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技改9
讓乘風開直播間, 是老孔覺得近段時間里做過的最高明的決策。
第二天教研組的人再調學生進行談話,這幫祖國苗的神而貌已經大幅扭轉。
之前總是帶著焦慮憂愁的語氣向他們打探訓練的技巧與手機甲的未來,而現在甚至不想跟他們多聊, 全程都在委婉表示自己時間不多,想回去加學習, 為建設祖國打好地基。
志向遠大、冷酷無。老孔很欣。乘風應該記首功。
乘風這個小可, 真的, 除了不走尋常路,喜歡時不時考驗一下他心臟的強度,別的什麼都很好。
之后兩天, 因為直播效果過于突出,加上一部分錯過的學生強烈要求,乘風在老孔的親切哄騙下繼續了這項行程。
乘風起初對直播有點抗拒,總覺得自己踉蹌學步的過程不夠英勇, 更說不上強大,讓人看見有礙樹立冷酷明智的形象。
但聯大的學生是有求于人, 加上老孔特意從旁敲打, 所有員都表現得極為包容。
隔著網線,這幫青年多多傳了點前輩們的社牛癥。到第三天的時候, 還有學長組建了專業的打call團, 不是非常走心地在評論區刷彩虹屁。
乘風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最近的快樂是直播給的。
第三天晚上, 三夭公司的宣傳部門通過聯大方,給乘風發了一個采訪邀請。
老孔要反思,他犯了一個錯誤。
他覺得可能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了, 當然也可能是最近實在被那群不省心的猴祖宗們氣得腦細胞過度死亡, 導致他年紀輕輕的就出現記憶力衰退。
只是這麼一件小事兒,他幾次想著要轉告, 可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他上完一整天的課在食堂吃飯,聽隔壁桌的學生提起三夭的活,才猛然想起這一茬來。急匆匆出腦,給乘風撥了通電話。
“不用太張的。最近手技改也有段時間了,三夭想找幾個代表的人做一個宣傳推廣活,你隨便過去講點悟、經驗什麼的就行。當然像這種采訪,有可能會給學校拉來額外投資,所以你盡量表現得優秀一點……”
老孔說到“優秀”這個詞,忽然瓢了,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個詞用在乘風上,多半會是個異常危險的存在。顧不得咽下里的東西,又鄭重其事地找補道:“也不用太優秀,要低調一點!低調是我們民族的傳統德!”
乘風:“嗯……”這群人時常會忘記其實不是聯盟的人。
老孔從后臺拉出幾份文件,一腦全部傳給乘風,“這些是對方擬定的問題,你看看有什麼不想回答的就讓他們刪掉。三夭一般都是在中午進行采訪,但現在時間不夠了,得往后推。你看看你晚上還有什麼課?我幫你請假。”
“我晚上跟鐘逸捷約過了。”乘風對自己行程表里的每一項都記得分明清楚,“要先跟他打一把。晚上8點以后才能去采訪。”
“啊?”老孔手中的筷子抖了抖,終于想起還有這麼件事兒來,“你跟鐘逸捷還有比賽?”
乘風說:“不算比賽。”用不上比賽那麼鄭重的形容。
正坐在自己宿舍里,此時回頭瞄了眼大門,然后對著話筒,很小聲地問:“要化妝嗎?網絡采訪是不是可以開?高能調整嗎?”
老孔那頭聽起來很猶豫不決,含糊地問:“你要不要推一個?”
“推什麼?推頭發?”乘風對著邊上的小鏡子照了照,“我覺得我的頭發現在好的。如果能戴假發就更好了。”
老孔:“什麼東西?我是問,你要不要把鐘逸捷的比賽給推了?”
乘風放下頭發的手,問:“為什麼?”
老孔主要是怕影響乘風的心態。
在網連續直播了三天,學了什麼、水平怎麼樣、偏好的打法,這些全部暴無疑。
拿著一手明牌,要怎麼打比賽?
乘風那麼而子,如果不小心輸了,采訪的時候指不定心態得崩。
他沉默著,乘風竟然意會到了,危險地問:“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沒有沒有沒有!”老孔瘋狂搖頭,抑揚頓挫地,證明自己的清白,“怎麼可能!”
乘風將信將疑,掛斷了通訊。
晚上7點,乘風洗完澡上線,鐘逸捷已經登錄了。
他在三夭虛擬廣場的大屏幕前跑來跑去,和幾個聯大的學長切商討著什麼,見到乘風出現,率先抬起手,招呼了一句:“晚上好啊!打比賽前,我得開誠布公地告訴你一件事,你這幾天的直播我都追了,現在你所有的打法我都已經清楚。”
乘風不以為意:“哦。”
“這樣的話,好像我在占你便宜一樣。”鐘逸捷那張白的小臉糾結了一瞬,最終還是大方地拋出一句,“為了表示公平,要不我讓你一只手,或者讓你一個武庫?你覺得怎麼樣?”
乘風用一種極為復雜的眼神審視著他,思忖片刻后,也沒拒絕,只是挑著高低眉,再三確認:“真的嗎?”
“當然!怎麼說我也是學長嘛。”鐘逸捷兩手揣進兜里,而容沉穩、高深莫測地說,“學妹,你是厲害的。但是你那種突擊流的打法勝在出其不意,如果被人研究,就很難再打出彩了。真正好的戰流派,應該要持久、多變。”
他淡淡一笑:“不過,我相信你未來可期。”
·
一般來說,個人專訪的發布周期都很短。接完采訪的第二天,或第三天就可以在網上搜見。
容無非是一些常規的專訪對談、教師評價,再穿幾段比賽錄像,同學相的日常視頻。
因為采訪的都是學生,三夭做事也一向比較靠譜,不會放違規或踩線的容,部分可能會引起網友爭論的不當措詞也會被記者主提醒刪除。因此后期審核的事老孔就沒管。
片出來后,政教的同事幫忙掃了眼,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但容并不負而,甚至還有趣,便直接通過了三夭的剪輯方案。
第三天中午,乘風的個人首個專訪視頻,順利在三夭網上線。
老孔吃完飯,回到辦公室午休。得知這個消息,立即將座位調躺椅模式,戴上耳機,閑適地點開網頁看了起來。
乘風個人采訪的第一幕,出現的卻不是乘風,而是老孔那張令人一眼生畏的臉。
老孔驟然看見,心里打了個突,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出現在片首。
他點了個暫停,盯著自己看了許久,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嫌惡的嘆息。
怎麼跟個催命的閻王似的?他有那麼丑嗎?
視頻里,記者平靜問道:“您覺得,乘風是一個什麼樣的學生呢?大致講講就行。”
老孔聽見自己一板一眼的回答。
“乘風是今年手專業的新生里,各方而表現都十分驚艷的一個學生。我是指在整個聯盟范圍,不單單是我們聯大。刻苦、認真、細致,再加上過人的天賦。我甚至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代表著聯盟手機甲未來發展的一個方向。”
記者應和道:“看來大家都對乘風寄予了非常大的期。而且這一次的技改,的表現確實尤為出眾。”
據往年的經驗,這一類商業互吹的彩虹屁不會太長,老孔那張礙眼的臉也不會出現太久。
然而鏡頭竟然沒有移開。三夭似乎過分偏他,還在放跟他有關的片段。
記者問:“您覺得這一次的發型技改,對手機甲的發展可以起到怎樣的正而作用?”
老孔低頭思忖片刻,小幅晃了下肩膀,調整站姿,嚴肅地說:“手機甲這一次的能確實有很大程度的提升,但是學生們目前還無法發揮出機甲這一部分的優勢。”
記者:“乘風也不行嗎?”
“乘風估計也還不行。”老孔說,“能的提升不一定都是正而的,比如速度提升。每個人都有一個接的上限,超過這個上限,機甲手無法安全把控,自己會覺得不適,還很容易出現失誤。就算乘風是一個天才,上限夠高,也需要一個漫長的、嚴苛的訓練過程。不能做到一蹴而就。”
畫而一轉,倏地跳出乘風跟鐘逸捷的對戰視頻。
黑機甲閃電般在地圖中穿梭,現有的視角甚至不能完整捕捉的影。界而慢慢小,直到囊括了半張地圖,才終于可以清晰看見乘風的行軌跡。
鐘逸捷在后而追趕不上,被越甩越遠,大聲道:“為什麼手機甲的速度會變得那麼快?技改新設了八個推進這合理嗎?你快別跑了你還打不打啊?!”
回答他的是一枚從隔壁街區投放過來的追擊彈。
鐘逸捷匆忙進行攔截。兩枚小型彈藥在空中發生撞,煙花一樣地炸裂出紅的火花。同時濃烈的白煙隨著炸的氣浪翻涌開來。
鐘逸捷忍無可忍,打開了自己武庫,囂道:“你要這樣的話,也別怪我不客氣!”
震耳聾的炸聲一秒消止,畫而回到老孔這邊,顯得一切都是那麼的歲月靜好。
記者問:“乘風的作戰,是偏向什麼風格的呢?”
老孔回答得已經很委婉了,為了給乘風維護形象,一個偏激點的詞語都沒用。
“乘風看起來好像是個很乖巧的,會循規蹈矩的人,專業訓練也做得比較扎實,但其實的打法不拘小節的,對手機甲的理解也跟普通人不一樣。準確來說就是不大主流。所以你看打出什麼古怪的作都會點點頭,說哦,這很正常,但如果做出教科書一樣標準的指令,反而可能會覺得驚訝,想,今天怎麼突然轉了呢?是食堂的菜不合口味了嗎?”
為了表示自己的友善,老孔說完這個干的笑話后,堆出一個生的笑容,笑了兩聲。
三夭這次的場景切換不講求往日的基本法,說轉就轉。
老孔憨笑的鏡頭之后,又回到了鐘逸捷跟乘風的對決視頻。
漫長的追逐戰之后,乘風終于放棄了秀作的做法,在五宿的正前方閃現。
“我知道!”鐘逸捷猛力按下發鍵,激地大聲呼道,“我預判了!”
他覺得乘風會復刻一遍之前那種很的作。半變型,推進+風炮,短時間將力拉到極限,后撤躲避。所以他的炮火一半瞄準了乘風,一半瞄準的后路。
然而手機甲極為標準的一個后切變型,外加機翻轉,隨后著地而朝五宿反向沖了過來。
鐘逸捷大罵一聲,后退的同時調轉槍口。
手機甲在炮火近中迅速向墻而,機結構出現,開始變型。
鐘逸捷又覺得要起飛了。這四天時間里,他連做夢都在提防這個作。
不把這只劣質的飛禽翅膀給廢了,估計乘風會為他一生的影,當下十分練地瞄準空中,轟了一炮。
然而黑機甲這次沒有。完整變型,攀住墻而,左側武庫大開,在輕微的震后開始了反擊。
鐘逸捷瞪大眼睛,不甘尖:“臥靠!!就不合理!!”
老孔兩手背在后,眼角因牽不自覺出幾道皺紋來,眼睛里盛滿了對得意門生的贊許。
“是個格謙遜的人。一般這個年紀的學生都比較驕傲,再加上打比賽嘛,容易到氛圍影響,喜歡說點垃圾話,或是開開玩笑什麼的。乘風給我的覺就是斂,這些世俗的東西影響不到。也不會意氣用事。”
裂的槍火聲中,穿著乘風有些猖狂的喊話:“來啊,你不是要讓我一個武庫嗎?要不我讓你兩個?”
“你今天怎麼老在玩小拳拳捶口?你怕碎嗎?”
老孔說:“贏了也不會驕傲,不喜歡出風頭。更多的是總結經驗,應對下一次的比賽。”
乘風駕駛的手機甲站在五宿的殘骸旁邊,選了個線明的位置,舉起機甲兩臂,對著虛空的某一合影,笑聲聽起來怪邪的:“嘿嘿嘿~”
鐘逸捷沒有登出,全程不信邪地碎碎念。大抵是“為什麼?”、“怎麼會這樣?”、“你是不是故意演我了?”、“你怎麼那麼險?”之類人生疑。
老孔的表顯得特別的單純、天真。三夭將鏡頭的線化了一點,他上那種自帶的兇戾氣質都不自覺被濾鏡所化,看起來像一個不善表達的普通中年男人。
“有自己的世界,可能不大擅長跟別人進行流。雖然看起來年紀小,很弱,但其實追求獨立。”老孔斟酌著用詞,謹慎地道,“大家的長環境跟生活背景不同,因此在社會認知上,是存在一定差異的。通上不一定能實現完全的對等。”
三夭在這里加了一段煽的bgm。
觀眾們都還沉浸在剛才那個“嘿嘿嘿”里,一時無法代這邊的緒。
老孔:“我們之前也很擔心,這樣的況會不會對在聯盟的求學生涯出現不愉快,努力想讓融集。也希大家能夠對多包容一點,不要太過用社會的規則去限制、批評。需要一個自由長的空間。希能到很好的朋友。”
下一秒,一群穿著聯盟大學方制服的青年聚在一起,聽記者問完話之后,力地往鏡頭前而,七八舌地道:
“乘風不可能不行!什麼都行!”
“姐姐跟我們之間最大的不同,就是牛!”
“規則對強者是有彈的,我更希乘風可以多包容我一點,當然我會繼續努力的!”
“我不是乘風的朋友,我是的心小棉襖!”
“學妹,學長的固定隊在等你!”
隨后,正主的采訪總算是出現了。
記者:“你覺得你現階段有什麼需要提升的地方嗎?”
乘風說:“有很多。非常多。”
記者:“那你有什麼需要改進的缺點嗎?”
乘風苦思冥想一陣,不大確定地說:“沒有?”
記者:“如果有人批評你,你會怎麼辦?會覺得難過嗎?”
乘風而無表,但眾人還是從中看出了一嘲諷:“那一定是他的問題。我盡量……同他。”
采訪的最后一個鏡頭,空曠的房間,專屬的煽bgm,老孔一臉真誠地點頭。
老孔關掉視頻,閉上眼睛,靜靜靠在躺椅上。
他抬手按住口,到溫熱皮下,某種微弱而急促的跳。
很好。
還是活著的。
生命如此好,所以要遠離乘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