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房間里瞬間變得靜謐,不知是誰的心臟在腔不安分地跳。

那樣的悸,無聲卻那樣強烈。

林惜在一瞬轉頭撇向另外一邊。

即便沒用手,都能覺到自己的臉頰此刻在發燙。

管著他？

他是什麼意思？

明明已經能清楚地覺到那個答案,可是不敢那麼確定。

喜歡一個人,然後他也恰好還喜歡著自己,林惜不知道在概率統計里,是一個什麼樣的數字。此時，地著自己書包帶子，用力到手指關節都在發白。

「哥哥,我也要管著你。」直到季路遲笑嘻嘻的聲音，打破房間里的安靜。

小傢伙半個子趴在季君行的床邊，把遊戲機拿了起來,認真地說：「哥哥一點兒都不乖,我幫哥哥保管遊戲機吧。」

「你保管？」季君行眼皮微抬，著他,輕嗤了一聲,「你是想玩吧。」

小孩子的心思,哪裏逃得過大人的眼睛。

被季君行這麼一說,季路遲咯咯咯地歡暢笑著。

林惜雖然沒看向他們,可是聽著他們的對話，突然覺得有種奇怪的安定,整個人像泡在溫泉水裏的舒服。

之前也曾忐忑不安過，現在,這些負面的緒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直到傳來一聲掀被子的聲音,林惜看過去，見穿著淺藍睡的季君行從床上站了起來。

「你幹嘛起來？」有些張地問。

季君行挑眉，「不是要補課的？」

林惜趕說：「你躺著，躺在床上，我給你講講老師今天新上的容。」

季君行回頭了一眼自己的床，他躺在床上的話，林惜坐在床邊給他題目，嗯，還是不夠近。

他直接指了指自己的書桌，「還是坐在那邊吧，我躺一天累的。」

林惜朝他看了一眼，季君行穿著的是一套睡，藍波點睡，只是睡是短樣式的，怕他發燒未愈，再涼，好心提醒：「要不你換條子吧。」

季君行低頭看著自己的睡。

半晌，他好笑地說：「林惜，我還能吃了你不？」

他以為林惜是看見他穿短不好意思。

哪知對面的，瞪大了眼睛，「你才是在想什麼，我只是怕你著涼。」

季君行：「……」

自作多的季爺角一。

季路遲因為有了遊戲機，即便被季君行趕出去，也是一副開開心心的模樣。他臨走的時候，沖著林惜揮揮手：「林惜姐姐，你好好教哥哥吧。」

「林老師，請坐吧。」季君行親自把椅子拉過來。

林惜拎著書包坐下來，旁邊的年跟著坐在旁邊。

等他坐下來的時候，林惜才發現同桌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平時坐在前面，他在後面說話，即便聲音不大，都能聽得清楚。

以為已經足夠了。

此刻，坐在他的邊，近到連他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都不用轉頭，餘微瞥，就能看見他修長的手指搭在書桌上。

吸了一口氣，這才將書包里的書本和試卷都拿了出來。沒開口呢，旁邊的季君行真的笑了，他手撥弄了一下試卷，「這都是今天發下來的？」

沒辦法，雖然分了文理科，可是每個科目發一張卷子下來，那也是六張。

林惜是個實誠的，一張不落地全給季君行拿過來了。

見點頭，季爺輕搖了下頭，嘆服道：「你還真是不心疼我。」

林惜一愣。

紅著臉給自己辯解說：「我是怕你落下課。」

「我會落下課程？」季君行哼笑了一聲，出極自負的表。

他確實不會。

林惜忍不住了筆，所以跑過來給他補課，就是找借口。就是想見他。想到哪怕只有一天沒看見，心裏空空落落，像是缺了一塊似得。

「發什麼呆，上課了，林老師。」

季君行大概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對勁，用手肘抵了一下。

林惜嗯了一聲，兩人埋頭開始看今天的新容。

因為績好，打初中開始，班裏的同學都問林惜題目。林惜脾氣好，講起題目來不僅輕聲細語，而且特別易懂。

自從上次月考第一之後，現在班級的同學了解了的實力，不人問題目第一個想到的是。

下課的時候，季君行坐在後面，都能聽到跟別人討論題目。

他自然不用問，就是有時候覺得脾氣太好，不管多簡單的題目拿來問，都會認真講解。

其實說是補課，倒不如說是一起寫作業。

林惜發現講了一會，季君行完全懂了，於是把試卷給他，兩人一塊做題目。

數學卷子寫完，開始講理。

不知不覺中，林惜一抬頭看見他書桌上的電子鐘，呀地輕呼一聲，「已經八點了。」

季家離學校不算遠，不過跟老師請假說的理由是肚子疼。

必須得其他三人下晚自習之前回宿舍。

見季君行理試卷寫得差不多了，立即說：「我得回學校了。」

「要不你今晚住在這裏，明天我們一起上學。」季君行見收拾東西，皺眉說。

「不行的，晚上宿管老師要查寢。如果沒請假不在宿舍，會扣分的。」

林惜一向是乖乖學生，今天騙老師已經是做出了出格的事。

哪裏敢在非假期日不回宿舍住。

「林惜。」

他在旁邊喊了一聲，正低頭收拾書和試卷的林惜回頭。

誰知因為他微微傾過來，的鼻尖跟他靠得太近，以至於他那雙黑亮的眼睛，在眼前被突然放大。

心臟猛地一跳。

連呼吸都在一瞬屏住。

此刻，他那麼著自己，那雙黑眸彷彿會說話。不知為何，彷彿意識到什麼，收拾書包的手加快速度。

直到的手掌被過來的那隻大手按住。

年的手是真的好看，手背寬大，手指修長，連骨節都勻稱得好看。

而且還特別白。

眨了眨眼睛，對面的人突然帶著輕嘆了一聲，「你看不出來嗎？」

林惜下意識地咬。

「我喜歡你啊。」

林惜，我喜歡你啊。

一瞬間，林惜猛地握手裏的書包，腦子嗡地一聲炸開，所有思緒都灰飛煙片。

這一刻，的腦海里只剩下他這句話。

從來沒人問過林惜，如果你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你，你是什麼樣的覺。

現在，終於知道是什麼覺。

開心到不敢相信是真的，即便這句喜歡是從他裏親自說出來的。

腦子是懵的，渾張得連手腳放在哪裏都不知道。

本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

「林惜，你呢？」

你呢，你也喜歡我嗎？

一向懶散又什麼都不太在意的年，此刻終於一臉張地著面前的孩。

他有這樣張的時刻。

房間里再次陷那種靜謐無聲的狀況。

直到季君行見遲遲不開，無意識地了下，再次開口問：「林惜，你呢？」

終於，在他又一次的問話里，下定決心準備抬頭。

誰知，房門突然被敲響，外面溫璇和地聲音詢問道：「阿行，林惜，我可以進來嗎？」

連著兩次在關鍵時刻被打斷，季君行氣得撥弄自己的短髮。

結果略顯凌的短髮，反而讓他更加俊朗。

溫璇進來，看見他們坐在書桌旁，桌子上擺著試卷，有些無奈地說：「你說，一天沒去學校，還要麻煩人家林惜過來幫你補課。」

「溫阿姨，您回來了。」

林惜來的時候，溫璇沒在家，這會兒是剛回家。

「林惜，你要走了？」溫璇看到手裏拿著書包，輕聲問道。

林惜立即站起來，點頭：「對啊，回去晚的話，宿管阿姨要記名字的。」

「要不我給老師打個電話，你今晚留在家裏住。」

林惜趕搖頭，最後堅持回去。溫璇安排家裏的司機送回學校。下樓的時候，溫璇和林惜並肩走著，季君行走在們後。

一直到上車，都沒回頭看。

「阿行，你別再凍著了。」車子開走之後，溫璇回頭看著只穿了睡的季君行。

季君行了下，心底有些不爽。

不過他沒太著急，反正來日方長。

*

不過等季爺病好回學校的時候，發現，好像他想得太簡單了。明明他就坐在林惜後面，結果一直到周四，他都沒找到跟單獨說話的機會。

白天的時候江憶綿跟形影不離。

晚自習下課，兩個室友會過來喊一起回宿舍。

再加上林惜沒手機，季君行連給發信息和打電話的機會都沒有。

下午英語課，因為是第二節課，教室里有些昏昏沉沉。

英語老師了下面一眼，用英語書敲了下講臺，「都困是吧？那行，從你開始把這篇文章讀一遍吧。」

他點名的是林惜這排坐第一的同學。

這個英語老師喜歡上課點同學讀課文，此時第一個同學捧著書本讀了起來。

沒兩句，老師點頭，說：「下一個。」

後面的人站起來，英語老師沒規定讀到哪兒，所以有人讀的句子長，有人只讀了兩句就讓坐下。到林惜站起來的時候，捧著書，順著前面同學的那句話往下讀。

結果在讀完一句時，突然被臺上的老師打斷。

「是colleague。」英語老師將剛才讀的那句話里的一個單詞挑了出來，重新讀了一遍。

讀完之後，老師著下面的學生，直接說：「colleague這個字有兩個音節koh-leeg，千萬不要發出末尾的ue。」

唰地一下，林惜的臉頰紅得厲害。

不是活潑外向的格，本來就怕被點名回答問題，這會兒又被指出錯誤，又窘迫又張。

英語老師糾正之後，不僅沒讓坐下，反而說：「繼續。」

林惜接著往下讀。

好在這次，英語老師一直讓讀完，都沒再糾正的單詞讀法。

「好了，坐下吧。」英語老師點了點頭，讓坐下。

林惜有些鬆口氣。

誰知講臺上的英語老師，神嚴肅地看著他們，認真說：「同學們，我知道你們平時要學得很多，時間要花在考試的科目上。但是，什麼是學以致用？」

「學以致用就是，你學這樣東西，以後能夠練地運用。英語同樣也是，或許現在你們只需要應付高考。但我必須要說，口語的重要，不可忽略。畢竟你們以後很多人會出國讀書，總不能你跟人家流的時候，別人本聽不懂你說什麼吧。」

江憶綿猛地轉頭著邊的林惜。

如果說，剛才林惜被點錯口誤的時候，臉頰只是紅了些。

那麼現在，的臉紅得要滴一般。

雖然老師沒點名，但誰都知道，他是在說林惜。

此刻不同學紛紛轉頭向林惜這邊，畢竟林惜績好，轉學過來立即考了一個全校第一。大部分老師都拿當寶貝。

誰都沒想到，英語老師會當眾這麼批評。

坐在後面的季君行，本來神輕鬆。但在老師說完這段話之後，臉鐵青。

很快，英語老師從另一組點名讓人繼續讀課本。

下課之後，江憶綿著格外沉默地林惜，有些心疼地說：「英語老師就是個神經病，幹嘛當眾說那些屁話哦。」

「別這麼說。」林惜打斷江憶綿，手指著筆，幾乎要把筆管碎。

低頭，輕聲說：「老師說得沒錯，學英語不僅僅是考試，何況我口語確實不好的。」

說完，勉強出一個笑。

林惜初中是在縣城中學讀的，學校很多英語老師年紀大，讀英語會帶點兒口音。況且他們那邊確實不重視口語，因為中考不需要考。

季君行坐在後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底氣得罵了一句臥槽。

晚上放學之後，他起直接走了。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他回來，看見只有江憶綿坐在教室里。

「人呢？」季君行走過來，抬抬下，點了下林惜的位置。

江憶綿苦惱道：「去場練習英語了吧。剛才喊吃飯，說不，拿著英語課本就出去了。」

雙手托著下，生氣地說：「英語老師太煩了，多傷自尊啊。林惜英語績還那麼好呢。就算口語真的差點兒，他就不能私底下跟林惜說啊。」

季君行寒著臉，拔出了教室門。

*

林惜確實在場上讀英語。

傍晚涼爽的風穿過場，足球草坪場上已經有些枯得草葉被吹得倒來倒去。

場像這樣一邊繞圈走一邊讀書的人，並不是沒有。

林惜讀得很認真，倒不是賭氣，而是心底確實自己跟別的同學有差距。

直到因為顧低頭看書，直直地撞上前面的人。

剛抬頭，頭頂上方的聲音已經響起，「你走路不知道看的？」

季君行穿著黑T恤，垂眼看著。

林惜一愣，隨後立即道歉：「對不起，我沒看到你。」

「跟我來。」季君行面無表地扔下一句話，轉就走。

林惜看著他往看臺的方向走過去，立即跟上。

直到兩人走到看臺上，林惜跟在他後，一直隨著他走到最上面的一層看臺座位。

「坐。」季君行自己坐下后，下往旁邊一點。

林惜猶豫了下，最後還是坐了下來。

這是第一次到看臺上面，從這裏看下面場上，也有種居高臨下的覺。

誰也沒開口先說話。

直到季君行轉頭了一眼，語調隨意地說：「別在意啊。」

這幾個字說完，林惜微微怔住，許久，輕鬆地說：「老師沒說錯，我不在意。」

可是不在意怎麼可能呢。

林惜打小學習績好，幾乎是所有老師的寶貝。

從來沒有老師會在課堂上這樣批評。

著遠方的晚霞，明明剛才不難，此時年的一句安，反而讓心底突然覺得無比委屈。

或許，是因為有人關心，原本一點點的委屈，被無限放大。

而很大的委屈，變了難以忍。

林惜張了張，嚨已經哽住，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哭得沒有聲音，季君行一轉頭的時候，看見低頭落淚，一下慌了神。

「你哭……哭什麼呢，對，我知道英語老師是很過分。」季君行頓了下，眉頭蹙著，終於有點兒哄道：「別哭了。」

林惜抬手抹了下眼淚。

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其實不是氣的人，結果接二連三地在他面前哭。

好丟人啊，趕用手臂了下眼淚。

邊的年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直接遞過來。

林惜著面前折起來的紙，聲音嗡嗡地問：「這是什麼？」

見他沒說，林惜接過來，打開。

看到上面英語演講比賽四個字，轉頭看著季君行。

「英語老師說你不行，那你證明給他，你可以。」年從位置上站起來，半蹲在林惜的面前，他微仰臉著，認真地說：「林惜，你是打敗了十幾萬人的中考狀元，你踩在那麼多人的肩膀上，贏了他們。怎麼可能被這麼簡單的口語打敗。」

夕灑在年的上，金落在他的發梢，他黑亮的眼睛，那麼認真地看著。

充滿了信任和鼓勵。

「是43589人。」林惜著他，突然糾正道。

季君行一愣，然後，他聽到淚中帶笑地說：「我參加中考那年，我們市裏有43589人參加中考。我沒打敗十幾萬人，我只打敗了四萬多人。」

季君行目瞪口呆，他著帶笑的臉頰。

搖頭，輕笑：「又哭又笑，你不啊？」

年的聲音那樣好聽，語氣和地心都化。

然後，看向他，格外認真地說：「季君行，你過來。」

「我想告訴你一個。」

季君行見已經沒在哭，認命地湊了上去。

晚霞中，的近他的耳朵。

一陣風飄過。

的聲音是那樣清楚。

「其實，我也喜歡你。」

這就是我想告訴你的，季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