡力地幫忙。
末了,他搖頭嘆氣:“不敢不幫,畢竟夫人才是一家之主。”
孟桑眼下一輕松,眼睛里含著笑,扯著對方領將人拉下來,飛快在謝青章的眼角落下一吻,狡黠地眨了眨眼。
“夫君真乖,給你些甜頭做獎賞。”
謝青章的呼吸了一瞬,笑了:“這可不夠。”
孟桑笑意一凝,忽然想起當下已經生產完,過去數月能隨便逗對方的時日已經一去不回。
輕咳兩聲,試圖補救:“餃子和桃桃還在呢!別教壞孩子呀!”
謝青章默了片刻,聽著榻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咿呀聲,最后長嘆一聲,郁悶地躺了回去。
可見,兒都是耶娘的債,這句話確實很有道理。
謝阿耶,慘吶!
孟桑怕吵醒了餃子和桃桃,于是默默憋笑,順便躺回謝青章的懷里,安起郎君那顆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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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寧長公主盼了許多年,終于盼來孫子和孫,尤其這還是家渾小子和多年好友的獨生下的,理所當然地對餃子和桃桃更為看重。
不僅每日來蒼竹院逗弄孫子、孫,還一力擔下籌備百日宴的事,拉著裴卿卿一起出主意,勢要將之辦得熱熱鬧鬧。
對此,謝青章和孟桑都樂見其,十分爽快地把這樁事了出去。
百日宴前夕,倒是有另一樁小事找上門。事也不復雜,姜記食肆的朱氏尋到住在孟宅的阿蘭,手里拿著一百多兩銀錢,求阿蘭在其中通傳一番,說是要給孟桑賀喜。
先前孟知味和裴卿卿找上姜家,拿回朱氏通過向葉懷信仆從孟桑世而得到的銀錢之后,兩家人便徹底斷了關系,再也沒有來往。
而姜記食肆的店面不大,姜老頭固執,除了付過銀錢的粢飯團方子之外,也不愿拿出從孟桑那兒學到的食方來賺銀錢,故而這一百多兩銀錢,幾乎是他們一家子的積蓄。
緣何朱氏趕在這時候,突然帶著大半家當來賀喜?
只怕賀喜是托詞,有事相求才是真。
孟桑從阿蘭口中聽來此事之后,等到謝青章回來,又把聽來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謝青章。
謝青章聽了,神沒什麼變化,只說此事他會去查。
又過一日,杜昉打聽清楚事經過,回到府中,將前后經過恭恭敬敬地回稟給謝青章二人——簡而言之,有人看上姜家的鋪子,以及他們手中粢飯團、松和酸豇豆的方子,強姜老頭出,此舉不,就仗勢把姜老頭和姜大郎坑進衙,又把明年要下場參加科考的劉二郎套袋子綁走,然后向著朱氏和姜素施。
朱氏向往日那些親友求救,卻只吃了閉門羹。倒也想將方子出來,但這方子從頭到尾只有姜老頭知道。最后,走投無路,便心一橫,帶著余下所有家財來務本坊的孟宅。
聽完,孟桑先是與謝青章對視一眼,隨后看著在邊的揮舞手臂的餃子和正在酣睡的桃桃,嘆了口氣。
“當年,我一心想著報答恩,未曾明白‘懷璧其罪’‘過猶不及’等道理。而朱氏此人,也太過貪財,后來更是將我的世出賣給葉家仆從,此舉著實鄙陋。”
“可實話實說,姜老頭、姜大郎和素素,對我一直很友善。就說那個留在孟宅的枕,便是素素瞞著我,一針一線制的。若是朱氏昧下銀錢,姜老頭被瞞著便罷,一旦知曉,必會私下盡數補回來。”
又嘆一聲:“如今到底牽涉了人命,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們被賊人害死。”
“就當是給餃子和桃桃積德,著人去幫一把罷。”
語罷,孟桑似是又想到什麼,眨了眨右眼:“不過,畢竟當年的恩早已還完,對于朱氏,我也不想當什麼天地的爛好人,所以……”
謝青章莞爾,了一下餃子嘟嘟的臉頰:“放心,我曉得怎麼把握這個度。”
有謝青章這句話,孟桑這心里就安定了。
過不多久,謝青章拿著幾十兩銀錢回來,說是已經將事辦妥,既保住了姜老頭等人的命,也依照大雍律例懲治了那些賊人。
孟桑并不缺這一筆銀錢,聽完經過,便吩咐白九拿著這銀錢,去扯幾匹布料,給慈院的們做秋。若是還有剩下的,就再為他們買些米糧或吃食。
謝青章對此也沒有異議,笑著贊同。
自此,孟桑幾乎再沒有聽過姜家的消息。幾年后,倒是從其他人口中,偶然間聽到一次后續。說是朱氏經此一事,徹底改了貪財的子,不僅時常去寺廟里供長生牌位、捐香火,連平日里的穿著都樸素許多,日日吃齋念佛。
這一出曲過去,再過五六日就迎來了百日宴。
當日,全長安城中與長公主府好的高貴胄,無一不攜著家眷來赴宴。即便是關系不夠親近的,也派人送來賀禮。
葉簡夫婦一大早就帶著葉柏過來,葉簡為娘家人,當仁不讓地去前頭幫忙待客,張氏便領著葉柏來后院。
為阿舅,葉柏的責任心極強,一來后院就亦步亦趨地跟在餃子和桃桃邊。
每每有夫人想抱抱孩子,他就會眼地過去,一本正經地提醒“輕些、慢些”、“餃子喜被額頭,桃桃則不喜被直接,不然會皺鼻子的”等等事項。
原本帶著書生氣、禮貌得的小郎君,眨眼間出這麼一副張兮兮的模樣,反倒讓在場的各家夫人們掩口輕笑,越瞧越稀罕。
其中不乏心思活絡的,當即挽起張氏的手,笑著問葉家小郎君可曾定親。
如此一來,直接讓葉柏鬧了個大紅臉。
不過害歸害,葉小舅舅的滿腔心思依舊放在了餃子和桃桃的上。
坐在一旁的孟桑瞧了,忍俊不地搖頭,繼續與其他夫人說話。
至于餃子和桃桃,一百日過去,已經被養得白白胖胖,手腳就跟藕節似的,是看著就讓人心生歡喜。這倆孩子也實在爭氣,哪怕見了許多生人,除了想吃飯和睡覺、三急,大多時候都未曾哭鬧。
真要細究,餃子顯然要比桃桃更活潑些。
哥哥頗有些人來瘋,見了生人,多是笑嘻嘻地揮舞雙臂,咿咿呀呀地說著大人聽不懂的話。興起之時,小手還會拽著對方的領或披帛,迫使人彎下子,隨后很是大方地將湊上去,“啪嗒”一下,無償贈送一個噠噠的香香。
妹妹嘛,就要文靜許多。對著外人,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笑,大多時候都是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圓眼,默默地盯著人瞧。倘若覺得喜歡對方,桃桃就會輕輕地“唔”一聲,然后翹起角。
張氏膝下只有葉柏,自然對桃桃這樣漂亮可的小郎更稀罕一些。即便已經見了許多回,的視線依舊挪不開。
看著桃桃,羨慕道:“多乖巧的小郎呀,不鬧騰……”
孟桑聽了,心虛地鼻子——實不相瞞,總覺得自家兒不是文靜,而是單純的懶。
桃桃做任何事都不愿意多費力氣,懶得說話,懶得揮手,懶得時時刻刻回應其他人。即便是拿小玩在頭頂晃,最多也只是跟著看兩眼,基本不會試圖爪子去抓。
這種懶,還表在對外傳達需求一事上。
了,就象征地呀呀兩句;拉臭臭了,就皺著鼻子哭嚎幾聲……一旦大人滿足了的需求,桃桃立馬會止住咿呀聲或假哭,一點兒也不愿意多發一個音。
哪怕是喝一事上,也沒有餃子積極。餃子飯量大,起初時常會吃撐,而桃桃從始至終都講究一個吃多餐的原則,一旦不覺得太了,就立馬停下,不會再費一一毫力氣去多吸一口。
如此看來,不是一只小懶蟲或一條小咸魚,還能是什麼!
孟桑真真是好氣又好笑,面對張氏等人的夸獎,為了維護小咸魚桃桃的面子,只能是心虛地笑笑,沒有多言。
熱熱鬧鬧的一日過去,晚間回屋后,孟桑與謝青章一邊哄孩子,一邊去看謝君回派人送回來的禮單。
桃桃是乖的,吃飽之后,哄了哄就睡著了。而餃子的興勁仿佛還未過去,哼哼唧唧地,就是不肯睡。
孟桑沒法子,只好抱著臭小子在屋子里不斷轉圈。
轉了沒兩圈,在余里掃見謝青章的作頓住,隨口問:“怎麼了?”
謝青章舉起手中禮單晃了晃:“葉相單獨送了禮。”
孟桑一聽,不免也怔住。
自打葉懷信致仕以后,就仿佛變了個人似的,天待在故居里,對于孟桑和裴卿卿也沒有表過強勢的姿態,只保持一定距離,默默關注,不敢打擾。
先前孟桑有孕時,葉懷信曾托葉簡的名義,送來許多補品,姿態小心翼翼到顯得卑微。
當時裴卿卿默了許久,也不知心中想了什麼,最終并未將東西退回,只著人備了相等的回禮送過去。
就仿佛葉懷信跟其他員沒什麼兩樣,你送禮,我回禮,不多不,仍舊兩不相欠。
聽葉簡說,收到等價回禮的葉懷信,把自己悶在屋子里四五天也沒出來,換季之時更是大病一場。
由此可見,至對于葉懷信而言,比起時時刻刻的計較,這種不為所的冷淡和等同視之,顯得更為傷人。此舉就好比一把鈍刀子,在心頭來回磨,那種疼痛深骨髓,余痛不絕。
孟桑回過神來,一邊在換手時,甩了甩有些酸麻的胳膊,一邊隨口回道:“明日問問阿娘的意思,如果沒什麼別的想法,那就跟其他送禮的員府上一樣,該怎麼回禮就怎麼回禮。”
謝青章頷首道:“好。”
說罷,他怕孟桑胳膊酸痛,主接過餃子,練地哄兒子睡覺。
孟桑樂得輕松,坐到床榻旁,笑瞇瞇地看著兒恬靜又乖巧的睡,同時與謝青章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聲閑聊。
原本孟桑還有些半信半疑,等到餃子和桃桃出生,這才信了那句“孩子一天一個樣”。
百日宴之前,餃子和桃桃最多也只是揮舞手臂,極數的時候會試著抬頭。
等到宴席一過,兩個孩子再長長,逐漸就開始學會了翻、坐著,甚至開始在榻上打滾、爬。
餃子爬得最兇,經常哼哧哼哧就爬到小床邊緣,然后疑地頂頂木頭圍欄,死活想不通為什麼他會被擋住。要是那日心好,他會十分樂觀地換個方向繼續爬;可要是心不好,餃子大胃王就會立馬撇,開始扯開嗓子嚎。
那嚎聲大的,好似他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般。
桃桃與哥哥的模樣截然相反,小咸魚懶得很,都不想。
哪怕是大人們用喜的玩為餌,隔開一定距離來逗往前爬,桃桃小咸魚也不為所,頂多翻過子,直接表演一出眼不見為凈。
葉柏責任極強,使盡渾解數去逗桃桃,最后還是敗下陣來。外甥的淡然,深深打擊了葉小舅舅,使得后者愁眉苦臉好幾日。
見狀,孟桑等人面面相覷,實在是拿小咸魚沒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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