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 香樟林。
“其實我不是太明白——”
蘇麥靠在一棵香樟樹后,仰頭閉眼,聲音不大不小:“方可的那個素質, 好像是‘死神來了’對吧?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馮橋正在他不遠觀察四周, 聞言轉頭,面詫異:“誒, 你倆以前不是一個單位的嗎?”
“不是,我仁心院的。慈濟院。沒有面對面合作過。”蘇麥說著, 眼睛依舊閉著,“說起來,你不是慈濟院的?”
“不, 我單干的。以前拉扯過一個小組織, 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馮橋苦笑了下,略一思索,再次開口,“對方可那個能力,我也不是很。不過聽人說起過——你知道電影《死神來了》嗎?”
“驚悚片?聽過。”蘇麥微微睜開眼, “被死神盯上的人, 無論如何都會死,對嗎?”
“差不多。而且是各種極小概率的事串連導致的死亡。”馮橋道, “方可的能力,效果就與之類似。”
方可可以預見“偶然”。并能據自己預,將大量偶然排列在一起, 從而導致必然的結果。不僅如此, 的能力, 還帶有一定的占卜功能……
“占卜?”蘇麥一怔, “什麼意思?”
“嗯, 用結果去推斷一件事。”馮橋試著解釋,“就像有的人會扔筊杯,通過觀察它的正反況去判斷吉兇。方可的能力與之類似。”
比如,可以在設置好一系列偶然事件的同時,設下一個簡單的疑問。如果問題的答案是“是”,那麼偶然事件就會發,如果答案是“不是”,則事件不會發。而,就可以通過偶然事件的發結果,去獲知這個問題的答案。
蘇麥:“……”
“很神奇。”他頓了一下,認真點頭,“你覺得會用這種能力去判斷江臨的好壞嗎?”
“肯定會啊。”馮橋聳肩,“換做是我,我也設法自己判斷一下。畢竟現在的況……都太突然了。”
就像不久之前,一堆黑熊出現,主將帶有能力記憶的針歸還。又比如在歸還之后,其中一只黑熊突然口吐人言,信誓旦旦地告知目前這個域里有一個披著人皮的怪,一個足以影響全人類命運的怪……
最離譜的是,和他們一樣被困在這里數年的上校長居然主站出,公開表示相信那個……那個叛徒的說法,還努力說服所有人,幫著抓住那個所謂的“怪”。
“我們不需要傷人。只需要將控制住。究竟是與不是,我們可以等抓住之后再設法確認。”當時的上校長是這麼說的,“假如——我是說假如,那孩真的已經被‘怪’附的話。相信我,這對于我們而言將是一次絕無僅有的好機會。功與否,甚至能影響到所有人的未來。”
因為事出急,上校長并沒有解釋得很細。但因為過去的威以及誠懇的態度,所有人最終還是選擇了聽從。
盡管他們中的大部分,心依然保有疑慮。
……說起來,當時方可就說了一句“我聽你的,但我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判斷。如果真是個壞東西,我不會手。”——馮橋那時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現在可算反應過來了。
之后的事就順理章了。上校長與方可兩個人各自發了預知能力,盡可能迅速地完了信息整合與大致計劃,并為眾人指引了應該前往的方向。所有人各自出發、就位、等待,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有些事,即使已經相隔多年,對其的稔依然深骨髓。
因為域主自己也無法解除那個“互相靠近后必有一人被傳送”的傻缺機制,所以他們只能分頭出發。無邊的香樟林像是海洋,一旦沒就四顧茫茫。馮橋不知道別的人孤一人趕路時是什麼覺,他只知道當他就位后不久,就看到蘇麥迅速趕到的影。
想來其他人也是同樣。
思及此,馮橋心頭不由有些慨然。而另一頭,蘇麥已再次閉起了眼,仰頭靠在了樹干上。
隨著眼瞼閉合,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副地圖——一張卡通畫風的平面地圖。
——【素質:快捷鍵M。傾向:全知/戰爭。技能:小地圖/準打擊。】
簡單來說,就是這個能力可以將蘇麥周邊的狀況以游戲地圖的方式呈現。全知傾向的等級越高,地圖的范圍和可呈現的容越多;而戰爭傾向,則賦予了蘇麥通過作地圖直接打擊對手的能力,等級越高,打擊力度越強。
不過考慮到戰爭傾向的副作用較大,蘇麥基本沒怎麼升這個傾向。目前等級為全知輝級,戰爭燈級,這個能力整更偏向輔助。
此時此刻,以他為中心,這張地圖的范圍足足囊括方圓五百米,所有有移能力的,都以小圓點的形式在地圖上標出。他自己是綠點,作為同伴的馮橋是藍點,所有未被視為同伴的,則一律標為紅點——
而在他的視野中,一個陌生的紅點,正以相當的速度,朝他們這個方向趕來。
“過來了。”蘇麥霍然睜開雙眼,轉頭往樹后看去。只見他們后十米之外,一片茫茫的白霧正在如浪翻滾。
“不可以讓出來。”他看向馮橋,認真開口,“也不能讓看到我們。”
那孩很可能有混能力。如果和照面,事會變得很麻煩。
馮橋了然地點頭,閉眼深吸口氣,昂首發出一聲長嘯,跟著便是一段抑揚頓挫的誦,用的還是古語發音:
“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素質:李白。傾向:長夜/戰爭。技能:抱月/仗劍。】
與蘇麥一樣,馮橋的兩個技能,各自對應素質下的不同傾向。“仗劍”為戰爭技能,可以有效增強素質并提升近作戰能力。不過他同樣出于謹慎,沒怎麼對其升級。
而“抱月”,則為長夜技能。效果為,當他念誦詩篇時,可以影響目標的意識,將其拖詩詞所創造的意境之中,暫時忘卻自我。長夜的等級關聯技能效果;此外,詩詞蘊含的畫面與現實越相似,他念誦的越投,對方被拖的程度就越深。
就比如現在。
隨著馮橋誦的尾音落下,正在林中疾奔的江臨倏然停下腳步。
……不對勁。
猛地意識到這點,慌忙舉目向四周去。目及之,卻只能看到幽深的竹林。
頭頂的不知何時已經徹底不見,取而代之的清冷的月。四顧萋萋,忽然有些茫然。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去哪里?
江臨困地蹙眉,腦海中除了問號便只有空白。本能地覺得那些包圍的植不該是竹子,但實際應該是什麼,也不知道。
然而這種迷茫的狀態,并沒有持續很久。
因為就在茫然不知所措時,忽然無意識地抬眼,看向了頭頂的天空。
夜空中是一圓月,清泠泠。江臨盯著拿著那月亮看了片刻,數個關鍵詞突然涌腦海:
圓月。混。升級……
江臨表一頓,眼中倏然泛起淡淡的黃芒。同一時間,十幾米外的馮橋低呼一聲,手按住了口。
蘇麥猛地看了過去:“你怎麼了?”
“想起來了。”馮橋語氣里著難以置信,“好快啊。”
——當被困者注意到和自己有關的時,確實有可能激發自己的記憶。而且個實力與意志越強大,清醒得就越快。
但馮橋怎麼都沒想到,那個江臨居然能這麼快就想起自己。
隨著江臨的清醒,他能覺到自己生的詩詞意境正在逐漸消退。蘇麥迅速閉眼再次觀察了一下小地圖,再睜開時,面上已帶上幾分肅然。
“攔住!”他飛快道,“正在蓄力,好像要發能力!”
“行吧,那、那我……”馮橋調整了一下,念頭飛轉,再次開口,“青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教吹簫!”
……?
另一頭,正準備轉移的江臨驀地停下作。
月幽幽,水幽幽。蕭聲幽幽。江臨迷茫看向左右,一大堆問號再次浮上心頭。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去哪里?
這些疑問似曾相識又令人茫然。很快,便似是被什麼吸引,再次抬頭看向了空中。
——月亮。
圓月。混。升級。狗比匠臨……
微微偏頭,眼中再次騰起黃芒。
于是——
“又開始蓄力了!”
另一頭,蘇麥無奈地睜眼,再度看向馮橋。后者正在捂著口大氣,寬闊的額頭冷汗涔涔。蘇麥有些擔憂:“你還行嗎?”
“還行。”馮橋息著點頭,“意境會拖慢施放能力的速度。你等我稍微想想,得挑一個元素完全不一樣的詩……”
“是不是不能和月亮有關啊。”蘇麥回憶了一下他方才念的兩首詩,飛快道,“你找個沒月亮的。”
你說的容易,中國古詩十首有八首帶月亮……馮橋嘆了口氣,跟著迅速開口:“枯藤老樹昏,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西下……”
“?”十幾米外,站在小橋上的江臨茫然眨著眼睛。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去哪里?
不解地偏了偏腦袋,視線落在了小橋下方。
流水。逝水。付諸東流的努力……
狗比匠臨。
江臨眉眼倏地抬起,眼中黃凌厲——
蘇麥瞬間睜眼。
“又在——”他著蹲在地上馮橋,言又止,“你還好嗎?”
“……可以。”馮橋咬牙,“我還能打——?”
他面上出一瞬的茫然。蘇麥警惕地皺眉:“怎麼了?”
“……有人主進了我的意境。”馮橋不解地抬頭,“我的能力,好像和別人重合的到一起了。”
“?”蘇麥微怔,立刻閉眼。只見眼前的地圖上,馮橋的能力范圍,正以一個空心圓圈的形式呈現。而此刻,那個空心圓圈之上,又有兩個相似的空心圓圈,正與之重合。
同一時間。
似是應到了什麼,正試圖發能力的江臨防備地抬眸。
卻見原本空無一的小橋之上,不知何時,又飄起了令人惱火的白霧。
屬于林云的白霧。
不過江臨對這白霧的來歷一無所知,只知道,這東西就是不久之前曾困住自己的那個。煩躁地皺了皺眉,不死心地俯,想要再次發能力,大腦卻空白了一瞬。
最為關鍵的記憶,再次被霧氣攪得支離破碎,江臨懊惱地怒罵出聲,仍舊頑強地試圖在這雙重困境中尋找出路——直到到橋頭的古樹,注意到上面著的一張紙條。
【……1.凡霧氣所覆蓋的范圍,一律視為校區……】
【2,[學生]想要擅離校區,必須得到[老師]或其他負責人的允許……】
……該死!
江臨臉瞬變。
這幫人類,這幫卑鄙無恥的人類——只知道抱團與死纏爛打的廢!
明明都快離開了!明明就差一點!這幫連可憎都不如的渣滓!
江臨心頭一時怒火迸發,怒火之下又是無法克制的屈辱。這麼久以來,人類都是拿玩弄的對象,從未想到,自己竟也有被螻蟻控制住一天……
不過很快,在短暫的憤怒之后,就迅速冷靜了下來。
這幫人類在圍堵我——都到了這種境地,再意識不到這點,就真的連匠臨都不如了。
為什麼?因為察覺我的份了嗎?人類中知道他們存在的不多。但這個域的域主對“臨”字牌抱有敵意,顯然是知曉他們的存在的。是域主已經認出了自己嗎?
他認出了自己,所以將能力還給了被困的能力者們。他們之間是否已經達了某種協議?
這幫能力者行到現在,除了在霧中行時給帶來了一些皮傷之外,并沒有造進一步的傷害。也就是說,他們的目的只是想將困住而已。困住之后呢?域主會接手嗎?
想到那些承載了域主意志的大黑熊,江臨心臟不由往下一沉。跟著,毅然做出了決定——
閉起眼,不再思考逃的事,轉而認真回憶起那些傷口。
匠臨曾給造的,那些幾乎要了命的傷口。
這副自帶永晝能力。可以催眠自己,讓自己暫時忘卻疼痛;同樣也可以反過來,讓回憶起那些。
而隨著的自我催眠與回憶,原本已經愈合的傷口再次撕裂。大片的鮮汩汩而出,又一次染黑。的熱度與生命,亦隨之迅速流逝——
得死。
江臨無比清醒地認識到這點。四面楚歌,還有域主虎視眈眈,再在這里逗留等于自找死路。雖然覺得很可惜,但必須得死。
眼前開始一陣陣發黑,江臨卻輕輕勾起了角,放任自己往地上倒去。
然而就在此時——到了一樹枝。
一細細的枝條,穿霧氣而來,輕輕搭在了的肩膀上。
溫暖的生命力如開閘泄洪般涌,蒼白的皮轉瞬恢復。江臨難以置信地睜開眼睛,正見四周霧氣散開一角,出楊不棄淡漠的面容。
他俯視著倒在地上的江臨,緩緩開口。平穩的語氣中,難得帶上了幾分殺氣與冷意: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死的。”
江臨:……
不敢相信地瞪著楊不棄,怒火再次席卷而上。然而還沒等說什麼,楊不棄已經離樹枝,往后躲去,同一時間,周圍的霧氣完全散開,出周圍一圈烏的黑熊——
江臨不知道它們是何時來到這里的。只知道自己必須得逃。可還沒等有所作,那些黑熊便已齊齊朝走來,屬于眼睛的位置,不約而同地亮起紅的刺目芒。
足以喚起任何存在最深恐懼的紅芒。
*
同一時間。
“噗”的一聲。翻涌的池之中,一塊巨大的固浮起。
那是一塊足有兩米多高的琥珀,里面封著一個魚人狀的畸形怪。一雙魚眼瞪得大大的,短短的四肢呈現出撲騰的姿態,整個怪的狀態都被定格在掙扎的瞬間。
徐徒然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見狀忙站起,揮手來旁邊穿著穿著圍的大白熊,在對方的指導下扳縱桿,將那塊巨大的琥珀打撈而出。
不確定現在封在琥珀里的匠臨是否還活著,又是否有突破而出的可能。只能盡可能迅速地將其裝車,一路推到旁邊的蟲子展館,找了個看得順眼的位置,與大白熊兩人合力將其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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