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一直切關注著后輩們的長。

　在過去這場領地護衛戰中, 壯壯可以說表現得是相當亮眼，不僅準確判斷了局勢，采納建議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而且還在行時合理發揮份的作用，住了搖擺不定的小斷尾——當然了, 這一切也離不開跳跳的大力協助。

　狩獵隊中的其他年輕斑鬣狗也發揮搶眼。

　小斷尾一開始有些冒進, 后來又有點猶疑，但它的格就是那樣，做什麼決定都沒法立刻下定決心, 非得等到形勢不容許它再搖擺時才會真正豁出去，最后也算敢打敢沖、調度得當；

　橡樹子是安瀾自己很看好的后輩，剛一歲齡時就有了許多斑鬣狗兩歲齡才有的格, 連母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喂出來的, 現在長到歲齡, 對抗強度進一步增加, 本次戰斗中以一己之力勉強頂住了兩頭壯年雌的沖擊, 可以說潛力無限。

　比較可惜的是因芭沒有救回來。

　以壯壯當時上前施救的決心和勇氣，說不定真能贏得因芭的忠誠, 在接下來的幾個狩獵里季如虎添翼，不斷累積名，取得獨立地位，在年雌中站穩腳跟。可是現在因芭沒了, 相當于了一名狩獵主力, 這條路就會變得有點難走。

　還有一個很讓人嘆惋的損失是小南瓜。

　這只年輕雌本來五角星唯一還活著的孩子，結果母倆一個在旱季命喪獅口，一個在雨季死于領地沖突，等于把這條脈分支直接斷絕了。

　角斑鬣狗怎麼想暫且不去管它, 至箭標表現得尤為惱火，一方面責備自己馳援得還不夠及時，一方面又有點埋怨當時參與追獵的其他氏族員，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對它們橫眉冷對。

　壯壯和跳跳背靠王座，在安瀾在場時，箭標礙于地位不得不出帶點好臉來，但只要安瀾一轉，或者不在巢區，兩個年輕人就會到“狂風暴雨”是什麼滋味。

　不過，怎麼說呢？

　箭標本來也只對王低過頭。

　安瀾常常擔心要是發生什麼不測，后輩們要怎麼鎮住這頭傲慢又兇悍的猛，尤其現在巢區里難以馴服的還不只箭標一個，被它招募進來的上校和貓眼都是這個調調。

　圓耳朵崽的長尚未可知，至現在的壯壯肯定不行，聯盟、戰力、心智和經驗都差一截，問題的關鍵在于——它似乎認為自己可以。

　說實話，安瀾一開始沒看出來壯壯的狀態有點飄：失去同伴的悲痛讓王室小團很是傷心低迷了，與此同時，跳跳因為又經歷了一次生死劫變得更加沉穩，原本脾氣溫吞的橡樹子也格大變，反倒把壯壯的些微異常襯得不那麼起眼了。

　還是等它們從悲痛中走出來之后，安瀾才留意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無論是對待年長者還是年者，壯壯的態度都和從前截然不同。

　首先，它嘗試“做決定”的次數變多了。

　這一點放在帶著王室小團外出狩獵時還算正常，偶爾到斷尾聯盟也尚能接——小斷尾總是選擇不去爭鋒，也無法在南部氏族因為襲擊收得比較厲害時明目張膽地頂撞王儲備選。可是在大團出行時，這個變化就顯得有些無禮了。

　被自己做出了正確決定這個現實所鼓舞（或許是過分鼓舞），壯壯總是不分場合地在氏族里發表自己的見解，嘗試影響首領或者帶隊者的決定，全然忽略了保衛戰勝利不僅僅是它的功勞，還有馳援者的苦勞，而且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某次約有十名氏族員出追殺一頭非洲水牛時，壞孩和箭標一邊分別帶隊兩路夾擊，一邊給年輕人們下指令去繞后，結果壯壯認為直接發攻擊“效率更高”，不但出聲反對，還自顧自地采取了行。

　雖然那次狩獵并沒有失敗，兩種狩獵方式也確實都是可取的，端看指揮者的選擇偏好，但這種自以為是的頂撞做法把部分員驚得目瞪口呆。

　角斑鬣狗可能是拿不準安瀾的意思，再加上差不多把權力都放給了兒，選擇了默默回避；壞孩年紀大了，再加上從老對手去世后就神不好，也沒和后輩計較；于壯年期的箭標就沒那麼“寬容”了，上來就是一頓教訓。

　除了“做決定”之外，壯壯對待后輩也有點敷衍。

　可能是嘗到過左右氏族進程的滋味，它覺自己和年者不同——用人類世界的話來說，它認為自己已經是個大人了，不屑于和小孩子玩耍，兩位小公主每每找過來，每每被忽視或者驅趕。偏偏壯壯下口又沒輕重，咬得崽們嗷嗷，讓圓耳朵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斑鬣狗世界里的“教訓”，通常就等同于咬耳朵。

　壯壯小時候常常被壞孩咬，長大后被母親咬的次數也不，但是兩位長輩都很有分寸，至現在耳朵看著還都是完好的，但是要照這個進度下去，不出個星期，壯壯就得改名破耳了。

　安瀾相信孩子的心，但不會去賭孩子的未來，也不會在已經注意到它態度有異的狀況下采取姑息、放縱的做法，讓孩子因為沒有到及時的矯正而走上毀滅自己的道路——

　曾經的壯壯也翹過尾，發現這個問題后，安瀾主帶隊回歸巢區，讓那些優秀的同齡斑鬣狗來打磨自己的妹妹，直到用日復一日的訓練，有時甚至是群毆，把壯壯上的那些病磨掉。

　可是......這個辦法現在有點不太行得通。

　當時那些“陪練”絕大多數綜合實力已經跟不上了，有的甚至都不在了，實力不錯的要麼了壯壯的盟友，要麼像小斷尾一樣選擇回避，放眼整個巢區，竟然找不出一個能施加力的存在。

　難道要讓年長者去扮演這種角嗎？

　如果真這樣做，會不會因為綜合實力失衡導致打磨過度，在把驕傲自滿磨掉的同時也把壯壯作為王儲備選應有的心氣一起磨掉呢？

　就在安瀾為之頭疼時，一個變數忽然出現了。

　那是十二月的某個清晨，巡邏隊共七名員外出巡視領地，在走到東部邊界時，所有斑鬣狗都嗅到了一悉的混合氣味，同數周前巢區水塘附近留下的味道別無二致。

　近臣們，包括安瀾自己，都瞬間警惕了起來。

　希波氏族自從失去王之后就消失得無無蹤，原本還時不時能在邊界找到一點獵殘骸和排泄，現在是連一鬣狗都找不到，全然一副要一路退退到天邊去的樣子。

　安瀾不是沒想過去斬草除——

　漫無邊際地奔跑是很難追上一群去意已決的斑鬣狗沒錯，但鬣狗可以跑，巢區跑不了；年個可以跑，崽跑不了。只要找到新巢區，開不開殺戒肯定是主戰力全員到達的南部氏族說了算。但這麼殺下去，肯定有網之魚。

　既然恩恩怨怨都已經隨著兩位王的逝去而狀似消解了，又何必在北部氏族還虎視眈眈時再給自己找麻煩、惹上一堆“刺客流”呢？

　出于這個想法，安瀾選擇了暫時不去理會。

　南部氏族這邊放了，對方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出現在領地邊界，就想著是不是希波死后整個希波氏族都萎靡不振，無法再堅守領地，已經朝著更遠退走......結果現在，希波氏族又出現了。

　不僅如此，它們還顯得頗有組織：隔著兩百多米距離，巡邏隊能看到戒備森嚴的盟臣們，以及被盟臣們簇擁著的“新王”。

　這只雌看著非常年輕。

　對于一只歲出頭的斑鬣狗而言，它的格實在可以被稱贊一聲“怪”，最難得的是，從眼睛形狀到鬃，再到戒備姿勢和態，無一不像希波，和母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看到安瀾，小王明顯覺到畏懼，大約又有點忌憚，整個都是繃的，但它站得筆直，尾高高翹起，爪子抓住地面，雖然不往邊界線這里來一步，卻也不肯從邊界線那里退一步。

　就算是安瀾也忍不住唏噓——

　無論結局如何，希波那一脈似乎總有優秀的傳承，也總能誕生驚才艷艷的角，這些雌像太一樣高掛著，即使行至末路，仍會以流星般的姿態劃破天際，絕不在默默無聞燃盡火。

　希波對南部氏族中所有同齡雌而言都是一面幾乎在終點的旗幟，一種存在極為強烈的參照，一個難以被忽視的源。從小到大，們都生活在希波的影當中，承著它和王室小團帶來的力，也因此到無邊的力。

　一些雌進取，一些雌沉淪。

　如果沒有希波，安瀾也好，箭標也好，卷尾也好，或許都不會有和像現在一樣的命運。

　眼下西部氏族不氣候，北部氏族是個安瀾決心要解決的問題，在部找不到任何對照組的況下，希波氏族的小王會是一個很好的競爭對象，有了它做對比，才能知道自己跑得夠不夠快，夠不夠遠，又有沒有跑在正確的道路上。

　這個道理，安瀾相信壯壯也一定能夠想明白——畢竟此刻它正在微微出神地看著遠方。

　真正的強者需要對手，有些存在也注定是要為對手的。

　不需要過多言語，只需要一個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