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在見到狼群前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領地里最饒的區域, 也就是被劃為核心領地的區域,是由補飼點連線圍起來的三角形。在這片區域里,有蹄大量繁, 不僅形了數個野豬群、狍子群,連梅花鹿都隨可見。
但進三月之后, 獵就變了。
原本在家門口可以解決的狩獵變需要跋涉幾公里,有時候甚至是十幾二十公里, 因為外出的時間太長,到后來本沒法把檸檬留在巢里,只能帶著虎崽一起活。好在檸檬長得很快,七八個月大的崽子努力奔跑著, 跟著長輩在雪地里進行追蹤。
野豬越來越,梅花鹿幾乎絕跡, 越是游走, 安瀾就越到不安。
意識到領地里進了一個影子般的敵人, 而這個敵人正在對獵場造毀滅的打擊。
猞猁做不到這點,棕熊做不到這點,就連另一頭東北虎都做不到這點, 在過去的經驗中,除了人類之外, 只有一種可能帶來這種驅逐效應——
狼。
狼群是東北虎的大敵。
這種此消彼長的關系并不表現在真刀真槍的戰斗中, 而更多地表現在對獵的競爭中。
也不是說狼把獵吃完了, 靠吃是吃不完那麼多有蹄的, 關鍵問題還在它們的狩獵方式上。
眾所周知,大部分貓科用伏擊的方式來狩獵, 它們往往會悄無聲息地靠近敵人, 在距離短后發/發式奇襲, 一擊致命。
但這并不是狼的進攻方式。
狼群通過追趕來消耗獵的力,它們往往會分批次進行切割、包抄和驅逐,在某些案例里甚至曾追出過十幾公里遠,最后慢慢收攏,迫使獵倒下。
整個狩獵的過程可以說是聲勢浩大。
這種聲勢對狼群來說是種鼓舞,但對獵場里的其他捕食者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雜的腳步聲、頭狼的嚎聲、獵的哀鳴聲、樹枝被撞擊的斷折聲......所有聲音夾雜在一起,使得任何有耳朵的心驚跳,催促它們快快逃離。
有時候甚至不需要通過響來間接驅逐,狼群可能會在切割和包抄時花費太長時間,最后把一整群驚的鹿從一頭老虎的領地驅趕到另一頭老虎的領地。
早在錫霍特-阿林保護區時安瀾就過狼群過境的氣,那會兒足足有一個星期都找不到東西吃,也正是因為狼群的影響,那時才下定決心,要從其他東北虎手里打下一塊領地來。
領地標記不僅僅是同一種間的流符號,還是種的流符號,當老虎或棕熊在樹上留下標記時,無形之中就是在警告其他型較小的捕食者:這里有猛出沒,你們必須夾尾,東躲西藏著生存,千萬不要去地主的霉頭。
可現在偏有人要來霉頭。
安瀾怒火中燒。
想起自己先前到過的那頭狼,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的家族在作祟。
上個世紀東北地區還能看到許多狼群,現在幾乎是都銷聲匿跡了,這些狼大概率是在錫霍特山脈那邊被數量日益飽和的東北虎排得生活不下去,從邊境地帶追著獵過來的。這也不是沒有先例可循,2006年,琿市邊境哨所還曾觀察到過由27頭狼組的巨型狼群。
安瀾轉著耳朵,任由檸檬抱住的尾。
把現在的況仔仔細細地捋了一遍,又把過去了解到的狼群和東北虎沖突的資料回想了一遍,最后還是決定先起來再說。
戰斗的前提是先去弄明白活躍在領地里的狼群到底有多員。
如果是最常見的家族式小狼群,由2-7名員組的那種,作為一頭東北虎,直接通過武力就能解決問題;但如果闖領地的是冬季時因為食短缺把幾個家庭合起來組的巨型狼群,至是20頭往上,或許就得帶著檸檬暫避鋒芒了。
安瀾在心里搖頭。
站起,開始追蹤狼群的足跡。
就這樣找了整整一周,發現自己是在領地里繞圈,闖者簡直在跟玩捉迷藏。
但狩獵仍然在不斷發生。
回程不久,安瀾就在東南補飼點附近找到了一頭梅花鹿的尸,殘骸被撕得非常瑣碎,顯然是集進食造的;幾天后,又在原本的巢附近找到了被撕碎的野豬,豬骨上還留有牙齒啃咬過的痕跡;又過了幾天,在河邊的松土堆里發現了一頭馬鹿留下的大角和骨頭。
這場追逐戰逐漸變了一場耐心的比拼。
好在運氣之神總不會只眷顧其中一方,天上又飄起雪花的時候,安瀾總算在一高地看到了底下奔跑而過的狼群。
隨即而來的是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這個狼群只有9名員,而且其中6名看起來年紀尚淺,在狩獵時還需要長輩的教訓和指點,尚在的能力范圍之;但壞消息是安瀾本找不到機會去和狼群發生打斗。
這些家伙總是三兩群地分散在林間開闊地帶,沒有什麼伏擊的機會,就算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蹲點的地方,只要有一組狼發現了的存在,發出警報,其他員就會飛快溜走。
一些貓科在速度上或許更勝一籌,但在耐力卻基本比不過犬科。只要戰線一拉長,還要顧忌到檸檬,就是再想追,也不可能追上這些四散奔逃的灰狼,最多是不被落得太遠,不失去對方的蹤跡。
有沒有一個場合是對方不得不作戰的呢?
安瀾瞇起眼睛,心中有了算。
而機會很快就來了。
四月的某個下午,狼群通過追逐戰殺死了一頭東北狍,而當時安瀾正在離戰斗地點不遠的樹叢里伏擊野豬。
還沒等這里短距離,遠狼嚎聲和跑聲一齊響起,野豬渾一震,瞬間啟,亡命狂奔,不消片刻就從眼皮底下跑得無影無蹤。
檸檬發出了挫敗的鼻息聲,但安瀾卻沒有生氣。
輕輕吼一聲,扭頭就朝狼群所在的地方跑了過去。
九頭灰狼正在撕扯著狍子的皮,其中一頭正在為一口大威脅攻擊地位較低的家庭員,原本灰和褐的皮因為沾變了奇異的紅。它們圍殺狍子的地點仍然是在一片視野開闊的緩坡上,當幾頭狼低頭吃的時候,就會有其他狼抬頭來觀察四周。
它們當然看到了從樹林里狂奔而來的東北虎。
安瀾的重在上次麻醉時已經達到了驚人的230公斤,而灰狼的平均重只有50公斤,加之其他件的對比,沒有一頭狼敢上來挑戰老虎的權威。
在頭狼的命令下,狼群快速放棄了食,朝樹林中退避。
或許它們認為這只是一次短暫的狹路相逢,或許它們認為老虎吃飽之后就會憊懶好幾天,或許它們不愿意放棄補飼點這個快捷的獵場,在到一次奪食警告后,狼群仍然沒有離開領地,反而跟上了一群剛剛從外圍靠向核心區域的野豬。
但它們很快發現,老虎并沒有見好就收的打算。
距離狍子搶食才過去兩天,灰狼追擊并獵殺了一頭野豬,就在它們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地主雌虎再一次從樹林里沖出來,故技重施。
這一回,頭狼仍然發出了警報,想催促家庭員像先前那樣逃跑。
可它在下命令前遲疑了片刻,在它的命令發出后,其他員又遲疑了片刻。
這是第二次了。
狼群可以移,獵卻不能。
躲避意味著放棄獵,意味著,更意味著在前面所有的跑都了無效付出,它們不僅沒有得到能量補充,反而還為競爭者做了嫁。
這一猶豫,站在最外側的兩頭公狼就來不及離開戰圈了。
安瀾猛地撲進了狼群中間,起前爪就朝其中一頭灰狼拍去。
面對著這個比腦袋還大的掌,灰狼連連后退,憑借著本能勉強躲了過去。眼見家庭員被攻擊,頭狼只能放棄了撤退的想法,試圖通過進攻把被困住的兩頭狼解救出來。
憑借多年狩獵和緣關系帶來的默契,狼群很快分散開來。不消片刻,安瀾邊上四面八方都站著敵人,這些灰狼齜牙咧,背高高豎起,從嚨里出嗚嗚的咆哮聲。站在背后的幾頭躍躍試,頻繁上前來撕咬的尾和后。
如果安瀾回頭去應付屁/后面的灰狼,站在面前和兩側的狼就會上來撕咬的側腹;如果直接轉過去,那麼站在這些地方的狼就會繼續撕咬的后和尾;如果趴下不,一口一口下去肯定要遭到重創。
換做真正的野,這種陣型估計夠它喝一壺。
但作為曾經組織過合圍戰的獅王,安瀾對這種戰的薄弱點非常了解。
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也本沒管追在后面撕咬的幾頭灰狼,原地加速就直奔頭狼而去。
型最大的灰狼立刻狡猾地向后退,而其他家庭員則飛速地形合圍,像撕咬獵那樣撕咬著老虎的,切開了無數道流著的小口子,以為憑借這種猛烈的攻勢,一定能吸引到老虎的注意力,絆住的腳步,讓不得不回進行防。
它們的打算注定要落空。
老虎半個都被染紅了,卻始終沒有停下腳步。
仗著短距離速度優勢,安瀾是拖著上的灰狼狂追八十米,把還在且停且退敵深的頭狼嚇得魂飛魄散,扭頭就跑。
眼看首領放棄了戰斗,還圍在邊上的灰狼紛紛想要放棄進攻、拉開距離、逃到廣袤的雪原上去。
但它們中的一些實在是離得太近了!
就像當年在錫霍特山脈追逐馬鹿時用腰和尾急轉方向一樣,安瀾前爪重重撐住雪地,后爪用力,尾像鋼鞭一樣快速一切,就做了一個舉重若輕的急剎車。
最近的一頭黑公狼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被撞開,這一下就像小轎車撞擊一樣撞在腰上,當即把它撞得飛了出去,發出傷的嗚咽聲。而跑在它邊上的褐公狼則被一個巨大的沖力抱撲著翻倒在地,旋即脖子一痛。
安瀾還要再追,但力有點跟不上了,只能作罷。
這天傍晚,從樹上下來的檸檬吃上了第二頓霸王餐。
而狼群在領地邊緣嚎了一夜,從此再也沒在附近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