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娘子軍收集回來的報, 在庵堂修行的那名子,十有八.九是沈嬋。
秦箏決定親自去庵堂一趟,查探虛實。
原書中, 關于沈彥之這個妹妹, 是一筆帶過的人, 的結局只有一句“難產而亡”。
花一樣的年紀被家族當做聯姻工獻給了李信,又喪命在生子上, 哪怕秦箏與沈嬋素未謀面, 心中不也起了幾分憐憫。
世飄搖,這些世家出的子, 們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命了。
因著對沈嬋毫無印象, 去之前,秦箏特意先拜訪了一趟秦夫人。
秦夫人雖惱恨沈家, 提起沈嬋,卻也是慨居多:“那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繼母又是個有手段的,在深宅后院里不知了多磋磨。偏偏子隨了母親, 心地,怪惹人疼的……”
*
庵堂建在山上, 抵達山腳后,秦箏便命人向附近的樵夫打聽了清楚了所有上山的路, 讓隨行三千騎堵死了所有出口。
帶著一千騎上山,很容易就控制住了守在庵堂外的那些護衛,也從護衛口中問出, 在此清修的就是沈嬋。
有護衛想沖進庵堂里邊帶沈嬋走, 卻又被院的武婢撂倒。
照顧沈嬋的兩名婢子是沈彥之的人, 見此形忙守在了沈嬋房門口,喝問:“你們是什麼人?”
天的,刮過禪院的風也冷得厲害,似要下雨了。
有人從曲徑那頭走來,長發和雪青的琚被風吹,娉娉婷婷,步生菡萏,待那子走近,院中人看清的容貌,皆是呼吸一窒。
倘若世間真有神妃仙子,大抵便是這般模樣了。
如新月清暈,又似花樹堆雪,清冷絕塵,不沾半點凡塵煙火。①
“你……你是何人?”守在房門口的婢子,問話都結了起來。
秦箏淡淡一抬眸,濃卷翹的睫羽在眼尾掃出一道清逸的冷弧:“沈嬋可在里面?”
不等門口的婢子答話,禪房里就傳出了什麼東西掉落在地的聲響,跟著房門被人從里邊打開,一名著海青袍的子淚眼朦朧著秦箏,蒼白瘦弱的厲害,整個人仿佛風吹就能倒下,正是沈嬋。
看著立在門口的秦箏,攥了手中念珠,不確定一般了一聲:“阿箏姐姐……”
沈彥之有一雙狹長而凌厲的眼,沈嬋的相貌許是隨了母親的緣故,眼角偏圓,眼睛總是漉漉的,帶著幾分不太明顯的怯意,像是被人圈養起來的小。
秦箏輕輕“嗯”了一聲,視線落在腹部,海青服寬大,卻依然遮不住日漸顯懷的腹部。
沈嬋下意識用手遮擋了一下。
可能是知道原書中沈嬋會死于難產的緣故,看到瘦弱這般,秦箏莫名有幾分揪心。
且不論原書中沈嬋喪命,有沒有李家從中作梗,單是這狀況,看起來就極為不妙。
“外面風大,去屋里說吧。”秦箏開口。
門口的婢子還想阻攔,沈嬋溫聲喝止了們:“不可無禮。”
“可是……”兩個婢子仍不放心沈嬋的安危。
秦箏淡淡一道眼風掃了過去:“我若要對不利,無需在這里多費口舌。”
跟隨秦箏進來的武婢們站在后,個個披甲執銳,在氣勢上把那兩名婢子給了下去。
兩名婢子也看清了形勢,只得讓秦箏和沈嬋一道進了禪房。
秦箏在團上坐下后,沈嬋也扶著腰小心地坐了下來,拎起泥爐上的茶壺要給沏茶。
秦箏接過茶壺,說了句:“我來吧。”
沈嬋笑著應好,垂眸的瞬間,從一開始見到秦箏就蓄在眼底的淚,終究是落了下來:“兄長同我說過,阿箏姐姐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能再見到阿箏姐姐,我還是好生歡喜。”
秦箏見哭得無聲,角卻帶著笑意,眼中也是晶亮的,似乎真的很高興見到,心中不由得也了。
還不知汴京沈家的變故,問:“你不是在京城麼?怎到了此?”
沈嬋神落寞下來,手輕輕按在自己腹部:“李家容不得這個孩子,兄長以為祖母侍疾為由,讓我回了沈家。兩月前,軍突然圍了沈家,我被兄長留下的護衛拼死送出了京城。因著一路上被追殺,護衛們死傷殆盡,走投無路被一支商隊救下。那支商隊的人幫我聯系上的兄長,后來兄長就將我接到了這里來。”
秦箏聽說起輾轉南下的緣由,眸微斂,李信不敢讓沈嬋生下這孩子,還是怕沈家會聯合朝中的大楚舊臣,一舉推翻他后,擁沈嬋的孩子繼位,挾天子以令諸侯。
這樣想來,原書中沈嬋會難產而死,自己太差是一定的原因,李信肯定也讓人做了手腳。
秦箏問:“孩子多大了?”
沈嬋道:“快六個月了。”
秦箏視線落在腹部,眉頭蹙起,雖然沈嬋瘦弱,可這腹部,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將近六個月孕的樣子。
知道沈嬋在原書里的結局后,秦箏其實不太希生下這個孩子,但月份都這麼大了,以沈嬋的狀況,現在不要這個孩子只怕更危險。
秦箏只得問:“你平日里都吃些什麼?有子的人還瘦這般?大夫診過脈沒,怎麼說的?”
沈嬋是個斂的子,將為人母,邊卻連一個親近的長輩都沒有,所有的惶恐不安也無人可訴說,驟然聽見秦箏問這些,鼻子一酸,又險些落下淚來:“滋補的羹湯和安胎藥一直沒斷過,是我自己不爭氣,口的還沒吐的多。”
秦箏知道孕吐折磨人,但吐得像沈嬋這般厲害,只怕還有心結的緣故。
這姑娘不過十五歲,卻仿佛已要走到暮年。
秦箏不由得放緩了語氣:“你既有遁空門的心思,過去的事,就別再想了,把子養好。”
沈嬋噙著淚問:“阿箏姐姐就不怨我?我腹中……是李家的孩子。”
秦箏搖頭:“冤有頭債有主,我該怨該恨的,是李信。殿下要收復這河山,那也是堂堂正正的打回去,不會對一個尚未出世的嬰孩下手。”
沈嬋眼眶里的淚再也忍不住了,大顆大顆往下掉落。
一如秦箏猜測的,從得知自己有孕開始,心里的郁氣就從未消散過,憎惡這是李信的種,可看到兄長為了自己這場局,被朝臣挖苦譏諷,被李信當做一條狗一般使喚,亦是心如刀絞。
告訴自己必須生下這個孩子,這是唯一能為兄長做的事。有了孩子做籌碼,兄長就能拉攏不滿李信的大楚舊臣們,聯手扳倒李信。
但這塊是從自己里一天天長起來的,沈嬋時便失去了母親,即將為人母,心也掙扎,當真要讓這個孩子作為一個復仇工出生麼?
在被沈家送去與李信為妾前,從未想過自己這一輩子,能苦這般。
沈嬋痛痛快快哭了一場,勉強止住淚問:“那阿箏姐姐今日來這里,是跟我兄長有關?”
秦箏沉默著點了頭。
茶壺里的茶水在泥爐上重新煮滾了一遍,秦箏才將沈彥之設計安元青的始末盡數說與沈嬋了。
沈嬋又是震驚又是痛心,眼中淚澤就沒干過:“阿箏姐姐,我跟你走,你用我去換回安將軍的家眷吧。我的兄長,是個清風朗月般的人,他不該是那個樣子的,那不是我兄長,我要去罵醒他……”
*
回城的路上下起了小雨,道上一片泥濘,馬車搖搖晃晃,車夫怕路,特意將馬車趕得慢了些。
沈嬋坐在秦箏對面,猶豫了很久才問:“阿箏姐姐,太子殿下……真的待你好嗎?”
問這話倒無旁的意思,只是從前太子臭名昭著,后來傳回京中的那些言論,終究是旁人謠傳的,怕秦箏也是跟一樣為了家人在強撐。
秦箏還未回話,就聽車夫長“吁”一聲,跟著喊話道:“娘娘,太子殿下來接您了!”
秦箏打起車簾,夾著雨氣的冷風灌進車,一瞬間冷得厲害,秦箏怕冷著沈嬋,當即就把車簾往下放了些。
前方煙雨朦朧的道上,停駐著百來騎。
一抹高大的影從斜飛的細雨中走來,手撐一柄二十四傘骨的油紙傘,晶瑩的水線從傘骨邊沿落,織錦蜀的袍角雨水濺起了淡淡的水印,傘下是一張清雋又冷冽的容。
秦箏從馬車里探出半個子問:“你怎來了?”
楚承稷走近,怕淋著雨,把傘往斜雨飄來的方向傾了傾,將手中一件防寒的披風遞了過去:“下雨了,見你遲遲未歸,過來看看。”
秦箏單手接過披風,眉眼緩和地舒展開:“這不就回來了。”
大抵是車簾打著有些久了,冷風灌進去,沈嬋子骨又不太好,突然打了個噴嚏。
秦箏便把楚承稷給送來的披風遞了過去:“先前走得匆忙,忘了讓你帶件厚裳,你先披著,可別著涼了。”
沈嬋連連推拒:“阿箏姐姐,我不冷的……”
秦箏也不想沈嬋跟們走這一趟就病倒,不由分說就給披到了上。
沈嬋有些懼怕地往馬車外看了一眼,那冷峻高大的男人視線卻就沒落到上過,見秦箏沒了寒的披風,直接把自己上的銀緞披風解下來遞給了秦箏。
一直到楚承稷離開,沈嬋都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馬車再次駛時,沈嬋看著裹著銀緞披風坐在馬車對面的秦箏,眼神有些哀傷,角卻緩緩翹起。
方才的問題,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這場亡國之禍,因而起,卻害苦了兄長和阿箏姐姐。
如今阿箏姐姐過得好,心愿已滿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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