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是獵手的德。
黑鬃斑鬣狗對寶冠虎視眈眈, 但它清楚這個王朝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王和四盟臣有倒的實力,氏族員大都心悅誠服。和這種固若金湯的統治去絕對不是聰明的做法。
要篡奪權力, 必須要等待時機。
于是安瀾就看到對方該吃吃,該喝喝,該睡覺睡覺, 一天一次向王臣服比人類上班打卡還要準時, 要不是對視力無比自信,說不定都會以為先前看到的野心只是影帶來的錯覺。
崽都能看到的東西,高位者自然看得更明白。
黑鬃斑鬣狗對權力的覬覦之心讓王十分不滿, 因此在接臣服時態度都顯得格外強。
盟臣可以用“咯咯”聲和嗅聞來表示順服, 到黑鬃斑鬣狗就必須走低下頭顱、背起耳朵、夾好尾、袒肚腹、舐外生//的全套流程。
每當這時,王的眼神總是死死黏在對方上,一邊接朝拜,一邊切觀察,從遠都能覺到其中的不善,安瀾看著它, 總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只正在等待獵犯錯的老鷹。
問題在于——黑鬃斑鬣狗會犯錯嗎?
當然不會。
作為一老油條, 黑鬃斑鬣狗深諳社活的規矩, 在這場權力的游戲當中表現得穩如老狗,承的力越大, 它的姿態就越謙卑。
兩位首領沒有機會發生正面沖突, “戰場”只能開辟在它們各自統帥的氏族員上。王的盟臣們從多個方面對“政敵”進行強勢打, 后者不甘示弱,也常常借故起頭挑釁。
安瀾從母親那里聽了很多八卦。
據說雙方曾經因為食分配大打出手過。
當時氏族剛剛追死一頭斑馬, 王不知為何提前離席, 留下一群高位者為了誰能吃到最好的而爭吵不休。按照規矩應該讓王室員先吃, 然而黑鬃聯盟卻把兩只亞年牢牢地隔在了外面。
看到這種景象,盟臣們當然不能束手旁觀。
它們聯合其他高位者把“政敵”一路打出核心圈,隨后在獵邊上來回巡邏,到找麻煩,是沒讓對手好好吃完一頓飯。
黑鬃聯盟氣得七竅生煙,卻也拿人多勢眾的王擁躉沒有辦法,只能像保鏢一樣坐在邊上,看著兩個亞年——其中一個還是雄——把獵上最味的地方掏空。
還有一次是為了配偶。
那會兒正好有一只雄斑鬣狗從其他領地跑過來加氏族,因為它年輕漂亮,格溫順,態度還特別被,完符合雌斑鬣狗的大眾癖好,甫一出現就引起了高位者的注意。
盟臣中的一員率先出擊。
它先是在目標邊上來回走了幾圈,一邊走一邊發出有點猙獰的笑聲,尾翹得很高。在它后跟著另一名盟臣,這只雌同樣做出了“環繞-嗅聞-尖笑“的舉,也就是被觀察學者歸類為“招惹(baiting)”的典型“擾”行為。
然而還沒等它們倆擾出什麼正面或者負面的結果來,黑鬃聯盟就加了這場兩游戲,而且還是集出,一時間竟然形了“我看著你,你看著他,他看著我”的神奇局面。
可憐的雄斑鬣狗被無數雌團團圍住,耳朵都快背得看不見了,半個坐在地面上,僅靠前肢支撐著左轉右轉,一副很不想把后背暴出來的樣子,從頭到腳抖得像篩糠。
講到這里時母親差點笑得打跌。
謝斑鬣狗比一般走更富多樣的語言,以及比全世界大多數都要話癆的屬,它講起八卦來總是生,難掩一底層員對高層員“鬣狗咬鬣狗”幸災樂禍的緒。
但是安瀾知道這個故事的后續——第二天早上,黑鬃聯盟失去了一只四個月大的崽。
在群當中的無力可見一斑。
黑鬃斑鬣狗在蟄伏,安瀾自己也必須耐心蟄伏。
現在的還只是一個坐在游戲場外的觀眾,連上去打擂臺的資格都沒有,隨隨便便飛下來一塊石頭就能砸得頭破流。
因此安瀾不僅沒有什麼想看高位者打起來的混邪樂子人心,甚至還想一天五次替“王陛下”祈禱,再高歌一首《天佑王》。
在長起來之前,氏族當然是越強大越好、越穩定越好,只有這樣才不至于被外部威脅端掉,也不至于被部沖突的臺風尾卷到。
好消息是斑鬣狗崽長得很快。
日子一天天過去,安瀾出生時黑不溜秋的漸漸褪了的棕,斑點也隨之浮現出來,睡不著覺時再也不用去數口的草桿了。
和一起長大的是越發親厚的圓耳朵。
每只于力量探索期的崽都認為自己是世界之王,它們好像忘記了小時候被年個、亞年乃至其他崽毆打時的慘狀,一心想著要去探索大人們的世界、看看更遙遠的地方。
圓耳朵一天到晚在空地上溜達,作為忠實可靠的盟友,安瀾當然也要陪著在外面閑逛,省得一個沒注意新手卡就被別人暴力撕毀。
還別說——這一閑逛收獲大。
斑鬣狗真是天生的政治。
以前在公共巢附近時因為氣味龐雜很難分辨出緣關系的對象,一旦到空地上和量群聚或者獨行的氏族員接近,親就比滴到白紙上的墨漬還要容易辨認,并且自然而然就知道究竟有多親。
安瀾通過這種方式找到了好幾個姨媽和表姨,甚至還在稍稍遠離公共巢的地方嗅到了一個疑似外婆的存在留下的氣味標記。能認出對方,對方也能認出,一部分親戚選擇了無視,另一部分親戚則用社信號表達了最低程度的友善。
只有一個表姨除外。
這個表姨大概是母親在氏族里的“好朋友”。
因為崽們每天都在外面跑,母親也不必從早到晚守著巢了,安瀾常常看到它蹲在風口和表姨,排排坐著,或者單純地乘涼。
兩位士都是大戰劃水選手、鬣狗界演技大師、被高位者迫的對象,湊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說著說著就會像復制粘一樣站起來對路過的重要員表示臣服。
安瀾對表姨興趣不大。
真正興趣的是表姨的崽。
大多數有主導意愿的斑鬣狗傾向于從更年的員當中尋找可以控制的盟友,但對那些愿意主拉近關系的年長員也來者不拒。
安瀾第一次到那只十個月大的雌崽時還很警惕,但很快就發現對方好像天生對社缺弦,一下才會一下,而且還得很慢,被別人騎到頭上都沒有反應,最后只能一個人生悶氣,白瞎了表姨只養一個崽養出來的好型。
這種金牌打手到哪里去找?
雖然有著半歲的年齡差,但安瀾覺得自己希很大,反正這只崽——姑且因為年歲到了開始長的關系它——實在有點憨,完全可以用模糊主從關系的方式先把它騙進聯盟里。
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干的。
事實證明還真的有點憨,隨便一騙就給騙到手了,當即興高采烈地同意為這個小聯盟的“大姐大”,而且還主表示會幫助兩個妹妹好好發育,打架的事都歸到它頭上。
這下安瀾忍不住直撓頭——
就算是“糟糕的大人”也不能這麼便宜啊!
左思右想,覺得為今之計只有再騙,啊不是,再找幾個盟友來減輕上的力,不拘年紀大小,先把數量湊起來再說。要是真能讓崽死心塌地,它們的母親不說被綁上戰車吧,至也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于是安瀾開始每天逛菜市場挑大白菜。
有的攤主和母親關系還算友善,表現得就比較溫和,白菜放在跟前可以隨便近距離觀察;有的攤主地位太高了,或者關系太遠了,表現得就很冷漠,甚至很敵視,把白菜藏得嚴嚴實實。
那些能近距離觀察的白菜里有的和相不錯,可以說上兩句話,或者不鬧不相識;有的和相極差,一頭就恨不得把腳下的土給拱沒,拱死算完,拱不過了還要呼攤主。
就這麼挑挑揀揀,最后安瀾只選中了一顆白菜。
這只崽只有兩個半月大,生活潑,喜歡在離公共巢口較遠的地方探索,安瀾好幾次看到過它和其他崽之間發生的沖突,雖然它的第一反應總是躲避,但被惹了也會主出擊,戰斗力在同齡崽中算是不錯的。
其他白菜都是主出擊,這顆白菜卻是自己撞上來的。
字面意義上的那種撞上來。
當時安瀾正和圓耳朵玩捉迷藏,毫無防備地就被草叢里鉆出來的崽撞了個眼冒金星,甚至還被踩了一腳。以為自己遭到了攻擊,頓時火冒三丈,爬起來就準備干架。沒想到對方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扭頭就跑,笑聲尖到刺耳的地步,不知道的還以為背后有頭獅子在追它,等它跑遠了安瀾才認出來這是自己看好的那顆小白菜。
好在還有第二次面機會。
這一次雙方相遇的地點是水塘,崽被水塘邊的飛蟲吸引了注意力,然而它靠得太近了,沒有意識到長在水面上的網狀植是很危險的,一旦栽進去可能爬都爬不出來。就在危機發生時,安瀾及時趕到,咬住了崽背上的皮,咬出都不撒口,是把它撈了上來。
崽渾,回到地面上時還在發抖,一連好幾天都沒有膽子再跑出來探索世界。
等它緩過勁來,才有了第三次的面。
那天小團三人組正好在玩摔跤,和圓耳朵一個咬著對方的耳朵,一個咬著對方的尾,戰況很是激烈,所以安瀾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崽的接近。直到幾秒鐘后,聽到了一聲悶里悶氣的“撲通”,旋即是小狗被踩到尾時才會有的“嗚嗚”聲。
安瀾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和圓耳朵也跟著往邊上看。
這一看,三名員頓時大震撼,圓耳朵預備蹬肚皮的后直接就蹬到了的下——
一只半大崽被結結實實地被絆倒在橫出地面的草上,摔得七葷八素、找不著北。等它好不容易翻轉過來,意識到自己丟了大臉,張就把罪魁禍首,草,咬在了里,兩只前爪按著,腦袋用力歪著,目兇,齜牙咧,做出了“窮兇極惡”的表。
然而這次攻擊的效為零。
草這種東西要拔/出來容易,要弄斷就很難,至對牙齒中間到是的掠食者來說很難。崽咬了半天,不僅沒法草咬斷,還把草一邊嵌在了牙里,一邊黏在了舌頭上,這下假的齜牙咧就變了真的齜牙咧,然后變了傻眼,最后變了生無可。
剛剛站起來的安瀾于是又沉默地坐了回去。
有那麼一瞬間,即使是也忍不住對自己挑白菜的眼產生了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