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安瀾這回可算是深有會了。
明明一開始只是想從王室小團的圍追堵截中,誰知道黑鬃聯盟會蹲在草叢邊上忽然發難,一下子就把子軍們拆得七零八落。
別說回歸巢的王和盟臣覺得有鬼,王室小團幸存的員覺得有鬼,安瀾要是個局外人,自己看自己都得覺得有鬼——
戰斗過程如此,還說沒有打配合?!
所以這口又大又圓的黑鍋咣當一下就扣死了。
安瀾直覺事態不妙,忍不住給黑鬃斑鬣狗狠狠地記了一筆:對方本不是真心實意想要招攬,而是看年紀小,又沒有依仗,正好可以丟出去吸引火力,做個出氣筒,或者做個替死鬼。
事實也的確如此。
回到巢的王怒火高漲。
一口氣失去兩個后備戰力,兒子還被趕得不見蹤影,這簡直就是對它權威的公開挑釁,是一種無限接近宣戰的行為,對方就差拿個大喇叭站在空地上高喊“我要發政變”了。
它必須立刻對這種挑釁回應。
其實統治者聯盟剛剛結束一場長途追擊,正是□□和神都有些疲憊的時候,然而盟臣們戰意高昂,一方面要為陛下分憂,一方面要為子嗣報仇,誰都沒有擺出“徐徐圖之”的樣子。
反倒是黑鬃聯盟不想接戰。
黑鬃斑鬣狗好像真的只是想往王的底線上踩一腳,再給過分茁壯的下一代修修枝條,眼看目的已經完全達到,它帶著手下跑得比兔子還快,一跑就是半個月。
廢話——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王和王室小團有本質差別,待在巢附近的氏族員可以在亞年遇害時當聾子瞎子,卻不能對王的戰爭召集視若無睹,除非王不得人心或者進了衰弱期。
黑鬃斑鬣狗年富力強,聯盟發展得也不錯,完全可以一點一點蠶食王的勢力,現在正面應戰那就是腦袋被斑馬踢了,最正確的選擇就是拉起狩獵隊直接跑到遠離巢的地方去避避風頭。
它們能跑,安瀾卻不能跑。
斑鬣狗氏族平常大多是以狩獵隊的形式分散活的,單獨一只不僅捕食會有困難,甚至還有很大可能到競爭者的襲擊,指不定就了獅群的盤中餐。
母親沒有自己的聯盟,也沒有固定的狩獵隊,不可能像黑鬃斑鬣狗那樣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它能做的只有帶著安瀾速跪,并且在追擊發生時用攔一攔。
畢竟也算是恭恭敬敬地臣服了,那天母倆并沒有立即遭到清算,但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安瀾明顯覺到了來自高層的力。
這一回可不是雙方心照不宣的追逐“游戲”了,而是切切實實的欺和孤立,以公主為首的亞年們將報復肆無忌憚地傾瀉在上,就連王和盟臣們也常常投來如有實質的目。
怎麼說呢?
曾經的安瀾可以正常吃飯,只是進食次序有點靠后了,現在的卻了飯桌上的不歡迎人士,每天都得和雄斑鬣狗爭搶殘羹冷炙,中途還要防備來自亞年的擾,就連一些過去因為小團存在不敢靠近的獨行崽都變得趾高氣揚。
吃飽飯是有,肚子是常態。
安瀾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
以前也沒見有人讓去宣誓效忠啊!
因為母親地位不高,剛到公共巢時就沒被高位者當回事過,看到就像看到路上的一塊小石頭;后來拉起了崽小團,長期被人針對,高位者們看到倒不像看到石頭了,像是看到
了一顆還算好用的棋子。
王室小團眼高于頂,對低位者誕育的崽向來抱著玩弄、欺負、打的態度,安瀾臣服的次數四只腳爪都數不過來,還不是一樣天天挨揍。
那會兒王難道不樂見其嗎?
講難聽點,王陛下要的是王室小團完好無損地長到年,如果可以的話再稍微拉攏幾個實力不錯的亞年。這里的“幾個”就很有技,幾個就是幾個,不是全部,也不是很多個。
斑鬣狗王室的地位是有高下的。
同為王的子嗣,雌高于雄,后出生者高于先出生者,除非太不中用,否則最后一胎里的最小的雌通常就是整個氏族的第一順位繼承者。
此刻這個繼承者是公主。
可是三年后、四年后、五年后的將來呢?
一旦王誕育并養長大新的雌子嗣,業已人的公主立刻就會喪失自己原有的地位,這對相當有政治頭腦的斑鬣狗來說是不可忍的。
因此,在王室小團幫助王把黑鬃聯盟摁死之后,它們就會自然而然地變第二個黑鬃聯盟,公主會在追隨者的幫助下調過頭來挑戰年歲漸長的母親,這一點統治者聯盟不會不懂。
王需要它們強,但又不需要它們太強。
王室小團對其他毫無作,它要管;作太大了,它也要管......只不過是現在有黑鬃聯盟頂著,看不太出來罷了。
所以安瀾真是覺得自己很冤。
統治者聯盟看不上,不需要過去效忠;王室小團看不上,沒有招攬,就算看上了也不能招攬。現在這兩個團調頭來質問為什麼和黑鬃聯盟暗度陳倉——可是黑鬃聯盟也看不上,只是推出來做擋箭牌和滅火。
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好像嫌現在的境還不夠艱難一樣,安瀾發現圓耳朵的態度漸漸變得微妙,有時會對明目張膽地表現出不滿,在到追擊者時也會再三觀,而不是立即站出來攜手對敵。
看來獨自游的幾周使它變得了許多。
可是這種斑鬣狗式的“”是安瀾此刻最不想要的,于是一改前段時間對同伴們的和風細雨,再次祭出尖利的爪牙,用武力迫圓耳朵撇開搖擺不定的心思、重新夾起尾。
回來的次數很,笨笨倒是一如既往。
笨笨的母親本想對孩子嚴加看管,然而這只崽堅持要在同伴邊上活,面對責難還能面不改地要求喝,不給喝就嚶嚶嚶。時間一長,年斑鬣狗那張黑漆漆的臉上是被折騰出了“這孩子誰要誰拿去”的絕之,也算是極數還能讓安瀾覺到放松的事了。
食短缺像座大山般在的肩膀上。
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斑鬣狗要長到一年多才會斷,安瀾仍舊可以從中汲取養分,但正常崽從三個月大就開始接固食了,靠只會把最重要的長期浪費掉,這號就算練廢了,將來也很難通過個戰斗力翻。
母親在為此不斷努力,但它到了很大的阻力,總是收效勝微,到后來連它自己的溫飽都快出問題了。安瀾意識到自己必須想辦法破局,到了這個地步,掠食者帶來的風險遠遠小于巢附近默默死、病的風險。
于是開始外出游。
于是觀客們就見到了這樣的奇景——
一只斑鬣狗崽獨自坐在河邊盯著河里的浪花思考人生,偶爾它抬起頭,看到遠蹦蹦跳跳的斑馬崽,看到被護得嚴嚴實實的角馬崽,看到塊頭有它十個那麼大的非洲象崽,就又會低下頭去,
重新陷沉思。
長期是斑鬣狗一生當中值最高的時期之一,這一只的臉還特別短,看著格外像只長小狗,就算是那些沖著《獅子王》來的游客都忍不住要多拍兩張照片。
人和人的喜悅并不相通。
看到一種就想起一種口味、但現在卻一種都吃不到的安瀾只覺得他們吵鬧,甚至還想遠遠地跑開,唯恐車聲會把獅群吸引到這塊區域來,畢竟就連獅子都知道觀車總是出現在有看點的地方,四舍五就是有獵的地方。
兜兜轉轉四五圈沒有收獲,最后只能把目放在一些不太常規的小上。
比如說......非洲牛蛙。
非洲牛蛙又非洲牛箱頭蛙,是世界上第二大的蛙類,最大可以長到數公斤重,需要年男兩只手才抓得過來。因為型巨大,這種蛙類的食譜非常廣泛,捕食能力也很強,隨隨便便就能跳出兩、三米遠,口中還長著便于切割的牙齒,可以輕松殺死小型鳥類和嚙齒。
是的,這牛蛙它吃。
不僅吃,格也非常勇猛,堪稱蛙界的平頭哥,真打起來就連到大型掠食者都敢張。
安瀾做獅子時曾經獵殺過數以百計的非洲牛蛙,但現在是斑鬣狗,結構不同,捕獵方式不用,年齡、型、反應速度都不同,就算有經驗也得慢慢索著來,否則萬一被結結實實咬一口,說不定真的會傷筋骨。
是索得小心翼翼,水塘里一直的牛蛙們就沒那麼有耐心了。
這些正在努力度過旱季的大型蛙類不愿意放棄沒有干涸的水源,但又不能忍一天到晚被斑鬣狗崽子盯著看,時不時還要出爪子來試試水。
非洲牛蛙不要面子的嘛?!
其中一只型龐大的雄個在某次試探后忍無可忍,悍然發了攻擊,只是一個彈跳就像炮/彈一樣發出去,張著,牙齒清晰可見,目標對準的是敵人抬起的前爪。
安瀾當時的本能反應就是往后躲。
這一躲躲得非常極限,爪尖只是著點邊從非洲牛蛙的大邊上劃過。退了幾步,又退幾步,一直退到還算安全的距離才低頭查看況,確認了一下腳爪還完整地長在上。
非洲牛蛙并沒有選擇停戰,而是再次殺向了打擾它平靜生活的可惡獵手。
那強而有力的后在地上一蹬,臉盆大的就直直地飛了起來,安瀾本打算迎上去,但一看對方瞄準的位置有點過于靠上,立刻意識到往前走就得被牛蛙砸臉,只能再次后退躲避。不過這一次退到安全距離,而是在站定后迅速向前,腳爪試探地一按,張就要咬下去。
非洲牛蛙不愧是兩只手才能把握的猛蛙。
安瀾自己覺得已經踩得很用力了,但才剛踩上去,腳爪底下就傳來了一巨力,好像按住的不是一只牛蛙,而是一只失控了的彈簧玩。毫不敢托大,松開爪子朝后方又是一竄,正好躲過了牛蛙在掙扎出半個之后連上的一次攻擊。
在型優勢之下接連被退,安瀾也忍不住被激起了兇。
當非洲牛蛙下一次往前彈跳時,沒有后退,而是毫無保留地出了牙刀。
謝斑鬣狗生期就能達到幾百斤的恐怖咬合力,那兩排圓錐形的牙齒一接到獵的就像切黃油一樣穿了表皮、深深扎里。非洲牛蛙故技重施,還想繼續扭,但無論它怎樣作都沒法擺這兩塊合上的釘板,只能被死死釘在原地,放干了所有。
抵死掙扎變得了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蹬,最后變了神經應主導的無生命的彈。
安瀾謹慎地等了許久才把獵放下來進食,上裹著泥土的非洲牛蛙不太好吃,唯一值得稱道的是撕起來很筋道,皮也厚得很有手,在撕完條后還可以留下來當個磨爪子的玩。
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約莫過了半小時,就在安瀾拿爪子扯著牛蛙皮玩耍時,母親忽然找到了這里。
從草叢里走出來的雌斑鬣狗不停地著鼻子,腳步十分沉重。最近它上的力也很大,因為疲憊,因為憂心,或許還有些失,它沒有心思打理自己,皮上黏著許多七八糟的板結塊,眼睛周圍也出現了沒有及時清理的分泌。
看到安瀾完好無損地坐在這里,母親抖了抖耳朵,它正想靠近,鼻子又是一,旋即眼睛也跟著看向了氣味傳來的方向,看向了散落一地的、碎、以及安瀾爪子底下按著的半張厚皮,不知想到了什麼,那雙灰燼般的眼睛重新燃燒了起來。
第二天下午,安瀾得到了一塊連皮帶骨的,母親得到了四道嶄新的傷口。
年斑鬣狗原地坐下,了自己上的傷口,又了的臉頰。安瀾并沒有拒絕這份來之不易的食,而是狼吞虎咽地把吞進肚子里,接了這一舉的含義——
在這場命運游戲當中,母親決心上全部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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