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胭脂鋪子不大,里一眼就能到頭。
伙計將關板拆除干凈便又回里頭端了個小馬扎坐下歇著,葉嘉看這個架勢上午是談不攏了,便只能先作罷:“勞煩小哥得空與掌柜留一句話。就說我這有香胰子的貨源,且問問掌柜可有售賣香胰子的打算。若是有,請他下午稍等片刻,我下午會再來。”
說完,便走下臺階。那靠在墻邊打盹的小伙計一聽是香胰子的貨源心里咯噔一下,猶豫了幾下要不要深問,葉嘉已經拎著包袱走了。
程風還站在時站在
葉嘉有些尷尬,輕輕與他點了點頭,越過他便要往外走去。
程風愣了下,邁著長追上來。
事實上,葉嘉一早惦念的運送去西北商路的大商隊。程家就是,其實當下尋程家是最穩妥的。
程家在李北鎮扎多年,祖祖輩輩都在這兒。自家養著一支十分厲害的押鏢隊。葉嘉自打那回聽王老太的兒子說起便打聽過,程家押鏢隊有一百多號人,個個驍勇善戰,連西北商路上那些馬匪遇上他們都要繞道兒走。不僅如此,程家手下還有自己的商號,幾十年做著將大燕南北的貨運往西域五國的生意。這一打聽下來,當真符合葉嘉的考量。
可壞就壞在程風跟原主的關系。若兩人無甚瓜葛,葉嘉自然會試探著打聽,問問況。可如今本就傳著風言風語,若再私下往來怕是要惹出禍事來。顧忌著名聲,葉嘉才一直安耐著沒作。
“嘉兒,你是要用香胰子麼?手邊的胭脂水用完了?”程風打小習武,耳聰目明。方才葉嘉跟店家說話他都聽見了。不過有些會錯意,以為葉嘉打聽這些是因為想要。
葉嘉扭頭看了他一眼,心里實在覺得可惜。搖了搖頭,“并非,程小二爺這段時日沒去走鏢?”
聽他程小二爺,這般生疏的態度程風的眼神暗了暗。
事實上,程風此時心里難的。早前他沒能及時去葉家提親把人定下來,后來匆忙之下去江南走鏢又錯過了葉嘉遇難的時候,回來后他的姑娘嫁了人。這事兒發生的猝不及防,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程小二爺氣得殺人也沒辦法,已定局。
事實上,在程風看來,即便葉嘉嫁了人,他的姑娘就還是他的姑娘。他素來不在意貞這玩意兒,無論他的姑娘是不是子之,葉三還是葉三。程小二爺子狂,打心底沒將葉嘉的夫婿放在眼里。一直打著等時機,弄死了葉嘉的倒霉相公,把他的姑娘再搶回來的主意。
可上回見過周憬琛本人后,他頹喪了好一陣子。
走南闖北這些年,程風養出了一雙毒辣的識人眼睛。那周家小子一看就是人中龍,面上裝的謙和有禮,骨子里不好惹和霸道他是一眼瞧出來。
程風那日雖沒有跟周憬琛正面鋒,只打了個照面,但這等敏銳的直覺他是有的。二來,那小子的皮相竟然生的那般好,人心生不爽。姑娘家眼皮子淺點兒,仿佛被那人勾勾手指頭就能勾搭走。程風原先敢明目張膽地給葉嘉送東西,可如今倒是沒那麼有底氣。
消停了好一陣子,兩人許久未見,程風此時凝視葉嘉的眼神便有些貪。
顧忌著彼此的份他克制地收回目,只問葉嘉可要去旁邊的茶館坐坐:“這次我走江南這一路途徑許多地方,帶了好些好玩的小東西回來。有燕京最時興的珠花和裳,江南婦人姑娘最的胭脂,你定然喜歡的。方才阿桑回去取了,一會兒便會送過來。”
“多謝你的好意,不過無功不祿,程二爺的東西我不好拿的。”葉嘉不是原主,不可能拿他的東西。不清楚原主是怎麼跟他相的,葉嘉只得做出冷淡的樣子。
程風皺了皺眉,有些不適應葉嘉的態度。他想說什麼話,顧忌四周都是人又吞了下去。他一個大男人不在意流言蜚語,但葉嘉是子,又常年在鎮子上過活。鎮上有些閑話他最近也有聽說過,憶起葉嘉上回被人給砸了腦袋推水里,他其實也能理解態度變了。
想想,識趣地又退后了幾步。
葉嘉見他退后,心里松了口氣。這脾氣的程小二爺行事好似也沒那般不管不顧。葉嘉直說家中還有事要忙,這廂就不與他多說,先告辭了。
說罷,調轉方向往鎮子口走。
程風沒攔。想著過幾日又要去押鏢,怕是又要許久不見。就不遠不近地跟著:“嘉兒,你若是家中生計困難,只管與我說。我手頭還有些閑錢的,你拿去用。”
“不必了,程小二爺的好心我心領了,但你我之間非親非故,不好拿你的銀兩。”葉嘉腳下一頓,扭頭看向他:“再來,我不缺錢。”
程風一僵,神有些傷。
他張了張還想說什麼,不放心葉嘉的余氏不知從哪兒過來,疾步上前握住葉嘉的手。橫叉在兩人之間,好似無意般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嘉娘,我方才去胭脂鋪子尋你,你走太快了,娘沒跟上。”
話說的自然,說話間扭頭看向三步遠的程風,目有一銳利。
程風將到邊的話都咽下去,站在原地抄著手看。
年桀驁在程風的上展現得淋漓盡致。他無視了余氏警告的眼神,自顧自地對葉嘉說:“……你去鎮子口等我片刻吧。那些東西是早早給你帶的,小夏桑一會兒會送過來。非是什麼貴重品,就是些給姑娘家把玩的小玩意兒。我家中沒有姊妹,你若不要也是扔的。”
他說罷,與葉嘉點點頭便轉離去。
余氏目送他的背影漸漸遠去,扭頭看了眼葉嘉。
葉嘉目坦清正,毫無閃躲之意。
余氏一怔,勾笑了笑,拉著葉嘉往瓦市那邊走。方才急急忙忙追上來,孫老漢在瓦市那邊等著,此時自然得回去跟車走。關于程小二爺為何會跟著葉嘉,兩人方才又說了什麼話,余氏心中有些不自在。不過一想到葉嘉的子,聰明的一句話沒問。
“走吧,牛車還在等著。”余氏說話的態度與往日一般無二,瞧不出喜怒,“怕是等急了,趕快些。”
葉嘉見這般眉頭揚了揚,跟余氏相舒適的點便在此,甚當眾人難堪。
點了點頭,葉嘉本沒去鎮子口,只跟余氏回了瓦市的出口。
婆媳上了牛車,帶著一車東西晃晃悠悠地回了周家。
孫老漢幫兩人將東西搬回屋,余氏去隔壁把蕤姐兒接回來。葉嘉給孫老漢結了這個月的包車錢,回頭就將豬頭給泡在水里。說實在的,豬頭這麼大的東西,用家里切菜的刀是不能夠的。思來想去,葉嘉把大砍刀拿出來。
將木砧板就放在地上,思考著從何開始砍。
蕤姐兒跑回家就追著的羊咩咩滿院子跑。養了兩個月,羊已經長得比蕤姐兒還大了。葉嘉去后廚舀了一瓢羊,再弄點吃食給點點吃。回來時,余氏已經換了破裳去后院割韭菜。
葉嘉喂飽了點點,也去屋里換了裳。跟余氏一道蹲在井邊上,一個拆豬頭一個洗韭菜。
這個豬頭還蠻大的,至有二十五斤。葉嘉先將它脖子上那一圈豬頸給拆下來,然后再將豬頭劈兩半,取出豬腦。割除耳圈眼角鼻骨和淋結。祛除鼻腔里頭的臟東西,拿清水反復沖洗。而后又去拿了個刮刀刮洗上面的雜,實在去不掉的再拿鑷子拔。
婆媳倆忙著,余氏忽然提起了周憬琛。話的說也有些奇怪,說起周憬琛能文能武,別說看著清瘦文弱,實則武藝不錯:“允安十三四歲便獵過熊。別看他裳穿起來瘦的很,了裳那胳膊又又長,瘦有力。就是旁人帶刀的都不一定能打得過赤手空拳的他。”
“……”葉嘉緩緩地直起腰看向余氏。
余氏眼神閃了閃,又垂下眼簾去。
葉嘉大致懂的意思。想了想,把早上那事兒給余氏說了。
余氏不直接問,也得說出來。不然本沒什麼事因著含糊其辭給弄了個疙瘩在反而不。
事實上,余氏確實有些心氣兒不順的。早就聽說過葉嘉跟鎮上那程二的風聲,怕兒子不在,兒媳被人勾搭走。但這段時日朝夕相又清楚葉嘉的子,覺得兒媳的品行不大可能做出那種事。方才在鎮上來得晚,老遠瞧見兩人在一說話,說了什麼沒聽見。
余氏察言觀的能力還是不錯的,畢竟世家大族出。瞧方才兩人說話的神,倒像是兒媳絕了心思,那個程二還有些不死心。心里有猜測,此時聽葉嘉說更應了的猜測,頓時就心安了。
“照這麼說,這胭脂鋪子的店家到不像個會做事的。”余氏雖當慣了甩手掌柜,但管下人卻是自出世便會的。有道是上行下效,上頭人行事不正,下頭人才會有樣學樣,“咱這生意下午怕是也談不。”
葉嘉自然也知道,但這話也不絕對:“且等下午我再去看看。”
早上十塊香胰子揣出去又帶回來,跟葉嘉想象的不一樣。葉嘉的心倒沒那麼脆弱,不過有這一遭,反而立即意識到了自己做事的問題。許是自打穿過來做事都太輕易順遂,如今頗有些想當然了。這不是個好的做事心態,往后該嚴謹的還是得嚴謹。
這般想著,問起:“娘,我的那套裳可做好了?”
“昨日就做好了,忘了拿給你。”余氏自然就更懂這個道理了。先敬羅杉后敬人,到哪里都一樣,“一會兒你去屋里試試看,合不合。若有哪里不合適的我再改改。”
葉嘉點點頭,洗了半個時辰才把這個豬頭給徹底弄干凈。
鹵豬頭其實簡單的很,清水里焯水一刻鐘多,得把沫子和腥氣去除干凈再撈出來,清水沖洗。而后再煮一鍋水跟洗滌干凈的豬頭加蔥姜煮開,撇去浮沫,煮到五再撈出來。這般才算理干凈,將煮的半的豬頭扔進大鍋里煮。
葉嘉鹵的這個手法跟許多鹵法不同,有點像冷切,等煮好的豬頭切薄片,拍蒜、姜、芹菜、和調制醋油兒拌起來,吃起來更彈口。
這廂把豬頭給煮上,余氏也收拾好了韭菜。去到屋里將給葉嘉做的裳拿出來,去屋里換。葉嘉選的料子是湘妃,余氏給做的纏腰,還特別會配的打了好看的絡子。葉嘉不大會穿,折騰了半天沒弄明白怎麼搞,還是余氏見許久不出來進來給穿。
不得不說,余氏的審品味是真的好。這不算好的布被這麼一裁剪制,穿到葉嘉上瞬間高貴典雅了起來。葉嘉先前不是沒瞧見過鎮上富貴人家婦人的穿著,都沒有這一手制的好。
腰上的絡子打好,垂下來,余氏又順手給葉嘉弄了個發髻。
這還沒上妝呢,就當真將的值又生生往上拔高了好幾個檔次。有道是人靠裝馬靠鞍,葉嘉這般一收拾好,笑一下都能笑得人眼暈。余氏看著倒是犯了難:“穿這般你一個人去鎮上怕是不能安心,且等我換裳,咱一道去。”
說著話,又嘆了口氣:“若是允安在家就好了。”
葉嘉立即明白了的意思,太打眼了。但這也沒辦法,往后若是還得做生意,收拾得面是必要的。見葉嘉已經換好了裳,余氏也不下來。
中午簡簡單單地吃了點,兩人又抱著香胰子去了鎮上的胭脂鋪子。
這回倒是沒被攔住,胭脂鋪子的小二遞了話給掌柜的。胭脂鋪子的掌柜是個掌柜,一張國字臉,顴骨很高,眼窩深陷,有點刻薄的長相。
下午在店里早早等著了,看到一老一兩個子進來,頓時眼睛都亮起來。
葉嘉的相貌不俗,余氏自然也不俗。
事實上,能生出周憬琛那等容貌的孩子,母親的相貌必然不差。余氏年輕時候是燕京雙姝中的一個,比起另一個才,就是靠一張臉占穩了雙姝之一的名頭。老了也難掩貌。平日里藏著掖著不顯,此時收拾好,端起范兒,那一個人如畫。
掌柜的被余氏那世家貴婦的氣度給唬得一愣一愣的,等葉嘉將香胰子拿出來,說起了生意的事兒,立即打起了一萬份的小心:“我姓楊,旁人喚我楊四娘。”
楊四娘自然是認得香胰子,東西一拿出來就明確表示了有收香胰子的意向。
葉嘉這顆心放下來,也不跟繞彎子:“不知楊掌柜愿意出多收這個?”
楊四娘目在葉嘉和余氏的臉上轉了轉,不答反而問起了兩人手中有多塊貨源。
“十塊,東西不多,留了幾塊家里用。”葉嘉也直接,既然是誠心要做生意,自然把話說明白,“但若是能長期寄賣,我們這邊還是能提供更多的貨。”
葉嘉這話一出,掌柜的心思就活了。
約莫是見葉嘉臉,余氏又是個不事生產的糯模樣。想著這人一日來了兩趟這般急迫,必定是急著出手,急需用錢,的姿態就端起來。仗著鎮子上就一家胭脂鋪子,眼珠一轉,直說愿意出一百文一個的價格收。
“二位有所不知,在李北鎮這邊這東西的規矩跟中原不同。中原人各個腰包鼓鼓,自然是掏的出錢買。李北鎮當地百姓日子窮苦,買不起太金貴的東西。再好的東西定了高價也賣不出去,等于白費。”
掌柜說的言之鑿鑿,“再說,你二人拿出的這個香胰子瞧著賣相其實不算太好。紅的,聞著味道雖然不算太差,在李北鎮賣差不多。我若是收了,也只能低價去售。做生意的不能不掙錢,我出一百文已經算是頂厚道的價格了。”
不得不說,這歪理邪說還能這樣說,這個掌柜的臉皮著實驚到了葉嘉。
早料到了一兩銀子的價格不好談,可能要多費些口舌。但覺得這個價格是能談下來的。倒是沒想到這個楊掌柜拿人當傻子看,直接獅子大開口給到了一百文。
掌柜的見兩人臉不好看,猜到自己這一開口有些過了。
方才聞了聞,這個香胰子的味道比東鄉鎮那邊賣的要好聞的多,一桂花味兒。怕人給嚇跑了,于是臉上掛起了笑:“這樣吧,我也不是那等黑心之人,頭一回做生意也得厚道些。你這十塊大小不一。大的我給你多一點,一百五十文一塊。十塊全收下,正好給你一兩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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