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集出獵是由一個別力克的獵人組織的。

　他是卡班拜爺爺的老朋友, 也是這一帶遠近聞名的老鷹把式，據說從十三歲就開始馴鷹，這些年前后馴過的金雕有超過十只。

　安瀾冷眼看著, 發覺這個老獵手是數能讓卡班拜爺爺和悅對待的人之一，即使中間兩人起了一點小爭執, 很快也以后者的退讓告終。

　人類的爭吵不興趣，因此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到獵鷹上。

　卡班拜爺爺帶著一頭五歲大的雌金雕，而別力克帶著的鷹年齡雖然目測只有三歲, 型卻更偉岸，狀態也更好。

　這只金雕后頸的羽又長又亮, 一直披到背部, 腓部的則層次分明, 在下閃著一棱一棱的赤紅縱紋，放在整個群獵場地里都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漂亮大鷹。

　等獵手全部集合完畢，開始今天的第一階段即策馬齊行時，安瀾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這位人上，看著風把它的羽吹得獵獵作響。

　卡班拜一直沒給戴上帽子。

　安瀾知道他是犯老病，自顧自想心事把這些細節給忘在了腦后，但其他獵手不知道, 他們只看得到一個馴鷹不過半年的小子已經能架鷹在人多的地方活了。

　鷹帽是一道緒保險。

　如果馴鷹人每天架鷹在人群中活的時間夠長, 達到一種近似敏的效果, 讓鷹不再容易對人類世界中的常見事起恐懼或攻擊反應，就可以不用長時間佩戴鷹帽。

　這個過程在一些傳統中被做“闖臉”。

　在場有近兩位數的金雕獵人、同等數量的金雕和二十多名過來看熱鬧的族人, 因為人數眾多, 還有同類這個刺激源, 只有四只金雕有能力不戴鷹帽。

　安瀾并不認為和其他三只大鳥能力相當。

　占著前世為人的大便宜, 原本就對人類社會非常悉, 也不可能被尋常事嚇到；但對其他鳥兒來說，它們就好像被外星人抓走的人類，能夠保持鎮定、有的還在審視著周圍的環境，已經算是族群中適應力較強的個了。

　那三只獵鷹分別是爺爺的鷹，別力克的鷹和另一個中年哈薩克人駕著的六歲雌鷹。

　除了安瀾自己，別力克的鷹是最小的。

　這位鳥中人做沙烏列，意思是輝，從它閃閃發亮的羽來看，這個名字可以說是非常切，可以傲視周圍一圈沒有新意的“英雄”、“汗王”、“強大”和“不可戰勝”。

　安瀾自己還沒有名字。

　按照常理卡班拜應該在開始訓練時就給起名字，但他卻一直像忘了這回事似的，每次爸爸爺爺問起都說還沒想好，拖著拖著就拖到了現在。

　因為沒有名字，全家人都管“那只金雕”或者“那只鳥”，聽久了還能苦中作樂地安自己這有點像名字不可說的伏地魔。

　不過安瀾先前沒想到的是，這個不太“確”的名字可能會讓人類辨認不出來究竟指代的是哪只鷹。

　群獵第二階段是跑馬撒鷹的階段。

　因為聚會是半社質，并不是狩獵比拼，獵人們邊聊天邊尋找獵的蹤跡，先找到的人率先摘下眼罩讓獵鷹出擊去捕捉，捉到了就會有一大群人為他喝彩。

　其中又以抓到狐貍為好彩頭。

　在眾多金雕獵人的虎視眈眈中搶先發現狐貍并放鷹出去抓狐貍不僅考驗獵人的眼力和知識，還考驗鷹的能力。

　老獵人們是不會覺得有什麼，他們找狐貍的蹤跡都找了幾十年了，撒鷹出去一撒一個準，經驗相對較弱的年輕人就沒那麼順利了。

　阿布史和卡班拜這兩個合不來的難兄難弟一個總是晚人一步發現狐貍，一個是等別人獵鷹出擊了還沒看到狐貍在哪，半天了一點收獲都沒有。

　安瀾暫時沒有出的機會，也不想開啟全自模式，于是就蹲在護臂上按照原計劃欣賞同類大鳥的捕獵技藝。

　這一看，就停不下來了。

　大家都是金雕，不同個卻有不同的特長。

　沙烏列和別力克兒子馴養的金雕能做一種極為默契的配合捕獵作，它們當兩個方向朝獵近，其中一只金雕做勢要撲，把狐貍嚇得急轉彎，另一只則趁機抓碎它的頭顱，留下一張完整的皮子。

　其他金雕有的能在近地面追擊獵長達數百米，有的能能用橫向的力把獵掀翻，然后抓住對方的咽，將其斃命。

　但這些狩獵技巧加起來都不如那只六歲雌鷹做出來的飛行技巧那麼讓人目眩神迷。

　在眾人面前，它就像在炫技。

　大鳥乘風飛到三百多米的高空，然后朝著瘋狂逃竄的獵俯沖下降。它在俯沖一段距離后改全開翅為半開翅，以減風的阻力，并賦予轉向靈活。當獵朝另一個方向急轉彎時，它維持著半開翅的狀態，只通過兩彎曲程度不同和雙翼展開程度不同完了一次急墜轉向。

　這一套作太過流暢，以至于在場的老獵手們都喝彩起來，阿布史眼中更是異彩連連。

　安瀾恨不得兩只眼睛變攝像機。

　就鷹獵而言，除了捕獵中型大型時金雕會有巨大優勢，在捕獵小型時它們完全比不上游隼或者雀鷹，差就差在結構造的機。

　在俯沖上游隼能把金雕甩開一截，它們可以像箭一樣收攏翅膀直直下墜，時速超過390公里/時，而金雕盡管也能俯沖，速度是遠遠不及的。

　在轉向上雀鷹才是大師，它們不僅能夠做到瞬間加速減速，還能夠在到各種障礙時做急轉彎，有時快到人類眼都跟不上，“鷂子翻”這個戰作就是雀鷹機的最好表現。

　反觀金雕……如果獵在它們落地前幾秒做急轉彎，金雕要麼就是拉高高度重新下降，要麼就是直接降落在地上絕目送獵遠去，別無他法。

　不過這些不足可以通過飛行技巧來稍稍彌補。

　剛才看到的就是在所有金雕中都可以被稱為大師級的舉重若輕的俯沖轉向技巧，無須多言，這只六歲雌雕必定不是被人類從小養到大的，而很可能是半路被捕獲，通過一些手段馴服的。

　人類養大的鳥不可能無師自通出這種技巧。

　如果能夠把它學會并練掌握，將來離開人類世界回歸野外時捕獵功率一定會高很多，至比現在的30的要強。

　可有些東西不是看一次就夠的。

　要是能天天觀就好了，再不濟多看幾次也可以，就像胖子那時候帶雕來讓看基本飛行技巧時一樣。

　或者可以待過這個冬天。

　冬天是鷹獵尤其是群獵最頻繁的季節，也是野外食比較難尋的季節，原本打算一掌握技能就盡早離開，現在看來，或許過完冬天走會更好。

　安瀾忍不住在心里權衡。

　旋即又想到，卡班拜爺爺這幾天念的想的都是今年稍微推遲了一點的金雕節，在那天至能看到超過50只同類齊聚一堂展示飛行技巧，這在野外是難以想象的事。

　決定的天平就此慢慢傾斜。

　因為下定了決心，這天安瀾的心都不錯，哪怕卡班拜偶爾開口指方向結果指錯了都沒有像往常那樣用翅膀輕輕刮他腦殼。

　可是臨到群獵快結束，一場沖突把這種好心全然破壞了。

　當時安瀾正展開雙翼起飛去追蹤一只野兔，在后不遠，卡班拜爺爺帶著的五歲雌鳥和阿布史帶著的被稱為“征服”的競爭者竟然也同時起步，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爺爺指的顯然是更遠距離上的另一只野兔，而阿布史看到的是別力克正在示意沙烏列去捉的赤狐。

　它們兩個都偏離了航道。

　偏離航道意味著狩獵競爭，也就意味著沖突。

　安瀾搶先一步抵達獵邊上，爪子深深抓進野兔的腦袋，但的負重飛行還沒得到很好的訓練，在提起獵時停頓了一下。

　就是慢了那麼一丁點，五歲雌鳥正好就撲到面前，把腳爪按在了野兔上，羽翼大張，頸蓬開，一副要打架的模樣。

　在這之前，安瀾從沒和同類戰斗過。

　和競爭者之間的沖突多發生在年期，那時都還不會飛行，沖突發生時也不依靠腳爪，多以相互啄擊來造傷害。

　長到那麼大，自己親眼見過的金雕之間的沖突也只有小時候雄鳥帶獵回巢后沒及時離開慘遭雌鳥暴揍這件事。

　當時它們打的羽飛。

　安瀾可不想去挑戰五歲的大鳥，于是收攏翅膀，準備放開獵，沒想到競爭者就在這時候莽撞地沖了過來，一來就擺出了掠食的姿態。

　糟糕了！

　安瀾心里一。

　沒等把腳爪□□，幾乎也沒有任何警告作，五歲雌鳥乘著一風拔地而起，不僅把野兔帶了起來，還把爪子纏在野兔上的安瀾也帶了起來。

　兩只金雕糾纏著在飛行中爭斗，為了保持平衡，安瀾也不得不開始扇翅膀，有那麼幾個瞬間，功地把勢扭轉過來，從被迫飛行變了主飛行。

　但負重這個短板又會讓很快失去平衡，重新進快速下墜的軌道，五歲雌鳥察覺到危險，更加用力地搶奪主權。

　利爪抓握，翅膀拍打，喙部啄刺。

　安瀾再一次覺到了小時候被競爭者攻擊時的痛楚，也發狠起來，以同樣的力度還擊，從五歲雌鳥上啄下一片又一片帶的羽。

　兩只金雕一路糾纏著、扭打著。

　遠的人群在朝這里策馬追趕，就十幾秒鐘功夫，聽到了至三四聲代表放棄和折返的命令聲，其中還夾雜著其他獵人助陣的喝罵聲。

　五歲雌鷹一震，毅然決然地朝邊上一側。它在向一個方向使勁，安瀾在向另一個方向使勁，全部的力氣都集中在獵之上。

　野兔的不堪重負，直接從中間被撕了兩半，發出一聲裂帛般的響，和臟像雨點一樣從高空往下落。

　安瀾帶著腦袋和半截回到卡班拜邊。

　靠近山坡時，還聽到人群里傳來“那只鷹”“那只鷹”的喊，老頭子在著讓孫子發出指令把“那只鷹分開”，以免傷到五歲雌鷹的羽。

　而晚些時候落地的五歲雌鷹目炯炯，眼睛里還閃著挑戰的，口中鳴不已，頸躁不安地全部豎著。

　金雕是記仇的。

　以后再見面時安瀾可能會很麻煩，但看了看卡班拜，忽然福至心靈，想到了一個完的逃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