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陳妄當年把易長安抱回來的時候這小孩兒才丁點兒大, 再后來小包子會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朝著他喊爸爸, 他的名字也都還是他起的。

　他本來還有信心，覺得小朋友肯定是跟他更親一點兒。

　雖然陸之州這人比較老巨猾, 從小到大小孩兒都跟他好，就連孟嬰寧小時候都跟著他。

　想到這兒, 陳妄又覺得有點兒堵。

　但陳妄跟長安是很好的。

　他是爸爸, 陸之州都還只是州州爸爸。

　陳妄自信的，就等著小家伙兒點自己的名兒。

　結果沒想到，這個小崽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扯著他人就給別的男人拉郎配去了。

　陳妄角一，那點兒散漫的笑意瞬間就沒了, 他從沙發里慢吞吞地坐直了，前傾，側頭, 看著禍從口出的小男孩兒, 聲音平靜：“你再說一遍，喜歡誰？”

　男人五本來就凌厲深邃，臉這麼一板，又帶上了幾分肅冷。

　看著可太兇了。

　小長安現在有靠山了，被這麼一說，瞬間憋著, 不說話, 摟著孟嬰寧的脖子往上蹭。

　孟嬰寧頓時母泛濫，抱著小團子瞪他, 又有點好笑：“你好兇啊，你怎麼跟小孩計較。”

　小長安聽明白了孟嬰寧是向著他的，干脆順桿子往上爬，小臉兒在孟嬰寧口，一個勁兒地往懷里又蹭又鉆，還一臉委屈的樣子。

　“……”

　看得陳妄心里還有點兒煩。

　年紀小就能隨便吃豆腐了？

　他都沒這麼摟著蹭過。

　上一秒陳妄看著孟嬰寧抱著小孩兒坐在他旁邊心里還覺得的，現在又恨不得把他給提溜起來。

　陳妄看著小男孩兒，認認真真地和他計較，說：“這是我媳婦兒，”他指著孟嬰寧，“媽媽。”

　又指指自己：“爸爸，不能是別人，明白麼？”

　小男孩眨了兩下眼，似懂非懂的樣子。

　陳妄耐著子，跟他說：“來，再說一遍，長安喜歡誰當爸爸？”

　孟嬰寧：“……”

　男人這樣子看起來難得稚，看得覺得有點兒好笑。

　小長安其實心里還是更喜歡陳妄的，畢竟比起陸之州，他跟陳妄接的時間更長，只是回了帝都這一連幾個月，陳妄都沒有來看過他。

　每次都是陸之州一個人來。

　小朋友也是有脾氣的，他也很喜歡州州爸爸過來，但是還是會有點兒難過。

　小長安知道陳妄喜歡他，有的時候睡醒會看到他站在床邊看著他，小朋友看不懂那麼多緒，但是心思卻敏，只是很單純的覺得他的眼神有點難過。

　小朋友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那長安說了的話，以后也會有爸爸媽媽了嗎？”

　陳妄一頓。

　孟嬰寧愣了愣，眼睛一下子就又紅了。

　三四歲大的小男孩兒已經很會察言觀了，看了一眼以后垂下腦袋，安似的輕輕拽了拽的手指，糯糯地說：“沒有也沒事，大家也都沒有爸爸媽媽，我其實也不想要新的爸爸媽媽，我不想走，我想跟著太太。”

　小朋友從來沒說過這麼多話，副院長走過去，把他抱在懷里，有些哽咽：“好，長安就一直跟著太太。”

　-

　孟嬰寧跟著陳妄一直待到傍晚才走，下午的時候孟嬰寧一直在陪著小朋友在活室玩。

　這家福利院條件確實好，有好幾個很大的活室，孟嬰寧坐在泡沫地墊上陪易長安拼積木，一邊和旁邊的一個義工聊天。

　“這兒的小朋友大多是有點問題的，先天有缺陷，父母就給扔了，輕的也還好，做手能矯正回來，有些本治不了，”義工嘆了口氣，“這樣的小孩兒也不好找新的家庭，哪個家庭想帶回去個這樣的。”

　義工的聲音很輕，怕周圍的小朋友聽見，孟嬰寧安靜地聽著，視線落在不遠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孩上。

　看著也很小，坐在角落里玩一個破破舊舊的娃娃，膝蓋以下的管空空的。

　“長安其實是很好被領養的，之前好幾家都想領他，他都不愿意，”義工繼續說，“是舍不得小陳和小陸呢，之前問我呢，如果有了新的爸爸媽媽，以后是不是就看不見爸爸了。”

　孟嬰寧看著不遠撅著屁搭積木的小孩兒，垂頭了下鼻子，沒說話。

　出來的時候云霞漫天，暖的薄薄一層從天邊斜著刷下來一層層的紅，染了深秋的葉，福利院這邊位置相對比較偏，路上車流很稀，也沒什麼人。

　孟嬰寧跟著陳妄往外走，安安靜靜的樣子，有點兒走神。

　陳妄側頭看了一眼，沒說話，只抬手捉的手。

　小姑娘的的，握在手里輕飄飄的，勁兒都不敢使。

　陳妄輕輕地了的指尖。

　孟嬰寧回神，手指曲了曲，乖乖地任由他牽著：“了。”

　陳妄隨手按車鑰匙：“走。”

　孟嬰寧爬上副駕，拉了安全帶給自己扣上，就斜歪著子靠在車門上，懶洋洋地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寫什麼。

　陳妄側眸看了一眼。

　小姑娘睫很長，這麼一垂，細細地刷下來一層，夕下絨絨的，看得人心。

　陳妄把車門落鎖，一聲輕響。

　孟嬰寧有點兒懶，特別喜歡靠著車門坐，之前他剛回來，孟嬰寧坐后座，也是一上車就往車門上斜歪歪一靠，跟沒

　骨頭似的。

　不過今天是有心事。

　直到車子開出兩條街，孟嬰寧才了他一聲：“陳妄。”

　陳妄打了個變向燈：“嗯？”

　“我們會結婚嗎？”孟嬰寧低垂著頭，玩著手指，有點心不在焉地問。

　陳妄整個人一滯。

　半晌，他緩慢轉過頭來，看著，沒說話。

　孟嬰寧半天沒得到他的回應，也抬起頭來，視線和他撞上，愣了愣。

　男人的眸很深，看著的目沉沉的，有種莫名的意味。

　孟嬰寧被他這個盯著，慢吞吞地回過神來，張了張：“啊。”

　陳妄挑眉：“反應過來了？”

　剛剛一直想著那個乖乖巧巧的小包子，沒多想別的，就是覺得如果以后會跟陳妄結婚的話，那到時候就把小朋友接回來，也好的。想著想著就問出來了，也沒過腦子。

　孟嬰寧耳朵有點兒熱，人撲騰著坐直了點兒：“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哪個意思？”陳妄淡聲問。

　“就是，不是要跟你結婚的意思。”孟嬰寧別開眼，支支吾吾地說。

　這才談了幾天？

　親親都只正經親了一次！

　雖然結了……也還好的，或者就先訂個婚見個家長什麼的，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孟嬰寧腦子梗住了，恥地抬手捂住了半張臉，有點唾棄這樣的自己。

　陳妄不知道在想什麼，就看著這小姑娘小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那句“不跟你結婚”倒是說得很堅定，擲地有聲。

　陳妄低緩問：“不跟我，你想跟誰？”

　“……”

　你是不是給我下套呢？

　孟嬰寧抬起頭來。

　“陸之州麼？”陳妄哼笑了一聲，“你們倆是般配，從小到大邊的人全以為你們是一對，連小孩兒都這麼覺得。”

　孟嬰寧這麼一想，從小到大大家看和陸之州的反應還真就是這樣，也不知道是為啥。

　孟嬰寧納悶兒道：“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陳妄角一垂，笑容瞬間沒了：“那我合著是個第三者？”

　“……”

　孟嬰寧覺得陳妄對自己可太狠了，哪有這麼說自己的：“我跟之州哥本來也沒什麼呀。”

　陳妄平緩繼續道：“你跟你的之州哥哥青梅竹馬，結果小姑娘長大了，被我橫一腳。”

　“……”

　孟嬰寧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干地說：“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

　“沒有辦法，”陳妄點點頭，“連孩子都有了，你是媽媽，陸之州是爸爸。”

　“……”

　陳妄

　表淡淡：“我這是橫刀奪。”

　“……”

　孟嬰寧這下是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心道你可真是太酸了，連兄弟的醋都吃。

　-

　孟嬰寧原本以為陳妄帶去下館子吃飯，結果一個小時后，車子駛進藝園區，停進了公共停車場。

　孟嬰寧跟著下車，本來以為是這邊兒有什麼飯店，跟著陳妄往前走，結果到了之前來的那家理發店門口。

　孟嬰寧眨眨眼，想起之前怕自己喝醉了說了，特地問了陸之州陳妄在哪兒，地跑過來一趟。

　其實說沒說這個事兒，打個電話發個信息怎麼不能問，就只是因為想見他而已……

　還找了個那麼蹩腳的借口，沒事兒大老遠跑過來剪什麼劉海兒……

　孟嬰寧垂著腦袋，有點兒不好意思，還是開口：“你要剪頭發嗎？”

　陳妄側頭看了一眼，表有些冷，看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他沒說什麼，推門進去了。

　里面還是孟嬰寧上次來的樣子，就是東西看起來比上次多了點兒，旁邊架子上擺滿了造型奇異的金屬擺件和綠植。

　一個姑娘正翹著二郎懶洋洋坐在沙發里，穿著一設計很象的黑灰服，淺紫的長發，五張揚而立。

　正在玩手機，里叼著煙，聽見靜抬了抬眼，看見陳妄，跟沒看見似的，又繼續玩手機。

　下一秒，一頓，再次抬起頭來。

　站在門口的高大男人后冒出來一顆圓溜溜的小腦袋，那顆小腦袋的主人細細的手指拽著男人袖，躲在他后面只了半個子，稍微有點兒好奇的看著。

　一個漂亮姑娘。

　一個在陳妄上的漂亮姑娘。

　握。。

　陳想竭力下心里的激之，看著，緩緩放下了手機，翹起來的二郎收了回去，然后直起來，手里了一半的煙摁進了手邊的煙灰缸里。

　陳想略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聲音很磁：“歡迎臨？”

　孟嬰寧跟打了個招呼。

　知道這個應該是陳妄的人，但也不知道倆人到底是什麼關系，陳妄拽著手腕把人從后拉出來，回手關門進屋。

　倆人才剛一進來，還沒來得及介紹一下，從里間竄出來一只貓，圍著陳妄腳邊蹭了蹭，喵喵地了兩聲，又抬起頭來，看著陳妄。

　孟嬰寧從小就喜歡貓，看見以后有點兒驚喜，垂著腦袋眼地瞅著它。

　那貓也不是什麼品種，甚至長得也不是太好看，但是被養得好的，抬起頭來對著他們，長得有點兒兇，看起來非常霸道。

　孟嬰寧覺得這貓看著好像有些眼，又說不上來，可能野貓都長這

　樣。

　陳想觀察了一會兒，看著的表，說：“喜歡貓？”

　孟嬰寧抬起頭來，點點頭：“嗯。”

　陳想略一歪頭，畫了很重的妝，五看著攻擊很足：“家里也養嗎？”

　孟嬰寧搖了搖頭：“沒什麼時間。”

　陳想笑了笑：“省事兒的，這貓也不是我的，”朝陳妄抬了抬下，“幫他養了好多年了，除了掉和鏟屎比較煩。”

　孟嬰寧愣了愣，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外地讀大學的時候，陸之桓說的。

　陳妄那次帶了個姑娘，看起來很親，長得很漂亮，倆人還一起養了只貓。

　啊，就是。

　孟嬰寧抿了抿，沒接話。

　陳想沒注意到，繼續說：“而且陳妄這人真的很土，給這貓還起名咪咪。”

　孟嬰寧愣了愣，抬起頭來看向陳妄。

　孟嬰寧小聲說：“你這個貓也咪咪麼？”

　小時候撿到的那只小貓，也給起了名字咪咪。

　后來那個養寵的小游戲機里養的電子小貓，也這個的。

　陳妄垂眸：“十只貓九只不都這個麼。”

　孟嬰寧想想，好像也是。

　一抬頭，直直上了沙發里的人的視線，意味深長地，目不轉睛地盯著看，盯得有點兒發。

　就在孟嬰寧覺得自己快要被盯了的時候，門鈴終于又是叮鈴一聲響，一個男人進來，應該是客人。

　人的目才終于從臉上移開，看了一眼時間，站起來。

　孟嬰寧松了口氣，看著那男人走過去，倆人一邊往里走一邊說話，人懶懶說：“你這個圖簡單的，都不用轉印，我直接上手就可以，但是我說話直你別介意，我覺得有點兒俗，爛大街的，你要是確定要這個我也能給你做，你要是想要個特別點兒的，我給你畫一個跟這個風格差不多的，你看看你想怎麼招。”

　孟嬰寧聽得一愣了一愣的，不明白做個頭發現在還得畫什麼圖。

　現在理個發還得轉印？

　想問問陳妄，結果男人理都沒理，徑直上了樓。

　孟嬰寧也就跟著他上去了，樓上外面是一整個的開間，角落里兩個房間，墻邊立著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擺著些料之類的瓶瓶罐罐，旁邊幾張紋椅，對面的一整面墻全都是各種紋的圖案。

　孟嬰寧終于反應過來這是家什麼店。

　而之前竟然跟陳妄說來找tony剪個劉海。

　訕訕回頭：“這是做文的店啊。”

　陳妄坐到旁邊一張紋椅里，看著。

　孟嬰寧等了好半天，他也沒回應。

　這個狗在車上就一直冷著臉，跟他說什麼都不冷不熱的

　。

　都還沒問他跟別的人養一只貓還帶來看是怎麼回事兒！

　這人先擺起臉子了！

　孟嬰寧也有點兒煩，想說話，又覺得在外面吵起來也不太好，干脆不搭理他了，蹬蹬蹬跑到另一頭沙發里坐著玩手機。

　倆人一人占著一頭，遙遙相隔，陳妄就看著，好半天，才說：“你離那麼遠干什麼？”

　孟嬰寧這回也不想服，低頭玩手機，跟沒聽見似的。

　看都不看他一眼。

　陳妄起走過來。

　孟嬰寧視線定在手機屏幕上，也不，余掃見他靠近，線一點點被高大軀遮擋，然后居高臨下站在面前。

　孟嬰寧著頭皮，死活不抬頭。

　陳妄忽然俯，低子湊近了看著，嘆了口氣：“你要氣死我麼。”

　孟嬰寧拿著手機的手垂下來，依然低著眼：“我哪兒氣你。”

　“你哪兒沒氣我，”陳妄低聲說，“你就不能跟我說句好聽的？”

　“我怎麼沒跟你說好聽的？”孟嬰寧有點兒炸，抬起頭來，人往后靠了靠和他拉開距離，“我這一路都在跟你說話，不搭理我的人是不是你？”

　孟嬰寧瞪著他，聲音拔高了點兒，語速很快地說：“你帶我來這個不知道什麼地方給我看你跟別人養的貓我也沒發火，你還一直冷著臉不搭理我，你還惡人先告狀？”

　陳妄“嘖”了一聲，單手往前撐著沙發前傾把拉開的距離又給拉回來了，看著，嗓音低沉：“孟嬰寧，你自己想想你在車上跟我說了些什麼？我說你跟陸之州般配，你就說是這麼回事兒，我說我是橫刀奪，你就說這也沒有辦法？”

　“……”

　孟嬰寧也想起來了，好像是說的不太對。

　但當時他語氣也平靜的，孟嬰寧以為說完也就過了，結果原來這種醋得半真半假的話還要當真的啊？

　“話說完了就當沒說過了？”陳妄像是看出了的想法似的，眼一瞇，“還這也沒有辦法？沒什麼辦法？嗯？用不用我幫你想想辦法？”

　陳妄是在意，再加上他知道孟嬰寧小時候喜歡過陸之州，就更在意。

　偏偏這小姑娘還完全沒心沒肺的樣子搭他腔，讓人煩躁得不行。

　陳妄當時想把陸之州拖出來揍一頓。

　他著火要發不發的時候特別恐怖，眼底沉著，氣場山一樣死死地下來，迫和侵略都十足。

　孟嬰寧人了，覺得他有點兒嚇人：“我以為你就是因為小長安今天說的吃個醋，又不知道你真生氣了。”

　“而且，”孟嬰寧小聲，“那這不都是你自己說的嗎……我又沒說過我跟陸之州般配，你自己罵自己，還反過來兇我，你這不講道理，不是欺負人嗎……”

　還委屈。

　“……”

　陳妄直接給氣笑了。

　“對，我自己罵自己，還不講理跟你發火欺負人……”

　“你覺得這就是欺負人了？”陳妄說著，手臂略一彎，頭垂下去，直勾勾地看著，“你懂什麼欺負？”

　咫尺距離下，兩人鼻息纏，小姑娘上有甜香的味道。

　陳妄目沉暗，低緩說：“孟嬰寧，我要是真欺負你，你現在不知道哭多回了。”