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憬琛这些日子为了抓那帮突厥探子和拐子一直风里来雪里去,他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也得被风雪扑打得几分潦草。人站在炕边上，上还穿着有些脏的厚甲。许多日不曾洗漱过,担心自个儿上有味道,他都不敢站得叶嘉太近。

四目相对，周憬琛了自己的脸颊。此时看着叶嘉的眼神不由有点幽幽。

“灶上有水，自己去提。”叶嘉说了一句便又低头继续算账。

周憬琛不由眯起了眼睛。默默去柜子里拿了一套干净的裳，去了隔壁。如今那边屋子空出来,叶嘉就在那边放了一个浴桶。冬日里泡着热水特别舒服,在家的时候若是不忙叶嘉夜里都会泡泡。周憬琛去灶上提了一桶热水过去,临洗澡之前故意过来看了一眼叶嘉。

影子笼罩在叶嘉的上，算账的叶嘉：“？”

周憬琛没有看,越过叶嘉去到梳妆台上拿走一个叶嘉常用的香胰子。又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叶嘉，走了。

叶嘉：“……”

那人平常洗漱很快，今儿这一回洗了半个时辰才携一水汽回来。头发也仔细洗过,乌黑亮,长到部的墨发湿哒哒地滴着水。水顺着发丝染湿了亵,棉质的亵吸了水贴在上。灯火照过去一，都能看清楚裳

也不知这人是不怕冷还是怎么滴,袄子不穿,就这么拎着一块布巾子走进来。

周憬琛将那布巾子搭在肩上,裳没有拿，上就一件单薄的亵。背上、肩颈那令人艳羡的发量吸水效果实在太强。他端坐的那块地方的。眼睑耷拉着，浓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晕染出一团青黑。

叶嘉看了他一眼,低头看看账本。忍不住又抬头看他一眼。那人还是不紧不慢的,脸颊上有冻伤,但清隽的廓难掩惊人之姿反倒看得人心中生出他的恶。

“啧……”叶嘉这该死的强迫症，看他那手半天不干头发真是急死，“你不冷的啊？”

周憬琛抬起眼帘幽幽地瞥了叶嘉一眼。

叶嘉实在不了他这眼神，掀了被褥下炕，趿上鞋子就站到他后。一把夺过周憬琛手里的布巾子，拍了下他胡乱比划的手，才注意到他的一只手上也有冻伤。天啊！周憬琛真的是，他全上下叶嘉最喜欢他这双手了，竟然上了冻疮。

皱着眉头把他的头发拢到背后，沉甸甸的份量压得沉手。

叶嘉撸着脸给他仔细地绞干头发，又了他脖颈上沾染的水汽。拽着人就往炕上坐：“实话告诉你，我这人肤浅的很，哪日你变丑了我一准蹬了你换别人。”

周憬琛：“……真的假的？”

炕下烧了柴，暖烘烘的就是不盖都不冷。叶嘉看他坐在炕边上还得屈起来，忍不住看了眼炕到自己大的位置。算了，坐上去肯定是屈不了的：“当然是真的，我可没你想的那么有节。”

周憬琛轻轻笑了一声，点点头。叶嘉看他这不是很信的样子，转头去梳妆台边拿了一瓶梨花膏。

原本这梨花膏就是药膏子，能治冻疮和小创口。只不过余氏说这玩意儿有肤护肤的效果，买了许多给叶嘉当体和面霜。还别说，夏秋时候涂着不显，到冬日里效果就十分显著了。叶嘉亲体。真的很润。西北寒冬的大冷风吹着，的脸愣是水灵灵的没皴过。

拿着东西走过来，在周憬琛边坐下。

灯火照着两个人，周憬琛垂眸看着叶嘉开了那个瓶子，小拇指从里面勾了一点明的膏子出来。而后抬手就抹到他脸颊上去。周憬琛一愣，冰冰凉凉的觉他便也没动。眼睫低垂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叶嘉，叶嘉拿无名指指腹将药膏子轻轻打圈儿抹开。

一淡淡的梨花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叶嘉又从瓶子里勾了一点出来：“转过来，那边脸。”

周憬琛不知为何腔里那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住了，一种酸酸软软的奇怪滋味儿。他眼睫颤了颤，轻轻偏过脸，叶嘉手够了够……真的是，这人到底多高啊！

“你弯下腰来点，我不好弄！”

周憬琛特别温顺地俯下，凑的很近。呼吸轻轻喷在叶嘉的肩颈，叶嘉的耳朵没忍住有点发热。忍了忍，没出什么奇怪的表来。故意板着脸，一手掐住这人的下，轻轻着，一手无名指指腹打圈儿给他开。期间周憬琛都是一幅任人施为的样子。

叶嘉：“……”乖顺的让人心痒痒。

看抹的差不多，叶嘉才把药膏子递给他。眼睛盯着他长冻疮的那只手，下昂了昂。努力掩藏自己的癖好道：“手，自己抹吧。”

周憬琛眼眸微闪，目从脸上转悠了一圈，手接过药膏。

修长的手指骨节竟然冻得有点红。他着瓶塞轻轻一拔，学着叶嘉的小动作用小拇指勾了点药膏子抹在手背上：“这东西真的有用么？”

“有没有用，明日再看。”叶嘉没长冻疮不知道，反正总比什么都不涂好。

周憬琛也没说话，默默地了那只手，将剩下的药膏子抹匀。他这人是将世家公子的文雅刻在了骨子里，一举一动都十分好看。周憬琛看似在抹手，其实眼角余一直在注意叶嘉。眼尖地发现叶嘉从方才开始目就没离开过他的手。他眉头微微动了下，不动声把药膏子又放回了原位。

再回来，掀开被褥躺倒在了叶嘉的边。

叶嘉的账其实也算的差不多，正准备收拾，扭头看他侧躺在旁边正睁大了眼睛看。乌发如瀑，旖旎地铺满半张炕，神冷清中着一理直气壮，偏生又无声人。

周憬琛先声夺人：“怎么了？”

“……没，你挡着我下去了。”忽然有点不习惯，叶嘉觉得自己的守渐渐近底线，好怕自己会令智昏。

周憬琛：“……”

一夜无话。

难得周憬琛没被人折腾醒，许是这段时日在外太累，到了自家嗅着叶嘉上悉的气息令他安心。这一整夜周憬琛都没有睁过眼。次日亦是睡到日晒三竿，家里无一人唤他起。

等他换好了裳梳洗好出来，堂屋里几个人早已捧着碗在喝粥。

“娘。”周憬琛唤了一声。

“噗咳咳咳……”余氏虽说知道儿子昨夜回来的，但太晚了母子俩也没说话，更没瞧清楚人。自然是不知周憬琛弄这幅模样。瞥见他脸上的有些红的冻疮，当下就讶异了一声：“我说允安啊，你这脸怎么弄这样了！在外再忙也得注意防寒啊，瞧你这脸……多埋汰啊！”

周憬琛：“……”

真的是亲儿子，一般人，余氏都不会这么说话。

周憬琛下意识地将目挪到余氏对面的叶嘉上。一大早起来喝粥的人，这边就余氏叶嘉和叶五妹。叶四妹因为阿玖的事儿，有些不好意思过来。叶嘉正拿筷子去夹饼，就普通的葱油饼。叶五妹烙的，舍得搁料搁油味道自然是很香。

他目扫过来的时候，叶嘉默默地避开了。

周憬琛的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

原本周憬琛以为叶嘉是故意逗他，他心知叶嘉的子促狭，尤其爱捉弄他。昨夜说他脸毁了变丑了是故意调侃，谁知道接下来他发现——每次他看的时候这丫头都一副不想看他脸的样子！周憬琛心中觉得此举十分好笑，心道他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决计不可能为这点小事憋闷。

但事实就是，他气死了，一口气堵口，又气又委屈。他腔里这颗刀枪不的铁石心肠没能坚持住，破碎了。

不想看到他就算了，他走还不行么！

想想又气自己越活越回去，竟真的为这点事儿呕心。但，叶嘉这人怎么就这么现实！扭头回了屋里。瞥见梳妆台上放着一把小镜子，他拿起来左右照了照。脸上的冻疮确实有些难看，但昨夜叶嘉给他抹的药膏子好似有点效果。起先破皮的地方长合了，就是有点肿。

……不然再抹抹看那膏子？

周憬琛不能在家歇，手头还有好些事要忙。李北镇那边的战事暂时是控制住了。乌古斯还在那边守着每回来。他在家待了两日已是极限，第三日一早，拎着那个箱子就又回了营地。

余氏当时人在院子里扫雪，见他拎着个箱子就问了一句：“那里头什么东西？”

周憬琛笑了笑：“没什么东西，驻地的。”

余氏瞧着箱子的大小，也就一尺长一尺高一尺宽的样子。这么大的箱子能装什么？寒瓜么？心里正奇怪呢，看到儿子从雪地里走过，那箱子的隙了点东西下来。红红的，落到地上就是一个坑。走过去瞥了一眼，顿时心里一咯噔。

像是，总不能里头装着人头吧？赶紧把这念头甩开，忙放下扫帚进屋去。

阿玖在屋子里憋了好些日子，特意寻了个家里闲的日子，特意来找了叶嘉。

这几日，阿玖也想了许多。他往日做皮生意，做的惯了，总是到了季节就想弄点儿。今年是因着跟着叶嘉做事儿把皮的事儿给耽搁了就没去弄，所以心里总挂念着。仗着叶嘉是姨姐，宽松些也没事，一时间这个想法没完全转过来。

他心里其实明白，这回送叶嘉去台，他私心里没把这桩事当买卖在做。

他是拿了钱的，在商言商，他这般做事就是主次不分，不负责任：“是我自个儿没捋清楚，没好好做事儿，姐姐这般也算是给了我警醒。”

阿玖这些日子也在懊恼，头一回就干了件蠢事。往后叶嘉这边哪里还会信任他？他既然都打定了主意以后当跑商，就应该端正了态度做。不能走到半途还惦记着皮捞一笔。若是往后再有接任务时三心二意的做派，他这跑商也不用想了。

“该是我的错，我也认。”叶嘉给的佣金他全都退回来。

叶嘉听他这么说，也缓和了口气：“希你能想明白。分归分，生意归生意。若是你们下回在这般，我跟你签的那个契书就也不用当真了。”

阿玖脸一紧，抿了抿，点头：“自然，姐再信我一回。”

叶嘉叹了口气，还是把钱推出去：“既然你这么说，这个钱我也不全拿回来。给你们一半。”

他想明白了，叶嘉就没有再板着脸。该如何还是如何。阿玖当日谢过了叶嘉，拿着剩下的钱就去了该结钱的那些人家里。

他一走，叶嘉收拾了心，干脆去后厨跟叶五妹弄生煎包吃。

天冷了，又不能出门干活。澡豆磨也不着急，几个子猫在家里没事干自然就琢磨好吃的。叶嘉想吃生煎包好久了，西北这边好似没有这种吃法。

正好叶嘉预备五妹明年开春去拜师学艺，多学一点，往后做菜也能更灵活，更融会贯通。

生煎包做起来也不难，没有虾蟹，只能做羊的或者猪馅儿的。别的技巧也没有多，除了面的时候注意得用温水。面团出来得先发酵一刻钟，而后切小剂子跟包包子那样包便是了。馅儿叶嘉弄的是羊馅儿，要想有那种一咬汤儿的，绞的时候得往里头加水。

叶嘉家乡那边的生煎是有些微甜的，葱姜沫盐酱油等东西加进去，不了要放糖提鲜。浇进去的油还的是油，馅儿拌好了得放外头静置腌渍两刻钟。切点量的猪皮冻进去而后便能包。

大家伙儿今儿都闲着，此时全围在后厨。炉子烧着也不冷。

叶嘉一边说，叶五妹就一边做。且不说阿玖怎么回事，叶四妹琢磨了许久，觉得不能因为阿玖这事儿跟姐姐关系生分下来。也不帮阿玖说话，就只做妹妹该做的事儿。

余氏如今是会包的了，馅儿是叶嘉拌的。记不住，但包包子会。

几个人一包就包了三百多个。因着生煎包本来就比正常包子小，约莫也就是年男子一口的分量，三百个其实也不算多……个屁。就算是当饺子吃，三百个也太多了。叶嘉琢磨着一半先放起来，反正这个天儿也不会坏。天然的冷冻库，比冷冻库还好使：“一锅约莫能做百来个，一家人吃差不多了。”

“多弄一点，给允安他们也送点过去。”

余氏虽说糗起儿子来从不软，但心里还是挂念他的：“他们这些个年轻人东奔西走的，吃不上多好东西。咱住得近，也送点给他们尝尝。”

既然余氏话都这么说了，那一半的生煎包叶嘉也不留了，干脆全做了。

家里弄得那个煎锅，盖上盖子就跟生煎过是一样的。做生煎也简单，往锅底刷上油，贴上生煎包。先焖一会儿，而后一瓢水浇进去。盖子盖上，再继续焖。听着盖子食是后世江浙一带的早点，如今还没有。

等焖够了两炷香，叶嘉抓了一把炒的芝麻和葱花撒上去，就能出锅。

蕤姐儿不知不觉都胖小胖墩，眼睛大大的，脸颊鼓鼓的。吃得好养得好，头发自然就长得好。周家这一家子就都是人坯子。别看蕤姐儿才三岁，五显出来将来绝对是个人儿。如今在家里最喜欢的人便是叶嘉，赖在叶嘉边就嚷嚷：“婶娘我要！婶娘我要吃第一口！”

叶嘉拿了个小蘸碟给铲了一个，递给：“先咬一点点皮，里头有汤，很烫！”

蕤姐儿如今可会吃东西了，小脑袋点的如捣蒜。端过去拿的专属小筷子夹起来，小小地咬破一点点皮。果然满溢的汤便溢出来。赶紧唆了一口，汤又鲜又烫。直烫的吐舌头。

余氏叶五妹叶四妹几个看着都震惊了：“姐，这里头怎么还有汤呢！”

“拌馅儿的时候不是加了水么？”叶嘉铲了几个慢慢吃，“你们吃几个铲几个。”

他们最后还是估错了自己的食量。

婴儿拳头大小的生煎包，叶嘉最多能吃四个。余氏也差不多。叶五妹能吃六个，叶四妹要哺育孩子倒是能多吃。也不过吃十个的分量。叶嘉孙老汉祖孙铲了二十来个。几个人加起来吃不到一半，看着剩下的一大锅，叶嘉果断放下碗。

“娘，我去换裳。”生煎就得吃新鲜的，过了时辰汤被面皮吸收。面皮被汤泡肿了不说，那味道也变得十分差，“你们弄个盒子把这些装起来吧。”

叶五妹手脚利索，立马就去拿了两个三层的大食盒。

说起来，这个食盒还是他们从台带回来的。台有一种羊大葱的烤包子，叶嘉吃着觉得不错。当时买了许多，没有东西装，就顺手买了两个大食盒装。那东西回程的路上被几个能吃的年轻人给吃了，到了家以后就只剩下空盒子。别看着不大，很能装，一层能装二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