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 老太太都在懷疑大兒子是不是故意噎了。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被自己了下去。
沒人比這個親娘更了解紀長澤了,他雖然平時也算混得不錯, 但就是個最沉悶不過的子,也不會說好聽話, 也沒那彎彎繞繞的腦子。
他是真把之前的那些話當真了?
想要再說點什麼,結果發現這話自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圓, 正猶豫糾結著, 紀長澤催了:
“娘,你快去吧,一會天黑了路不好走,容易摔了。”
這話也沒病, 是在關心親娘的安全。
但再怎麼關心, 也改變不了他是在催促自己親娘出去買的事實。
見大兒子滿臉關心, 老太太也不想撕開慈母的偽裝,只能心憋屈的緩慢轉出去。
后面還能傳來紀長澤的聲音:“買老母,點的, 補子。”
老太太腳下一歪, 差點沒摔了。
你****!
那老母它得有多貴啊!!
紀老頭也是有點反應不過來怎麼來了大兒家還需要他們花錢, 還不等他想明白呢, 就見紀長澤的視線落在了他上。
莫名的,他后頸就是一涼。
紀長澤:“爹,之前買的煤球因為我傷了沒搬, 就在樓下小虎家放著,占著人家地方也不好,你搬上來吧。”
這邊地北方,每年冬天都冷的凍死人, 一般取暖都是用煤爐,作為取暖原料的煤球價格在國家的控下雖然不是特別便宜,但也降到了普通人用得起的地步。
不過缺點也有,每年的冬天都會有人煤氣中毒,這也沒辦法,要麼凍死,要麼就小心使用避免上那百分之零點幾的概率,北方的冬天能凍死人,如今又沒有無風險的取暖方式,大家只能接著用煤爐。
煤爐的使用到也不算是麻煩,但對于住在筒子樓里的住戶們來說,低層的還好,高層的就只能一趟趟搬運煤球。
每年快到冬天的時候,樓道里總是能看到一家家人錯落開,費勁的搬煤球,等搬到最后,落一手一黑那是肯定的了。
但今年,紀家的況不一樣了。
因為他們家擁有了一個免費勞力:紀老頭。
紀老頭:“……”
他剛開始還沒察覺到紀長澤的險惡用心,畢竟之前他一直都住在村里,就算是用煤球也都是拿著板車拉,對于筒子樓里的煤球搬運工作自然不是很悉。
于是雖然不是很想干活,但紀長澤一副“這麼冷的天晚上沒煤球大家可能要一起凍死”的樣子,他還是點了點頭,下樓去了。
等敲開小虎家門,被小虎媽領著到了旁邊的雜間,看到里面碼的整整齊齊,一摞摞排開的煤球時,林老頭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
這麼多,紀長澤家是七樓,他得搬多趟啊。
小虎媽倒是沒注意到面前人臉上那難看的表,還在高興終于可以把雜間騰出來:
“之前本來說是小雪爸爸回來就搬的,結果他了傷,就拖到現在了,叔你等下,我給你拿個麻袋。”
往樓上搬煤球當然不能用鏟子,小虎媽很心的拿了個臟麻袋來,黑漆漆的一看就搬過不煤球,遞到了林老頭面前,讓他自己裝。
林老頭:“……這還多的……”
“是啊,一個冬天的量呢。”
林老頭的表更加僵了。
他當然不想搬,但也沒傻到放棄自己的形象,想了想,打算用老技能,手敲了敲腰,一臉苦笑:
“這麼多,怕是要搬不,沒想到孩子小時候要給他們干活,老了老了,還得給兒子干活。”
他的本意是想說自己多不容易,大兒子要是真孝順就應該過來自己搬而不是讓他這個老頭子來,結果小虎媽把麻袋往他手里一塞,完全沒把他的話當回事。
不如此,還很贊同的點頭:“可不是嗎,一輩子都在為兒斗了,大家都一樣,看我婆婆,這麼大年紀了,讓好好在家歇著吧,偏不,非要去廠子里做事,就是為了幫襯家里。”
說完了,還嘆息一聲:“所以說叔你們這個輩分的,就是閑不下來,有犧牲神,為了孩子什麼都愿意干,我們這些小輩不服不行。”
林老頭:“……”
小虎媽給完了麻袋,就站在那熱的……加起了油:
“叔你搬吧,放心,我在這里給你看著,沒人敢拿。”
見林老頭步履僵的離開了,還在慨呢。
這段時間紀家日子有點難過,本來作為鄰居還有點擔心,現在既然紀長澤的爹娘來幫襯了,紀家應該能過這個難關。
于好心,林老頭搬了一個小時煤球,小虎媽就在門口坐了一個小時,最后一趟的時候,還幫著拿鏟子鏟了八塊一起上去。
紀長澤十分。
他拉著小虎媽連連慨:“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爹肯定很辛苦。”
本來就很辛苦的林老頭滿臉都是黑塵,出的汗都變了黑的,聽到這話臉更黑了。
吃苦罪的是他,大兒子不謝他,對著個外人嗶嗶什麼。
但偏偏就是因為當著外人的面,就算是他心底有再多的不爽也不能說出來,他這輩子和自己媳婦一樣,除了喜歡錢,就是喜歡名。
現在苦頭也吃了,名聲當然更要維持住了。
小虎媽不知道林老頭心底在想什麼,一個勁的夸他:“我叔這也是為了你們,都年紀這麼大了還這麼拼,小雪爸,你以后可得好好孝敬我叔。”
“孝敬,肯定孝敬。”
紀長澤也是一臉:“說起來也是,我這麼大年紀了還要爹娘來幫襯著過日子,我娘也是,從來了我家里就一直跟我說一家人不說客氣話。”
他嘆口氣:“我看我娘也是打算學小虎,去打工補我了,我這個當兒子的真是不孝。”
說著,他難過的扶著額頭紗布,臉上布滿了愧:“都這麼大把年紀了,還要看著自己親娘去賺錢養我。”
旁邊的林老頭正打算口氣,聽到這話簡直目瞪口呆:“你娘什麼時候要去打工補你了???”
紀長澤扭頭,又是一聲長長嘆息:“爹,你也別瞞著我了,我看出來了,你們自從來了家,就一直提錢的事,還不是為了……”
林老頭渾一僵,眼神飄忽,甚至連呼吸都忍不住的停下。
“……為了我,怕我這一失業,家里沒吃沒喝,所以才這麼著急上火。”
隨著紀長澤悶悶說完這句話,林老頭猛地呼吸一下,子這才慢慢放松下來,臉上也出了笑:
“是啊,我們還不是為了你,當爹娘的,當然是什麼都為著兒考慮了。”
見他接話了,紀長澤點點頭,下了定論:“所以你們肯定是想去打工補我的。”
林老頭臉上的笑容差點沒裂開:“……”
見他不說話,紀長澤才詫異看他,好像很驚訝一樣:“難道不是?”
林老頭看看旁邊站著的小虎媽,勉強讓笑容恢復正常,干的說:“是,當然是了,你差錢,我和你娘也著急。”
紀長澤唉聲嘆氣:“我知道你和娘的心意,但是你們都一大把年紀了,我怎麼能讓你們為了我去那麼遠的地方打工呢。”
“那麼遠,你們出點什麼事,我都來不及救。”
他說著,又坐了下來,仿佛正真心實意的為“父母太自己寧愿這麼大把年紀出去打工幫襯自己”而犯愁為難。
林老頭見此,心中一喜。
正張打算說“既然你不放心那我和你娘就不去了”,結果剛開啟一個小,就見大兒子突然抬起頭來,仿佛想起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向了小虎媽。
“小虎媽,我記得小虎幫人找過工作,你看能不能讓幫幫忙?”
林老頭:“???”
“不是,等等……”
紀長澤拍拍他的手:“爹,我知道你不想麻煩鄰居,沒事的,我和小虎他爸關系很好,不是外人。”
單純不想去干活的林老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紀長澤:“你不用不好意思,是吧小虎媽?”
“是啊叔,不用跟我們客氣,大家都這麼多年鄰居了,關系好著呢。”
小虎媽本來就是熱心腸,見證了這一番“父慈子孝”“母為兒忙”后心中十分,紀長澤一提,幾乎是想都不想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小雪爸你放心,等我媽下班了,我馬上就跟說,保證給叔嬸找個離得近的工作,也好讓你放心。”
自覺即將為鄰居家解決一個大煩惱,心底多了不助人為樂的愉快,說完就告辭下了樓。
林老頭手想攔:“等等,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紀長澤在后面喊:“爹,你真不用客氣,實在不好意思等你和娘找到工作了,我們請小虎家吃飯。”
林老頭:“……”
他滿臉一言難盡的轉過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大兒子。
手指頭啊的,一副想說什麼但說不出來的樣子。
紀長澤沖他一笑。
林老頭口一悶,差點沒當場給他吐幾口出來。
到底哪出了問題。
他和老婆子不是日常上門來要錢要東西的嗎?怎麼最后不東西沒要到,還得工作養這個他們一向看不上的大兒子??
好在,他不是一個人承這一切。
痛的花著自己的錢,買好了給紀長澤吃的回來的老太太得知了這個噩耗。
驚呆了。
“誰說我們要打工的?!”
正坐在桌前了那只活蹦跳的紀長澤:“娘你不是為了照顧我才留下的嗎?”
老太太:“……是啊。”
“家里沒錢了,娘你又一直跟我說自家人不客氣,我就明白你是想要出去賺錢幫襯我們了。”
老太太:“我……”
紀長澤一揮手:“娘你不用再掩飾了,以前是我太自大,以為自己就能照顧好你們,一直拒絕你和爹對我的好。”
“現在我突然失業,又了傷,也想開了,其實都是一家人,誰照顧誰都是一樣的。”
老太太:“但是我和你爹年紀大了……”
紀長澤點頭:“我知道,我明白,放心吧爹娘,我不會因為你們年紀大就攔著你們的,我不會再像是以前那樣犟了。”
老太太:“……”
林老頭:“……”
大兒子還是跟以前一樣蠢沒錯。
但是蠢的方向是不是變了……
他們費盡心思的去解釋自己真沒打算去工作,奈何這個一向蠢笨的大兒子一如既往地死腦筋。
無論兩人怎麼解釋,紀長澤都對“父母為了我寧愿犧牲自己,我不能不識好歹,必須得支持他們去勞去工作去掙錢”深信不疑。
兩人:“……”
在周小草買了鹽回來去廚房忙活時,兩人一直沒放棄扭轉紀長澤的這種奇奇怪怪的思想。
但這個如小時候一樣,一直堅信著父母深自己的大兒子還是那麼悶葫蘆,他們說十句,他回個一句還是表達謝的。
中間還穿穿著讓二老去把殺了拔去臟。
兩人自然是不想干活的。
但周小草在廚房干活,紀長澤還是傷員,他們不干誰干。
于是最終,他們不得不沉著臉出去把殺了,老太太一甩手就把扔在了廚房案板上。
正在忙活的周小草被嚇了一跳,還不等想明白婆婆怎麼突然發火,就聽見客廳丈夫驚喜的聲音:
“娘,你是打算自己做飯嗎?太好了,我很久沒吃到娘你做的飯了。”
說完了,還招呼周小草:“小草,快出來,把廚房讓給娘,別在那礙事。”
周小草看看婆婆,怎麼看都不覺得這副要殺人的模樣是打算做飯,但既然丈夫都發話了,有人愿意替干活,何樂而不為呢。
手,一臉順從的出了廚房。
老太太都沒反應過來呢,做飯的活就轉移到了手上。
外面那個蠢笨的大兒子還在說:“娘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自己在廚房做飯。”
老太太差點沒氣死過去。
那哪里是自己做飯,那是在自己家的時候防著周小草這個兒媳婦趁做飯吃。
現在這里是紀長澤的家,廚房里的東西全不是的,還防什麼??
不樂意,奈何紀長澤一副“我這是犧牲我媳婦討好我親娘”的樂呵呵模樣。
老太太心底還惦記著那賠償款,也想著繼續維持自己在傻子兒子心目中的形象,思來想去,還是憋著一口氣,哐哐哐的開始做飯。
客廳里周小草聽著廚房那好像打仗一般的聲音,有點坐立不安:“長澤,媽那邊靜這麼大,是不是需要人幫忙啊?”
紀長澤看了一眼廚房,一臉的不以為然:“沒事,可能是因為我剛剛答應了爹娘去打工掙錢,所以太高興了。”
“高興了,靜大點也正常。”
周小草:“???”
“爹娘要打工掙錢??”
跟公婆打了十幾年道,沒人比更清楚在外面維持著一副好長輩模樣的公婆有多懶。
在丈夫還沒在城里買房把和兒接過去的時候,家里的活可全都是周小草干的,公婆向來不沾手。
結果現在長澤居然跟說,這兩個超級無敵大懶貨,要去打工賺錢了??
太打西邊出來了?
紀長澤點點頭:“對啊,爹娘為了補我們,還打算把打工掙的工資全部給我們,誒,爹娘對我們可真好,我們可要好好孝敬他們。”
周小草:“???”
如果說剛剛只是想太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那麼現在就是在想西邊是不是打太出來了。
公婆打工把工資給他們??
做夢都不敢做這麼。
那邊的周小草還在茫然,紀長澤卻已經看向了林老頭。
然后沖著他一笑。
還坐在板凳上緩下午運煤球那口氣的林老頭莫名子一。
然后就聽見他大兒子說:“爹,你累了吧?累了就去屋里。”
原來是讓他去屋里休息啊。
林老頭剛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然而事實證明他放的太早了。
紀長澤:“屋里床壞了,你正好修修。”
“今天是你和我娘第一次在家里住,怎麼能睡個壞了的床。”
林老頭:“……”
我第一次來你家住,你還讓我搬煤球修床呢。
見他臉上顯出不太樂意的神,紀長澤也不急,只嘆口氣,仿佛很苦惱一般的說:
“那床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床板中間有點塌,我和小草輕,睡著也還好。”
“我就是怕你和我娘睡著睡著,到了半夜突然床塌了,要是木頭斷了到你們上,至也是一個窟窿,爹娘你們年紀大了,本來摔一下就不行,再幾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