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六,高三开学了。
新学期新安排,座位按照上学期期末考绩重排。
盛夏同桌李诗意,原先周萱萱的同桌,们绩都在班里中游。
周萱萱绩没太大变化,所以坐盛夏前边。
其他的,盛夏周围就只有左边的齐修磊算比较悉。
张澍还是坐在单独那一列最后一桌。
即便铁卢,在六班他还是第一。
座位分开的时候,辛筱禾抱着盛夏呜呜佯哭,等大伙都快搬完了,才依依不舍地搬离。
可是右边的某人,只是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东西在我这吗?”
而后就搬走了。
搬完又返回,给搬,搬完书桌搬书箱。
然后再问:“还有什么要搬么?”
盛夏:“没有了。”
过程好像没什么不同。
但是盛夏觉,不一样了。
他甚至没有再与四目相对了。
太不一样了。
他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家里有什么事,他心不好么?
座位相隔大半个教室,他没有来找,也不知道要不要问。
一下课,他不是趴着睡,就是在刷题。
早上最后一个课间,盛夏借着接水的由头,从后门过,见他在刷手机,应该闲着了,正打算上前去打个招呼,可一声“阿澍”的“阿”字都还没有出口,就见他又趴着睡了。
那就不方便再打扰。
到了中午,盛夏还没收拾好,就见张澍已离开教室,连侯骏岐都没等。
侯骏岐在背后他,“阿澍,等等我啊?”而后又扭头盛夏,“快点呀,小盛夏!”
盛夏加快速度,跟上侯骏岐。
可他们还是被张澍甩得老远。
到店里时,张澍已在吃。
盛夏和侯骏岐在平时一直坐的位置落座。
全程无话。
“阿澍,你病了?”侯骏岐问。
张澍:“你咒我?”
侯骏岐:……
盛夏低着头吃饭,没有话。
觉,他和侯骏岐说话,还是一样的。
那么,就是对,不一样了。
这种直觉,在这之后的每一天,都在进一步证。
他好似很困,课间几乎都在睡觉,早晨又恢复了踩点到教室的习惯,晚修只上两节就走了,有点离奇。
别的似乎没什么,别人问问题照讲,男生们围一块,他也还是时不时语出扎人。说不高兴,好像也没有。
所以就连侯骏岐都没看出什么来。
他们三人还是一块吃饭,张澍对盛夏仍然照顾有加,书包重,会给提,忘了打汤,也会给打。
流上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
大概平时,盛夏说话也不多,他们对话也常常是有去无回。
有时候盛夏都怀疑,是不是想多了?
可是寂静的Q.Q对话框告诉,一切真的都变了。
稿后晚上不需要再写稿到凌晨,零点就上床睡觉。
辗转反侧几过后,认命般睁开眼,呆呆看着天花板,魔怔了似的,天花板好似幕布,投影着有关于他的各种画面。
什么都一样,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的眼睛里,没了彩,他的言语中,没了亲昵。并且只是对着的时候。
终于确定——他,在疏远。
手机里,Q.Q最新聊天框是和陶之芝的。
那天“约会”,陶之芝几乎全程跟“直播”,以至于最后,比盛夏还不能接。
“什么?他没来?”
“不是吧,第一次约会诶!”
“是他自己说约会的诶!”
“他没说什么事吗?”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啊?”
这些问题,盛夏也回答不了,也想知道。
这么多天,他都没有要说的意思,就是不愿意提吧。
仔细想想,他们并没有十分悉彼此,连他可能会遇到什么事,都猜不出。
共同认识的人,除了同学,就只有张苏瑾。
可最近张苏瑾看着心好的,不像是家里有什么事的样子。
“没事,你那么漂亮去赴约,没看到是他的损失!”
“夏夏,别难过,周末我陪你骂他!”
这是陶之芝的最后两条消息。
难过吗?
当然。
那天去的路上,特地带了两个头盔,竟还在想,这次他载,要不要搂他的腰呢,会不会太不矜持啦?想想就脸颊发烫。
而回程的时候,看着那没有用途的头盔,眼眶忽而发热。
脸红赴约,眼红散场。
疑、心酸、遗憾。
当然是难过。
难过到,再也不想约会了。
盛夏又无意识地点开了Q.Q空间,把主页刷到重复,又百无聊赖往回刷。忽然想起他表白那晚说,从的留言板分析出生日,点开了他的留言板。
最早的都是一年前了,内容无关痛痒,都是什么“踩一踩”之类。
退出的时候点到了之前的提示消息。
随手往下刷,几乎都是他给的点赞和评论。
一个会把的空间翻遍,一条一条点赞和评论的人,如今也一句话都没有了。
鼻尖泛起一丝酸涩,就这么呆呆看着那些评论。
忽然,盛夏猛地坐起。
到底又一条一条往上看,倒着念。
[我晕。]
[喜欢春天?南理没春天,谢谢。]
[欢欢喜喜上学去,高高兴兴回家来。]
[你怕是没把雷公电母放在眼里。]
[你是这风格?]
[知道了大文豪。]
[道听途说是真理。]
[了解。]
[吗?]
我、喜、欢、你、你、知、道、了、吗?
盛夏不可置信地确认了一遍。
是这样的,连顺序都没错,这怎么会是巧合?
当时就觉得,除了前面几句勉强和发的内容有关,后边怎么都是胡言乱语。
没有多在意。
那时候,那是什么时候?
是从滨江公园回来的晚上。
难道他,这么早就喜欢了么?
盛夏重新躺回去,手机颓然扔一边,着天花板发呆。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
他喜欢,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
他的喜欢,弄不明白。
或许,是不是有这个资格问一问呢?
盛夏不确定,但心里有个声音在嚣着,鼓动着。
又拿起手机,发了一条说说,仅“宋江”可见。
-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凌晨两点,张澍看见了盛夏的说说。
书桌还点着灯,他刚结束今天的学习。
天气要热不冷的,,睡不着?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首词,前边有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这句用在他上似乎更合适。
扭了扭疲惫的脖子和肩颈,张澍站起,看了眼时间,犹豫几秒,还是敲响张苏瑾的门。
“姐,醒醒。”
“姐?”
“姐!”
张苏瑾开了门,脸并不好。任谁大半夜的被起来能心好?
然而下一秒,就清醒了。
张澍高高站在门前,沉道:“姐,我爱了。”
张苏瑾静静看了眼自家弟弟,眨眨眼,出了房门,走到客厅往沙发上一坐。
“给我倒杯水。”
张澍“哦”一声,去倒了,还给自己拿了听可乐,单手打开,拎着易拉罐边缘往嗓子里倒。
张苏瑾静静看着几米开外,形拔,结滚动的年,莫名有些眼热。
小时候抱着大不撒手的娃娃,长大了,长得这样好。
“给。”张澍把水放跟前茶几上,自己则随意倚靠在电视柜旁,“你说的,什么时候爱了,一定要告诉你。”
张苏瑾腹诽:……倒也不必大半夜告诉。
“和盛夏吗?”张苏瑾开门见山。
两秒静默,张澍答:“不是和,是对。”
张苏瑾:“什么意思,单向?”
张澍低头:“没法双向,要出国了。”
他把事从表白开始,省略着说到了与卢囿泽的对话、还有无疾而终的约会。
张苏瑾问:“你什么想法呢?”
“我不知道,”张澍又灌一口,任由汽水滋滋刺激,“如果是在其他阶段,高一、高二,甚至高三才刚开始,我也许都有办法,但是现在,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无力、迷茫。
张苏瑾:“你问过吗?”
“嗯?”
“问,有什么想法。”
张澍摇摇头。
“男生和生面对问题最大的不同,就是男生只想着解决问题,而生更关注绪和态度,”张苏瑾道,“你不要给做决定,要给做选择,要谈谈,才能知道怎样是对好,你所认为的不自私,可能不是要的。”
张澍:“关注绪而不解决问题,不就意味着可能不理智吗,如果继续下去,真的耽误学业和未来怎么办?”
张苏瑾点点头:“也许会,但,即便结束也该给个确切的告别。”
张澍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目涣散。
张苏瑾道:“我之所以让你一定告诉我,是想告诫你,要保护孩,无论是体还是心理,不是说孩就格外脆弱,是孩伤的愈合周期比男孩要长很多,甚至有些人,一辈子都过不去。越单纯的人越是如此。你没赴约,就已做错了,可能再也不想和你约会了。”
一句气声的叹息,从张澍口中呵出。
“知道了。”他把剩下一点汽水一饮而尽,两手一扭,易拉罐被拧得面目全非。
他一个远投,易拉罐顺着抛线“哐当”落垃圾桶。
“睡吧姐。”
张苏瑾不多说,对张澍来说,一两句话就够了。
起,要回房间,后传来年无力而颓败的声音——
“姐,我真的喜欢,好喜欢,一想到就会心疼的喜欢。”
-
次日盛夏一醒来,就条件反一般看Q.Q,除了腾讯新闻,没有任何消息。
空间也没有任何点赞评论。
甚至连访客记录都没有。
他没有看见吗?
也许,早早就睡了呢?他最近都回家很早。
想想一起连麦做题,不过是半月里的事,竟然有了恍如隔世的觉。
张澍还是从上午睡到下午,当然只是课间。
中午吃饭的时候,盛夏注意到他也没看手机。
想想自己发的说说,还有点耻,如果他不看的话,晚上还是删掉好了。
正发着呆,听见有人:“盛夏,你出来一下!”
是付婕。王潍竟然也在。
还没起,就看到张澍忽然醒了,像听到什么号令一般猛然抬起头,看一眼盛夏,又顺着声音的方向看窗外。
眼神带着将醒未醒的茫然。
就像是下意识的动作一般。
付婕笑道:“张澍,醒了啊?再睡会儿啊?没你啊起什么床?”
哄堂大笑。
“睡睡睡,就知道睡,铃声都不醒你,也不看看倒计时多天了,你的第一能睡着给我抢回来吗?”老王喋喋不休。
盛夏都不知道要不要这时候出去了。
王潍对张澍真是碎了心。
不知是谁忽然喊道:“盛夏他就醒了啊!盛夏的名字就是铃声啊!”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盛夏“轰”的一下红了脸。
平时他们私下调侃就算了,怎么能在老师面前……
张澍往里灌了大半瓶水,似是要清醒清醒,而后沉道:“瞎哔哔赖什么?”
语气是实实在在的责怪。
那同学呆了呆,盛夏也子一僵。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回应同学们的调侃。
好似,有避嫌的意思。
王潍呵斥瞎嚷的同学:“好好学你自己的!”
随后又温和道:“盛夏,来。”
-
“盛夏,这个消息我必须第一时间告诉你,”付婕面凝重,“你的稿子,一选就没过,编辑说,单篇质量倒是问题不大,但是作为合集,没有主题,太分散,这也是之前没有策划好的原因。”
其实也是盛夏投机取巧的缘故。有想过合集需要更统一,但是之前写的,大多都是兴之所起,自然是没什么主题的,后来又舍不得放弃前面几万字的稿子。
盛夏心一沉,“主题的话,统一时代或者类型吗?”
付婕点头:“大体是这样。”
“投别的出版社看看呢?”
“应该也差不多。”
盛夏不愿放弃:“那我重写呢?”
“很难,”付婕分析,“我仔细看过了,你选取的年代相同的,最多有8篇,但是类型又差别太大,如果只算类型,豪放派有6篇,婉约是最多的,有10篇左右,其它很多都难以归类,并且非常小众。”
如果最多有10篇同类型,也才2到3万字,重写,时间已来不及了。
上学期期末那段时间,每晚熬夜到凌晨,日休4个小时,笔耕不辍,竟都是无用功。
晴天霹雳。
这个词真实发生的时候,人是懵的。
最打击人的从来不是没有希,而是眼看着希被打破。
王潍看着小姑娘瞬间煞白的,都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了。
“盛夏……”他还是开口,“李主任打电话来问你的绩条,你在二中的绩没有上传,有空的时候,发给我一下。”
盛夏耳边嗡嗡的,没怎么听清。
但知道,付婕和王潍不是为了一件事来的。
付婕撞了撞王潍胳膊,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再说话了。
“盛夏?”付婕。
“嗯,老师。”
付婕安抚:“行不通的话,就全力准备高考吧,你进步很大,保持住,再冲一冲,也能考很好的大学的。”
盛夏喃喃道:“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座位的,只是等坐了下来,才发现,这几日头一次过后门时,没留意他在干些什么。
无暇顾及了。
明日高一高二也正式开学了,这会儿准备晚修,隔壁两栋教学沸反盈天,高三的只摇摇头,慨两句,看一眼倒计时牌,继续埋头做题。
大多数人终究还是要走高考这条独木桥的。
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架一座青云梯?
能力到此,别无选择。
盛夏拿出手机,点进Q.Q,聊天框里,留学机构的老师给发来了新的课表。
SAT的课也开始排了。
还是没有回复,点进自己的空间,把最新一条说说删除。
《声声慢》啊,它是一首,闺怨诗。
是注定得不到答复的悲怨。
盛夏往自己里塞了颗巧克力,准备收心开始学习。
任何时候,沉浸在悲伤之中都没有益。
随手把巧克力包装纸塞垃圾袋里,才发现太满了,挤着同桌李诗意的垃圾袋了,李诗意有些不满地看向盛夏。
盛夏道了声“抱歉”,拎起袋子去卫生角扔。
之前,和张澍同桌的时候,垃圾袋总是占用他的钩子,他会不会,其实也很烦呢?还有的东西总是乱飞……
有时候辛筱禾都无语的。
可他好像,从来没说过什么。
他看着难搞一个人,其实很包容。
盛夏把垃圾袋扔到大垃圾桶里,甩了甩沉重的脑袋——怎么又在想他。
扔个垃圾,也能想到他。
盛夏刚要转,忽然世界一片黑暗,与此同时此起彼伏的尖和抱怨声传来——
停电了?
财大气的附中也会停电?
“靠!高一高二一来哪儿哪儿都开灯,又超负荷了?”
“电工能不能行了,每年都要搞这出,假期没检修啊?”
“好像不是哇,我家群里说家里也停了啊?”
“这片都停了?”
“行,放假吧各位!”
“哦耶,我看谁敢学习!”
“买蜡烛去买蜡烛去!”
盛夏一动不敢动,因为正站在卫生角,也就是北边小走廊,后就是一排香樟,在黑夜里沙沙作响。
到都是黑漆漆的。
知道应该马上进教室,但是脚挪不动步,有点夜盲,此刻还未适应黑暗,完全辨不清方向。
脊背窜起一阵凉风。
一些稀奇古怪作了古的东西又钻进脑袋里……
恻恻的。
忽然,觉一阵风过,有巨凑近,的手被捉住了,整个僵住,下意识尖了声——啊!
然而比起教室里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几不可闻。
随即听见悉的声音说:“别害怕。”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牵着往前走,从小走廊直接出了教学,到达连廊。
漆黑的夜,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但是紧握的手传来的温度,让沸腾。
后教室里传来侯骏岐的声音:“买蜡烛去吧阿澍,诶?阿澍呢?阿澍!人呢,啊?”
过会儿还有王潍的声音,几乎是在吼:“这片都停了,等学校自己发电,短则半小时,再慢一小时也好了啊,等等!别吵了!”
不吵了。
他们越走越远,后的声音已听不见了。
一直走到运动场,下阶梯的时候,他在前,握着的手领着,回头问:“看得见吗?”
适应了黑暗,能看到廓:“嗯,一点。”
到了跑道,他说:“散会儿步吧。”
手被松开了,紧跟在他边。谁也没有先说话,静得好似连呼吸声都能听到。塑胶跑道的白分割线在黑夜里格外清晰,沿着线,小步小步走着。
他好似察觉了,也慢了下来。
散步。
是谁说过呢,比牵手和亲吻更旖旎的,是散步。
天普普通通,没有月,但盛夏忽然想起一句话——今晚月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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