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萬算,沒算到眼前這位正主忒不要臉。

　攏共就三個，居然想霸去兩個！即便其中一個是個頭小些的烤紅薯，那也很過分了。

　【宿主按照皇帝的想法,將烤紅薯分給他嗎？】

　系統的聲音,將沈媛從震驚緒中拉出來,心中飛快閃過無數種念頭，最終下定決心。

　‘分什麼分？這可是大冬天的烤紅薯,每一個都是我的命子！’

　【對方是皇帝，宿主不怕怒他嗎？】

　‘他又不知道我們知道他是皇帝。’沈媛極其理直氣壯。

　‘明面上來看,咱們頂多是半夜出來吃東西,而他卻是趁夜私闖后妃院落的侍。他更不占理，那咱們干嘛要退讓？這時候湊上去討好,反而落了下風,容易惹這位晴不定的狗皇帝不快。’

　須得曉得,萬事過猶不及。

　系統聽后，或許是被人類的狡猾給震到，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猶猶豫豫地發問。

　[那.....此刻該怎麼辦?]

　沈媛神不變，面上瞧著依舊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暗地里卻有竹。

　‘敵不，我不。只要對方沒有主亮出皇帝份，咱們就把他當做尋常侍來看待，該怎麼應對就怎麼應對。’

　‘這是個好機會,咱們得掌握好里頭的度。’

　沈媛和系統的對話全程在腦海中進行,對于李琢而言,也只是眨眼景。他見沈媛雙眼睜大的震驚模樣，甚至有些覺得對方此時此刻活像一只驚的兔子。

　至此,李琢忽然就咂出一的趣味，剛想開口再說些什麼，就看到呆若木的沈媛忽然了。

　作迅速地掏出布袋，從里頭拿出一只大些的吃食。

　見狀，李琢順勢手，好整以暇地等著那只大些的吃食落掌中。

　不曾料到，沈媛竟然將那外殼烤炭狀的吃食，從一端掰開一小塊，然后依依不舍地把那塊吃食丟到李琢攤開的手掌心。

　眨眼間，李琢邊那抹似有若無的玩味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本外殼被烤炭狀的紅薯，一經掰開，立馬出金黃糯的里，白熱氣隨之冒出，烤紅薯的甜香也漸漸充盈這一天地。

　嗯?

　這是什麼吃食，竟然從未瞧見過。

　李琢的眉頭飛快挑了一下，看向吃食和沈媛的目中，多了幾分探究。

　察覺到李琢意味不明的目，沈媛還以為對方仍然不滿足。猶豫再三，還是狠狠心，又掰了一丟丟烤紅薯扔到李琢尚未合攏的手掌心，暗自怒罵。

　狗皇帝,真貪心!

　這一前一后被分出來的兩塊吃食，個頭都小，加起來不過大半個手掌的大小，瞧著很是寒磣。

　明明是極為敷衍的舉，偏偏沈媛還擺出一副“我好心疼”“你怎麼如此貪心”的心痛模樣，弄得李琢越發無語。

　實不相瞞，他如今二十有一，登基已經快六年，也算見過形形的人，但從小到大，就沒見過這樣子的人。

　年登基，大雍山河社稷的擔子在肩上，李琢有些也免不了生出煩躁。皇帝一襲明黃龍袍太顯眼，宮廷侍衛的裝束又太笨重，因而每到此時，他便會換上侍裳，拿著出無阻的令牌，在暗衛的護衛下，避開夜巡的宮廷侍衛，漫無目的地在宮中隨意走著，借此散心。

　今日本是后宮宮宴，散席后，李琢就獨自回了甘殿。理朝堂政務時，看見各大世家和寒門一派惹出來的事，心中郁氣難消，就想著出來氣。

　無意中行至此宮墻外，他先是聽見窗戶被推開的細微聲響，又聞見一炭味，便示意暗衛去悄悄探查。

　得知是沈才人弄出的靜，李琢當即想起對方在宮宴上專心用膳的模樣。隨后，又念及暗衛前些日子報來的投毒一案，以及對方病愈后不能言語、略有變化的怪事，他立馬來了興致。

　眼下，李琢握著兩小塊烤紅薯，五指幾不可見的幾下，隨后在沈媛痛心疾首的防備眼神中，收回右手，輕輕笑了一聲。

　“才人好生小氣，不怕這口堵不住嗎？”

　沈媛一聽，心下一定，秉持著“不就是演戲麼，誰怕誰啊”的念頭，底氣十足地比劃起來。

　我私做吃食，自然有過，但你一個侍私闖后妃居所，小心掉腦袋！

　比劃完這一句，極其寶貝地抱著剩下的烤紅薯，又往后退至窗邊，雙眼里寫滿防備和警惕，繼續用手比劃——即使你是個不能人道的侍，咱們也得遵守男大防。如果你再過來，我就喊人……

　等等，現在是個啞，喊不出聲。

　沈媛頓了一下，想起自己的人設，忙不迭往后一撈，撈出一只裝飾用的半大瓷瓶，單手示意。

　如果你再過來，我就砸瓷瓶。鬧出靜，你就等著吧！

　李琢微微抬起下，神不變，人猜不他在想些什麼。

　一時間，雙方再度陷僵持。

　原本沈媛還覺得寒風撲在上，冷得很。眼下有墻壁擋著些風，便覺得好許多，能分出心思心疼的烤紅薯了。

　狗皇帝真磨人，賴賴沒個完。

　這可是烤紅薯，冬天晚上的烤紅薯啊！不能趁熱吃，也太虧了！

　倒是系統，因為只有一條命的緣故，難免有些張。

　【宿主，萬一他要表明皇帝份，咱們怎麼辦？】

　沈媛看似裝兔子，心里頭很是淡定。

　‘他若真想表明份，方才就該開口，而不是還跟我扯什麼能不能堵住口的話。再者，狗皇帝如此習慣地穿著侍裳、配好令牌等，一看就不是頭一回這麼干。為了我一個不起眼的小才人，暴他這麼個癖好，著實虧本。’

　‘因此，他短時間，絕不會主下馬甲，必定要裝侍。’

　這念頭剛在腦海中冒出，就聽見李琢不不慢地開口。

　“才人言之有理，不敢不從。只是想多問一句，此吃食究竟為何？”

　沈媛頓了一下，故作高深地指了一下天上明月，擺出不可說的架勢。然后也不等對方反應，手腳靈活地翻過窗，將窗戶合上。

　【宿主不告訴他名字嗎？】

　沈媛老神在在地搖頭。

　‘咱們還沒出多當今世上沒有的種子或食，直接告訴他，也不過是惹人懷疑。還不如趁著對方當下不愿暴份，先往他心里頭埋個種子，日后等咱們手里頭的東西多了，再去談好。’

　‘送上門的，常常不會被珍惜。得時不時掏出個新奇玩意，才能把這種人的心吊住，順便保住咱倆的小命。’

　【宿主指月亮，是想讓皇帝誤以為這是天上神仙送的？】

　沈媛豎起耳朵，聽著外頭漸遠漸無的腳步聲，一邊在心中耐心地給自家系統解。

　‘歷朝歷代的君王，無論是親近佛家、道家，還是不信神佛，大多都會因為時代局限，借虛無縹緲的力量來鞏固自己皇位。推翻暴君，要弄出魚腹丹書、篝火狐鳴；太平盛世，也得搞個五靈祥瑞來鞏固地位、宣揚功德，甚至于生造祥瑞。’

　‘君權神授，便是這麼個意思。’

　‘李琢年登基，對大雍各地的匪患和相鄰的那些蠢蠢的藩國，從不吝嗇去派兵攻打；對，他鼓勵科舉取士，熱衷跟把持朝政的世家對著干。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信神佛，但他一定是位野心的君主。’

　‘至于我呢？死里逃生，可以拿出多種聞所未聞的種子，其中的紅薯、土豆、玉米、向日葵更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好東西。現的故事和祥瑞擺在這兒，只要能持續不斷地拿出種子，并證實這些食材的效用，就不怕李琢不心。’

　念及此，沈媛笑了。

　‘一個與神仙掛鉤，能被稱為祥瑞象征的后妃，狗皇帝又怎麼會只讓我待在才人位置上呢？更不必說，我后的家族雖然近些年勢弱，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即便沒有，只要利益關系不斷，總也得讓我去貴妃或者三夫人的位置坐一坐，幫你完任務的。’

　系統能自發讀取宿主的想法，但也只能讀取那些確切的心聲。像是這種平日里一閃而過的念頭，基本上是不會被系統讀取到的。

　因而，它今晚第二回見識到人類的狡猾和心眼，連數據運算都有些不穩定。良久，它才卡頓著出聲。

　【宿主，你們人類的文化真是博大深。如果宿主能一直保持積極的態度，最終任務一定會完得更快。】

　聞言，沈媛笑意更濃，側耳去聽外頭的靜。

　‘積極？算了，也就一時打罷了。’

　‘咱們得留在此很多年，該咸魚躺或者北京癱的時候，還是不能跳過的！慢慢來吧，不著急。’

　‘至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把烤紅薯啃了！’

　等了一會兒，見外頭唯余風聲，于是警惕又機靈地探出腦袋，上下左右瞧了瞧。

　確認再沒有狗皇帝的影后，沈媛練地再度翻過墻去，跟原先那般蹲到梅花樹下，掏出方布里的烤紅薯開吃。

　已經被掰開的烤紅薯，吃到里時，已經有些涼了。可等到沈媛囫圇啃完，掏出另一個外殼完整的烤紅薯，將它掰開來時，便又瞧見熱氣冒出的妙景象。

　熱乎乎的烤紅薯，里的紅薯呈現極其好看的金黃，在皎潔月的照耀下，仿佛泛著一層。

　咬一口下來，還有些燙口。不過，沈媛眼下也顧不得這些，趁著熱乎氣還在，連忙開嚼。綿甜糯的口，舌頭和口腔稍稍一使勁就完全化泥，每一口都泛著紅薯香，甜津津的滋味伴著暖意，直直躥進心里最深去。

　果然，大冬天和烤紅薯最配了！

　沈媛一開始大口啃著，吃著吃著，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時候的場景——

　冬日里，爸媽帶出去逛街買新年服，他們還沒挑中服，注意力就被街邊的烤紅薯攤子吸引了去，于是再也邁不開。

　攤主用的是那種有著一個個小屜的鐵皮烤箱，拉開圓形的鐵皮屜蓋，里頭是鐵架子，架子上擺著一只只有著焦紅外皮的烤紅薯。老會利落地挑好紅薯，拿著小秤稱重，隨后一手貨一手收錢。

　隨后，一家三口人手一只烤紅薯，走在街上、吹著冷風，邊吃邊嘲笑對方被剛出爐的烤紅薯燙到舌頭，幸福又滿足。

　人向來都是。異鄉時，再小再尋常的回憶，也會讓人忍不住鼻酸。

　沈媛皺了下鼻子，啃紅薯的速度漸漸放慢，小口小口地吃著，眼底流出珍惜和傷。

　唉，爸媽就一個兒。

　中年喪，白發人送黑發人，二老以后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沈媛這回想得很慢很細，所以從畫面到最后心酸的念頭，悉數被系統接收。

　雖然它是智能產，但那種恰當的都是數據推演出來的。系統經過推算，認為此刻它不該打擾沈媛，無論是安，還是理智地重申現實，都只是雪上加霜。

　所以，它默默待機去了。

　沈媛慢吞吞啃完烤紅薯，用袖口抹去眼角的意，然后在樹下轉了一圈，挑中一只大塊且有棱角的石頭，在樹后靠墻挖了個，將所有烤紅薯的外皮都丟進去，又把土埋上。

　做完這些，看了一眼臟兮兮的雙手，繞路去儲水的水缸，借著冰冷刺骨的清水，輕手輕腳地收拾好上，最后原路返回，翻窗回到屋子里。

　回去時，沈媛特意留意了一番琳瑯的狀況。見對方仍然一副睡的模樣，甚至還輕輕打起呼，莞爾一笑，躡手躡腳回了床榻。

　-

　與此同時，李琢已經回到了甘殿，并且換下侍裳，穿著一明黃的寢，坐在桌案前，盯著上頭擺著的烤紅薯。

　殿沒有留侍，于是暗衛恭敬地上前，順著帝王的意思，取了一些烤紅薯，先用各種皿驗毒，又親口試過，方才叉手：“回稟圣人，此無毒。”

　李琢不置可否地頷首，穩穩坐在那兒，一直等到暗衛將烤紅薯干凈的瓤挖進碗中，悄無聲息地理掉陋的外皮，他才漫不經心地端起碗，用玉勺舀了一些烤紅薯送口中。

　甜、、香、糯……

　李琢怔了一下，旋即神恢復正常。他又吃了兩口，方才似笑非笑道：“神仙帶來的？裝模作樣。”

　“藍六，去查查此為何。管它是大雍的，還是胡人帶來的，給朕細細地查。”

　被喊到名字的暗衛悄然出現，叉手行禮：“喏。”

　等藍六無聲無息地離開，李琢又吃了幾口烤紅薯，似是在回味，又是在琢磨些什麼，然后才不不慢地開口：“白二，陳人最近在做些什麼？”

　白二是個子，聲音沉穩：“陳人下毒不，要在春日宴上再對沈才人下手。”

　聞言，李琢意味不明地勾起角，嘆道：“阿耶公然貪污賄，要聯合禮部員把持科舉；在宮也不安分，又是施毒，又是推人下湖，手上沾了兩三條人命……真不愧是骨相連的父。”

　“派人看著些，在這吃食沒查出名頭之前，朕要沈才人好好活著。”

　白二低頭：“喏。”

　待到殿中空無一人之時，李琢未再烤紅薯一口，而是握著那水晶碗，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低低出聲。

　“服了人醉，三日必死。司醫未查出毒癥，也不曾送過解毒藥材。”

　“沈沅，你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

　-

　李琢的疑心，沈媛無從得知。

　啃了烤紅薯，本以為已經毀尸滅跡，第二日起來，還是被琳瑯察覺到了異常——外袍有幾沾上炭灰，昨晚未曾被料理干凈。

　琳瑯倒沒有猜中沈媛是吃了烤紅薯，只下意識自責起來，話里話外都是在說自己不盡職，竟睡得那般，讓子剛剛痊愈的主子半夜親自起來料理炭火。

　檢討完自，琳瑯信誓旦旦地跟沈媛打了包票，說自己日后會經常起夜，再不勞累到沈媛。

　沈媛：……

　別啊，那豈不是夜里找不到機會弄吃的了？

　沈媛難過，沈媛傷心，所以當日朝食多吃了半碗湯馎饦。

　接下來的日子，基本都是在平淡中度過的。

　當今皇后不怎麼講究禮節，喜歡清靜，所以免去后妃們平日里的晨昏定省，除了每月節氣日、相應節日之外，每逢初一、五日去一趟皇后宮中即可。

　不用每天都去跪兩次人，沈媛還是大大松了一口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