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三年, 秋分,晴。
午后過窗沿灑在桌案上,半大的反披著件素麻衫, 手中執一細狼毫, 半靠半趴在書桌邊,細細勾勒一副白虎戲圖。
等畫完虎臉,中途停筆口氣, 邊上的丫頭立刻奉上熱茶, 口中夸道:“格格畫技大有長進,奴婢瞧著, 比二阿哥也不多讓呢。”
烏希哈抿, “我比不上二哥靈氣,學不來山水寫意,也就是練練工筆, 看著細致些。”
黃桃笑嘻嘻的, “奴婢不懂那些, 就覺著這靈虎和小阿哥被格格畫得跟真的似的。”
“格格。”青蘋在門外喚了一聲,“小多子和小福子來了。”
“進吧。”
兩個小太監被青蘋引進門,給烏希哈打千請安,“給二格格請安。”
“怎麼就你們倆,不見弘歷和弘晝?”烏希哈奇怪地問道。
小多子和小福子是兩個弟弟的太監。
“回二格格話,兩個小士子又不見人影了, ”小多子哭喪著臉,“勞煩二格格大駕,看看小阿哥們是不是又到靈虎那兒去了。”
還真是畫什麼來什麼。
“你們先別慌,我這就去。”烏希哈解下麻袍,向青蘋招呼了一聲, “青蘋,大白的午飯備好了嗎?”
青蘋回道:“備是早備好了,奴婢剛去后廚房取,說是三阿哥已經拿走喂了。”
“那八弘歷弘晝也在了。”
烏希哈領著四個下人出門,從院邊上的小路一直走到王府最西邊,去年剛修的小花園。
四張,沒見著大白的影子,高聲喚道:“大白?”
“吼~!”
一聲低沉的吼響起,碩大的白影從假山后繞出,對烏希哈猛地撲下來。
除了青蘋還算淡定,黃桃著“格格小心”,閉眼沖上試圖英勇護士,被一爪子撥開。
小多子和小福子則是雙癱,互相抱著瑟瑟發抖。
“你們別害怕,大白有分寸的,從不傷人。”烏希哈安他們道。
不過也不怪他們如此反應。
三年過去,大白仿佛基因突變,整個虎瘋長了十倍有余。
它如今的個子,四肢著地時比烏希哈還高半個頭,烏希哈估著約有一米三、四高,應該已經比普通老虎大了一圈,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長下去。
除了看著它從小長到大的,新來的下人們、或是來做客偶爾撞見的,無不驚避退,還有膽小的直接被嚇暈過。
烏希哈只得讓它搬到了王府最偏僻。
大白拿頭在烏希哈口蹭,饒是它控制了力道,仍頂得烏希哈站不穩,“別鬧,吃飽了嗎,栗子和粥粥呢?”
“這兒呢。”弘時拎著空空如也的銅盆出現,上和肩上各掛了個三頭的小不點。
一看到烏希哈,兩個小的立刻拋棄了弘時,向沖過來,一左一右抱住的。
“姐姐!栗子想你了!”左邊這個,穿著一正紅小褂子,上面用金線繡了數不清的元寶,脖子上掛著個掌大小的金玉算盤,眼狹長,看著就著機靈勁兒,正是弘歷。
另一邊的弘晝就樸素多了,從腦袋到五都是圓滾滾的,一臉憨相,“粥粥也想姐姐!”
“說著想我,怎麼來找大白了?”烏希哈假裝嚴肅,“來了也不說一聲,小多子和小福子都快急哭了。”
“四哥帶我來找白哥睡午覺。”弘晝說。
他們兩個幾乎是和大白一起長大的,天熱了一起在池子里打滾,天冷了則抱著大白取暖,私下里管大白一聲“哥”。
“都在一個府里,又不會走丟,有什麼可說的。”弘歷無所謂道。
“你們要是老這樣邊不帶人跑來跑去,下次出了事就來不及了。”烏希哈教育道,“得罰你,讓你長點記才行,。”
“沒、沒這麼嚴重吧。”弘歷有種不好的預。
見烏希哈掰著手指算了算,出個堪稱險的笑,“栗子,你這個月零花錢,扣了!”
突聞噩耗,晴天霹靂。
“啊啊啊啊我的零花錢!”弘歷抱著腦袋搖晃咆哮,恨不得以頭搶地,“為什麼又扣我的零花錢!”
圍觀的弘時無奈話,“你別總對他們這麼嚴格,他們還小呢。”
他又對弘歷道:“栗子,你姐姐扣你多,三哥補給你。”
弘歷立刻滿復活,原地跳起,“三哥你果然是最最最好的三哥!”
只要給他錢的,就是他新覺羅·弘歷最親的親人!
這話卻哄不了弘時,“那你年前欠我的二兩銀子,可以還了嗎?”
弘歷瞬間變臉,迷茫道,“三哥,你說什麼,我還小,聽不懂。”
看他一副鉆進錢眼子里的摳門樣,烏希哈無奈扶額。
這是的胎教做過了頭,極必反了?
算了,摳門總比敗家強。
天氣正好,烏希哈也不著急回去繼續作畫,便在這兒陪著大白和兄弟幾個玩一會兒。
大白是個忠心耿耿、重輕男的,烏希哈在,眼里便只有,纏在邊給當靠墊。
弘歷弘晝也不失落,轉而去找弘時把他們拋高高玩。
見弘時任勞任怨地陪兩個弟弟玩稚游戲,烏希哈心中不由慨。
這三年,若說府中哪個人變化最大,必然是弘時。
自塞外回京后,弘時央求四爺給他找武師父,一個嫌不夠,騎、拳腳、兵各尋了個專的退伍老兵,南院里給他辟了個小演武場,擺滿大大小小的石鎖。
練武免不了摔摔打打,弘時又憋著一勁,頭半年沒有哪天上不帶傷的。
李氏和玉錄玳那一個心疼,連烏拉那拉氏都有些看不過眼,私下里跟四爺說會不會太過了,別外頭的人說王府虧待庶子。
“他自己知道上進,做父母的難道還攔著他?”四爺卻是欣弘時總算懂事了,囑咐幾個師父,只要不傷到他底子,不要心放開手訓他。
老兵師父們打磨他的筋骨,錘煉他的品,漸漸地,他變得沉默斂,卻不消沉。
開始他總掛在上的“要為大英雄,讓某些人后悔”,烏希哈也已經有許久沒聽到了。
別人怎麼想的,烏希哈不清楚,至在后來的弘歷和弘晝眼中,他們的三哥就是那種護短、耐心、又能打的完哥哥。
苦練是有收獲的。
這兩年弘時也進了上書房,在一眾小阿哥中,功課有多墊底,手就有多冒尖。
尤其弘春弘明兩個,如今看到他就繞著走,生怕被邀請“一挑二”,再毫無面地被反打渣。
烏希哈唯一到擔憂的是,弘時小小年紀沉迷擼鐵,以后會不會長不高?
至這兩年看起來就沒怎麼長個兒。
總不會繼智商盆地之后,又進一步為全府兄弟們的高盆地吧?
思維越來越發散,烏希哈靠著大白的皮,著背后溫暖的起伏,昏昏睡。
迷糊間,到被推搡著。
“格格,醒醒,蘇公公來了。”
“唔?”烏希哈睜開眼,果然看見蘇培盛笑瞇瞇地在不遠。
忙站起來,“蘇伴伴怎麼過來了?”
蘇培盛沖道:“二格格,三阿哥,王爺找您二位有事呢。”
烏希哈和弘時都有些疑,不知道四爺有什麼事是需要同時他們倆的。
烏希哈又問:“那栗子和粥粥?”
“四阿哥五阿哥,便由老奴安排人送回兩位格格。”
聽聞是四爺有事,弘歷弘晝乖乖地跟二人告別。
……
一炷香后,四爺書房。
“給阿瑪請安。”
四爺抬頭,看著并排而來的一雙兒,放下手中書卷,“聽說弘歷弘晝又鬧你們了?”
“沒有,他們乖著呢,”烏希哈忙為弟弟們說好話,“正好陪我解解悶。”
弘時亦道:“弟弟們比兒子當年懂事多了。”
四爺無奈,“你們倆,比他們額娘都還縱著他們。”
他又忍不住彎起角。
烏希哈和弘時,一個曾經最讓他心疼,一個最讓他頭疼。
如今也長了可靠的哥哥姐姐,努力學著幫長輩們分憂。
王府里因為有這些相親相的孩子,永遠都充滿生氣和溫暖。
四爺在外就算經歷了再多的勾心斗角和人冷漠,回到府中聽聽他們的笑聲,就能重新恢復氣神。
孩子們既是他的肋,也是他的盔甲。
四爺略有些出神,烏希哈先開口問:“不知阿瑪傳召我們有何吩咐?”
“噢,是你們大伯家的三格格,幾年前被指婚給喀爾喀部臺吉,過幾日便要隨迎親隊伍,前往漠北了。”四爺回答道。
烏希哈恍然,原來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佛拉娜。
這三年來,康熙沒再往蒙古指過格格,但早前定下的婚事,也不能反悔。
弘時一頭霧水,“可這跟咱們有什麼關系?”
四爺搖頭,又道:“是烏林珠母子,他們也要一同回到草原去。”
“你們與相識一場,可要出府送一程?”
聞言,烏希哈和弘時皆是一臉震驚。
京城各方勢力復雜,暗涌不斷,胤褆又早就被康熙厭棄,人人避諱。烏希哈考慮到四爺和王府,就算心中掛念烏林珠,也不敢隨意要求見,或是與書信往來,只在前年的宮中大宴和烏林珠兒子滿月時見過兩回。
故而乍聞此言,烏希哈十分驚訝。
還以為烏林珠會帶著孩子,在京城一直住下去呢。
四爺把手中拜帖遞給烏希哈,“這是給王府下的帖子,想在走之前見你們一面。”
烏希哈與弘時對視一眼,齊齊點頭,“去!”
作者有話要說:是摳摳栗,憨憨粥,和(矮)墩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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