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方可終于聯系上徐徒然時, 已經是二十分鐘之后的事了。

　沒辦法，域里面沒法接到電話。晗只能先將聯系……不是，是通筆仙之筆的儀式教給方可, 再由方可抓時間采辦材料, 執行儀式。

　或許是習慣自然, 筆仙之筆現在接收到來自陌生人的祈禱，已經半點心理起伏都沒有了。平靜地接收、平靜地轉達。倒是聽了它消息的徐徒然，有些不平靜了。

　徐徒然當時本就已經準備離開。畢竟晗突然消失，再加上系統的示警, 總讓人有些不放心。偏偏要直接從域里離開并不容易, 因此耽誤了些工夫。

　而在離開后的第一時間, 立刻一個電話打給了晗。

　電話很快接通，晗冷靜的聲音傳了過來：“喂？”

　“……”聽到他語氣如常, 徐徒然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些，“你那邊什麼況？”

　筆仙之筆傳達的信息很簡練，只說晗被污染，并提醒關死域的出口。徐徒然對晗的狀況實際一頭霧水。

　晗言簡意賅：“中招了。現在我的神里混了一部分的鐵線蟲。”

　盡管早就有所預料，徐徒然聞言，心還是往下沉了一沉：“是什麼時候……”

　“在域里。我的分裂之一。那個短發生, 你還記得吧？”晗道, “曾在沒有防的況下直視了蟲子的眼睛，當時就已經有了被染的苗頭了。只是我們都沒發現。后來，還獨自對付了另一個染源……”

　現在想想，從那時起, 他們就很與再打照面了。即使遇見, 也很快就分開, 各忙各的, 這是第二重疏忽。

　而晗在離域時，沒有檢查另外兩人的狀態，直接將意識離。導致三個分裂合而為一后，被污染的部分也被帶進了他真正的里，這是第三重疏忽。

　“而這些疏忽累加的結果就是，我臟了。”晗最后得出總結。

　徐徒然：……

　“所以你當時為什麼會急著離開？”徐徒然獨自在廢棄的寫字樓里徘徊，小花坐在肩頭晃來晃去，“你是閱讀到什麼了嗎？”

　“嗯。”晗沒有瞞，“我當時看到一個黃眼睛的人進我房間。因為擔心菲菲，就趕回來了。”

　“現在想想，那段畫面應該是鐵線蟲故意為之，用來刺激我的。”

　“也就是說，它早就盤算好要借由你的意識離開……”徐徒然抿了抿，“可姜思雨封印的那些污穢，也逃跑了。是從域的出口逃出去的。”

　“不奇怪。狡兔三窟。它應當是想多方位下手。”晗說著，頓了下，“我剛才不是說，有個黃眼睛的人進了我房間嗎？”

　徐徒然：“嗯？”

　“方可檢查過了。他并不是被‘附’，而是被某種力量控制——當然，我們還是先將他控制起來了。方可準備空把他拐去香樟林。”晗繼續道。

　徐徒然咂了一下他的話，又想起系統曾描述過的，全知鐵線蟲的能力，心中到些許不妙：“你的意思是……”

　晗沉聲：“我的意思是，這只蟲子，可以通過寄生去控制其他人。這很可能就是它盯上我的理由……之一。”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它想將我當附備選。”

　徐徒然：“……”

　獨自在空的辦公室里走了幾圈，大腦飛快地將目前掌握的所有報梳理整合，思緒漸漸清晰起來。

　一切的源頭，就是姜家三代人的自救。因為預到自己的制快要失效，所以他們冒險選擇用切片的方式來對鐵線蟲進行剝除與封印——但他們沒想到的是，他們的封印方式，并非完全有效。

　他們以為自己將剝除下來的污穢部分封印完畢，實際并沒有。只是那一部分污穢作為鐵線蟲的分之一，一直靜靜蟄伏，伺機而。

　而在自己試圖封印它的本時，這部分分終于派上了用場。全知鐵線蟲將意識與力量轉移到了這部分分上，并找到機會從域中逃離。另一邊，晗二號被染，則讓它另外找到了下手機會，最終借由晗的離，將自己的另一部分分，植了晗。

　借由這部分分，它可以通過晗收集報，甚至施加控制。再過分些，它說不定還能直接將自己的意識轉移過去……

　不僅如此，聽晗的意思，那個全知鐵線蟲已經分裂出了更多的化，用以控制其他人。前去襲菲菲的便是其中之一——徐徒然不確定它這種技能有沒有限制，但就目前來看，這技能就已經足夠討厭了。

　更別提這鐵線蟲本還能通過閱讀復制技能……

　徐徒然難得到了幾分棘手。閉了閉眼，再度開口：“那你現在呢？你的那部分，嗯……”

　“那部分臟東西。”晗淡淡接過了話頭，“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無法保證之后的事，但起碼現在，我這邊還是安全的。”

　——線昏暗的房間，晗躺在床上，雙眼蒙著一塊黑布，左手被拴在床沿。上臉上，都繪滿了發的符文，臉泛青，發白，表卻依舊稀松如常。

　菲菲正舉著手機，在他的耳邊。他微微側了側頭，繼續道：“還好，我發現得早。趕在那‘臟東西’起效前就先發現了它。我現在正將它盡可能地在我的意識邊角，再加上去菲菲和符文的幫助，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一時半會兒？”徐徒然因為他的措辭皺起了眉。

　“那玩意兒跟個蚯蚓似地，一直想往我意識深鉆。我也不知道能攔它多久。“晗誠實道，“不過也虧了它的存在，我也讀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徐徒然：“？”

　“比如本的所在、這些分的作用之類的。”晗語氣聽上去依舊很輕松，“關于本，我只大概讀出來一個位置，已經拜托方可找人去查了。不過我懷疑它也察覺到了這點，之后應該會更加防著我。”

　“至于其他的分……我一時還讀不到。這需要些時間。如果有進展的話，我會再聯系你。”

　“還有，我讀到，這些寄生分，只能借由宿主的眼睛去看東西。所以遇到的話，封住它們的視線非常關鍵。此外，錮符文應該也是有效的。”

　隔著手機，晗似是笑了一下：“這點由我親驗證，絕對保真。”

　徐徒然：“……”

　“還有，我還發現了什麼……哦對，這個鐵線蟲啊，它一旦分裂，想要再聚合的話，就只能通過互相吞噬。對，所以最好是把它們隔開……然后，嗯……”

　徐徒然靜靜聽他說著，頓了一會兒，忽然開口打斷：“晗。”

　晗：“啊？”

　“你這樣閱讀‘它’，真的沒問題嗎？”徐徒然認真道。

　可記得，晗在閱讀自己的時候，都曾因為無法閱讀而到痛苦。而那個全知鐵線蟲，明顯比他們想得更為狡猾。晗這樣將它的分當做百度知道用，才不信那鐵線蟲會毫無反應。

　晗聞言，卻是又笑了一下。

　“誒，這種事嘛，總歸是有點麻煩的。”他無所謂道，“但你不覺得，這事價比還高的嗎？”

　“是它先要利用我，那以牙還牙，我去利用它也沒什麼不對。換你你難道不會這樣做？”

　……徐徒然默了一下。

　有一說一，的話還真會。

　但不管怎麼說，這事放晗上，風險都未免太大。徐徒然定下心神，立刻道：“我等等去和姜思雨通下，將你再接回域里。按照他們域里的運行邏輯，你上的寄生，應該也能剝……”

　“沒那個必要。”晗淡淡道。

　“我還是那句話，既然它要利用我，那我也要利用它。有一個報解讀站，對大環境也更有利，不是嗎？而且我都說了，為了保證分不會聚合，最好是分開安置。”

　他又對著手機低低笑了一下：“放心，我有分寸。要是實在撐不住了，會再來找你的。如果連你也來不及救我，那我就先把視力封了再自殺。哦對了，你到時候記得把地址給我，我把菲菲給你冷鏈送過去，你替我好好照顧。”

　徐徒然：“……”

　抬手了額角，明白當初楊不棄看著自己瘋狂作死時的了：“晗——”

　“開玩笑的。”晗又笑了一下，“放心。我沒那麼容易出事。”

　說完，又三言兩語給了些自己窺見的報，晗這才結束了通話。

　徐徒然原地等了一會兒，果見屏幕又亮了一下，一條發件人為“晗”的短信發了過來：

　【抱歉，讓你見笑了。他腦子不太正常，請別和他較真。】

　徐徒然嘆了口氣，飛快回復：【我知道。我還是建議把他送到姜思雨那邊，你覺得呢？】

　第二條短信很快送達：

　【我尊重他的意見，也相信他能做到。我會努力保護他的。】

　發完這條消息，菲菲穩穩地將手機放到了旁邊床頭柜上，又從柜子上拿起了止痛藥，轉回晗的臉邊，喂進了他的里。

　晗眼睛上蒙著布條，只能全憑覺張。藥片合著水下嚨，他又一下倒回床上，覺腦袋疼得像是要燒起來。

　就像徐徒然說的，從那玩意兒的上強行掠取報，總要付出代價。這種磨人的頭疼，大約才只是開頭。

　但哪有怎樣？看誰扛得過誰罷了。他可是曾在升級空間里用爛之軀爬了一年的人，誰怕誰。

　晗嘲諷地想著，微微側過頭，輕輕蹭了蹭菲菲冰涼的手指，

　疼得幾乎發燙的腦殼，總算稍稍好了一些。

　*

　另一邊。

　徐徒然收起手機，深深嘆了口氣。

　“我覺得那個人類雖然腦子不正常，但有句話沒說錯。”一直沉默的系統忽然開口，“有一個報渠道，對你來說是好事。”

　“閉。”徐徒然抿了抿，轉看向后。

　現在所在的，是和晗進域前所在的那棟廢棄寫字樓。而的面前，正是可以用來進域的符文。徐徒然在離開前特意和姜思雨們打了招呼，讓們給自己留了個臨時口——畢竟搞清了晗的事，還是要回去的。

　符文微微泛。徐徒然蹲下，按照姜思雨所教的，進行了個簡單的儀式，眨眼便再次回到了域中。

　這次進域，的目標很明確。第一，將封印符文教給姜思雨以及的爺爺爸爸們，好為接下去的自產自銷循環封印事業打下夯實的基礎；第二，是打算將黑放出去獵食。

　徐徒然又不傻。反胃就反胃，只要能有效打擊全知鐵線蟲的勢力，那就不虧。

　大不了多喝點酸咯。

　而第三，則是打算順便向姜思雨們求教，該如何擁有自己的域，同時也想學習些別的技。

　正好這會兒域里的況已經趨于穩定。不管是選秀還是打怪封印都在穩步推進。想要一次滅掉所有的鐵線蟲化并不現實，但慢慢剝除與削弱，還是做得到的。

　徐徒然便耐下子，待在了觀測區，每天除了肚子就是跟著姜思雨們以及姜老頭們進行多對一授課。空了就出去幫著畫畫符文，或是觀測下封印的況，又或是去外面打打怪消消食。

　或許是因為本被隔絕在外，現在從這些小上也薅不到什麼作死值了。徐徒然也無所謂，打你就打你，還用找理由嗎？

　如此待了兩天，方再次離開域中。

　為避免全知鐵線蟲再伺機將留在域中的部分全都召回帶走，姜家人們決定還是將域完全封閉——換言之，只要他們堅守住這個域，全知鐵線蟲留下來的那部分力量，就別想再拿回去。

　以免意外，徐徒然又問筆仙之筆要來了它自己的祭祀方式，教給了姜思雨們。

　“有事的話就向它祈禱。”離開前認真囑咐，“我收到消息，會來找你們的。”

　“嗯嗯，明白了！”

　“放心吧，我們會顧好自己的。”

　“姐姐再見——”

　姜思雨們排一列，一邊點頭一邊依依不舍地沖揮手。

　徐徒然回過頭，也拿著筆仙之筆揮了揮。后者隨著的作晃來晃去，緩緩吐出一個泡泡，看上去已毫無波瀾。

　*

　離開域后，徐徒然徑自回了臨近的住。

　房間依舊維持著離開時那樣。連墻上的符文都沒有任何變化。徐徒然沉默地盯著它們看了片刻，想想還是沒掉，轉而在地上鋪了張紙，一筆一劃地繪制起新的符文。

　——屬于的符文。

　升到了辰級以后，能力者可以開發專屬于自己的符文，賦予它們功能與意義。聽著簡單，實際并不容易，因為按照姜老頭的話說，這符文與其說是“開發”，不如說是“尋找”。

　能夠構符文的幾何組合有很多種。能力者必須從中尋找出最適合自己的一種，再為它尋找到最適合的用法。這往往需要幾十次，甚至幾百次嘗試。

　然而徐徒然并沒有在這方面花費太多時間。

　幾乎都不用思考。只是想了下“我需要一個專屬符文”，一個悉的圖案便自然而然浮現于腦海。此時此刻，又自然而然，從筆下流瀉而出，逐漸型——

　就在最后一筆落下的瞬間，徐徒然能明顯覺到，空氣里有什麼不一樣了。

　警覺抬頭，正見四周場景折疊變換。本就不算仄的房間被進一步拉、變大，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覆蓋上了新的彩，所有不必要存在的家與擺件，則都化為了末或搖曳的小花。

　地面上鋪開一層潔的冰面，冰面上孤獨立著一個扶手椅，扶手椅的背面，是鏤空繁復的花紋，鏤空的部分，全裝飾著流的彩。

　徐徒然怔了一下，抬頭向上看去。天花板也已被取代，深邃的夜空中可見星河流。

　略一遲疑，朝著那扶手椅走了過去，輕輕上椅背。

　“這里就是我的域？”微微挑眉，“和我想得不太一樣。”

　看上去倒更像是非正常理智狀態下曾見過的巨大冰面。

　“一開始看到的域，是按照個人潛意識隨機生的。”系統道，“隨著對域的悉，以及能力的增長。個對域的掌控力也會逐漸加強。比如隨意調整布置，或是無中生有之類……的。”

　它著突然出現在椅子前的配套桌子，聲音漸漸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